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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填报志愿，选南城大学时，妈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翅膀硬了是吧？想飞远了，以后就不回家了是不是？”“路费这么贵，我可出不起！还要攒钱给你弟弟娶老婆呢！”“我告诉你林雨，你要是敢报那么远，我就跟你断绝关系！”我只能报离家最近的普通大学，而妈妈每个月只给六百块生活费。

还要打到她银行副卡上。

她可以随时查看每一笔消费记录。

今天我买了本专业课的参考书。

晚自习上到一半，我妈的视频电话就追了过来。

“林雨！你又乱花钱了是不是！”“一本书三十五！你怎么不去抢？你就不能买本二手的？非要买新的，你是有多虚荣？”1我赶紧跑到走廊上接电话。

妈妈的声音还在继续：“你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买那些多笔，你写完吗？你就买！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同学，都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说：“妈，这是专业书，没有二手的……”“你还敢顶嘴！”她根本不听我解释，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挂掉电话，我还没从羞耻和愤怒中缓过神来。

我现在上的大学在我妈眼里有俩好处，一是离家近，二是给我这高分免学费。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女孩子家家的，离家近点，以后好有个照应。”

我明白，她不是怕我没照应，她是怕我没了她的“照应”。

连我学什么专业，未来的职业规划，都必须在她的蓝图里。

上了大学，她对我的控制变本加厉，尤其是财务上。

现在连一本专业书也要经过她的同意。

这时，家族微信群就炸了。

我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小作文，中心思想就是控诉我这个女儿如何虚荣浪费，不懂体谅她的艰辛。

账单截图被她清清楚楚地贴在群里，那红色的“-35.00”像一个罪证。

紧接着，七大姑八大姨的“教育”铺天盖地而来。

“小雨啊，你妈拉扯你姐弟俩长大，不容易，你要懂事点。”

“就是，女孩子花钱要节约，以后嫁人了婆家才喜欢。”

“你弟弟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替家里想想。”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辅导员发来一条消息。

“林雨，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以为我妈又因为这种事去跟辅导员告状了。

每次她告状到辅导员那儿，我都很难堪。

家丑外扬不说，还烦到辅导员。

推开办公室的门，辅导员却冲我露出了笑容。

“林雨，你申请的图书馆勤工俭学岗位，通过了。”

她把一张表格递给我。

“每周十个小时，工资一百块，下周一开始。”

我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百块，对我来说，意味着我可以买两本参考书，或者，可以偶尔和同学出去吃顿饭，而不是永远拒绝。

我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看着我眼里的光，辅导员叹了口气。

她大概是想起了大一开学那会儿的“社团风波”。

当时，三个舍友兴致勃勃地拉我一起去报漫画社。

我从小就喜欢画漫画，自然是满心欢喜。

结果我妈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搞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你是不是不想念书了？画那些小人儿能当饭吃吗？”第二天，她甚至直接把电话打给了辅导员，要求她“管好自己的学生，不要让她走上歪路”。

我不得不退出了社团。

从那以后，我和舍友之间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她们聊新出的番剧，聊社团的活动，我永远插不上一句话。

拿着勤工俭学的表格回到宿舍，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很活泼：“小雨，我们去看电影啦，新上映的大片！”我早就习惯了。

我把表格小心翼翼地夹进书里，拿出早上在食堂买的特价处理苹果。

苹果表面有点蔫，咬一口，又酸又苦，难以下咽。

就像我的人生。

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日子，是我上大学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整理书籍，录入信息，安静的环境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经常不在宿舍，和舍友们碰面的机会少了，尴尬也少了。

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用为了一瓶洗发水、一包卫生纸跟妈妈报备，然后等着她批准。

但这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2我妈从我不再频繁索要路费和学杂费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的电话又来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最近都不找我要钱了，600块钱够花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我老实回答：“嗯，够了。”

“够了？你是不是在学校搞了什么歪门邪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告诉你林雨，你别为了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污秽的揣测像一盆脏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我气得发抖，脱口而出：“我在图书馆勤工俭学！每周有一百块钱工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是雷霆万钧的暴怒。

“勤工俭学？谁让你去的？”“一周才一百块，我花钱供你读书是为了你以后能挣大钱、给你弟弟赚彩礼钱的，可不是让你去干那些下等人的活儿！”“把宝贵的学习时间拿去赚这百来块钱，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急着想解释，勤工俭学是学校安排的，很正规，而且不会影响学习。

“妈，你听我说……”“我不管！你必须把这活儿给我辞了！我这就给你们学校图书馆那边打电话！”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图书馆跑。

我不能让她毁了我唯一能呼吸的地方。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刚跑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管理员王老师站在借阅室外的走廊上，举着手机，开了免提。

我妈尖酸刻薄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

“……你们图书馆什么意思？占用我女儿宝贵的学习时间，让她去做那些没用的杂活！我女儿要是成绩下降了，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王老师眉头紧锁，耐着性子解释。

我冲过去，想抢下手机，却被王老师用眼神制止了。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像一个被公开审判的犯人。

王老师对着手机，语气还算平静。

“这位家长，勤工俭学是学校为家庭困难学生提供的正规岗位，也是锻炼学生能力的一种方式。

林雨同学已经成年了，您是不是对她的控制有点太……”“你少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我妈打断她，“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会管！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我绝望地看着王老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没用的。

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结果可想而知。

我的勤工俭学岗位，被“建议暂停”了。

理由是，要优先考虑我的学习和“家庭沟通问题”。

更糟糕的是，辅导员和王老师，因为“处理学生家庭事务不当”，被学院领导约谈。

我成了学校里的一个笑话。

走在路上，我能感觉到背后射来的各种目光和窃窃私语。

有人同情我，说我妈简直像条疯狗，不可理喻。

但更多的是指责。

“就是她吧？连累了王老师和辅导员，自己妈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听说她当时就站旁边，一句话都不帮老师说，真是个白眼狼。”

“可不是嘛，只会向着自己妈，不懂感恩老师。”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解释什么？说我不是不敢反抗，是知道一切反抗都无效，只会招来更猛烈的暴风雨吗？说我妈的控制欲已经深入骨髓，任何试图挣脱的举动都会让她变本加厉吗？谁会信？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我找到王老师和辅导员，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对不起老师，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辅导员看着我，欲言又止。

王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吧。”

3这件事儿没多久，班里一个专业课的课程讨论组，把我踢了。

您已被移出群聊手机屏幕上弹出的灰色小字，给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又补了一刀。

组长是班上一个和我有点小摩擦的同学。

我妈这一闹，让她有理由公报私仇一下，而且大家也都不会说她什么。

我关掉手机，把脸埋进膝盖。

从小到大，好像总是这样。

莫名其妙地，就被孤立，被隔绝。

我安慰自己，没什么，不合群的人才能更专注。

反正，人生的路，走到最后都是一个人走。

我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我妈。

朋友圈那条红线，她每天都要刷上几十遍，检查我的所有动态，然后通过蛛丝马迹来审判我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点开她的资料页。

“设置朋友圈和视频动态权限”。

“仅聊天”。

选定。

世界安静了不到三秒。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微信语音通话的请求像催命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弹出来。

屏幕被“妈妈”这个名字占满。

我摁掉一个，下一个立刻就来。

紧接着，是文字轰炸。

“林雨你什么意思？”“长本事了？敢屏蔽你妈了？”“我告诉你，3分钟之内，不给我恢复权限，我立刻就去你们学校收拾你！”“我还要停了你所有的卡！我看你拿什么吃饭！”恐惧和愤怒像滚油，在我心底交替炸开。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头像，某个深藏在心底的念头不断占据我的头脑。

我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颤抖的手指滑到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删除联系人”。

“将联系人‘妈妈’删除，同时将我从对方的好友列表中删除。”

确认。

脑子总算清净了。

可这种清净，却像带着末日来临前的死寂。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刚买的包子和豆浆，准备去教室。

路过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一张出国交流的海报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湛蓝的天空，异国的建筑。

如果能逃到天涯海角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旁边袭来，猛地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踉跄。

是我妈。

她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好啊你，林雨！敢删我微信了！”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早餐，看也不看，狠狠摔在地上。

啪！塑料杯摔碎，温热的豆浆四溅，白色的包子滚落在地，瞬间沾满了灰尘。

我昨天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反抗，连同那个包子一起，被彻底碾碎。

正是上课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妈像是终于找到了舞台，一把推开我，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个白眼狼！”“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删你妈了？我看谁给你的胆子！”“不孝女！我今天就去找你们校长，让他看看你们学校都教出了些什么东西！让他开除你！”“开除”两个字，像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命门。

学籍是我人生最后的稻草，我不能失去它。

我顾不上周围所有指指点点的目光，也顾不上尊严。

我弯下腰，对着她。

“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伸出手，去捡地上那个被踩得扁扁的，沾满污渍的包子。

我妈看着我卑微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她抢先一步捡起那个脏包子，在我抬头的瞬间，猛地朝我脸上按过来！“吃啊！你不是要捡吗？吃下去！”粗糙的、冰冷的、肮脏的包子皮，用力地摩擦着我的脸颊。

泥沙和不知名的污渍，糊了我一脸。

我被她推搡着，狼狈地跌坐在地。

我绝望地看着地上的那片豆浆污渍，看着来往人群或同情、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眼神。

我觉得自己就像被碾进地里的一粒尘埃。

羞辱，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凌迟着我。

时间仿佛过了十年那么久。

我妈还在骂，词汇越来越恶毒。

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嘣”的一声，断了。

我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冰冷坚硬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这回，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