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小学早己破败不堪，只剩下几间摇摇欲坠的教室。
操场杂草丛生，唯一的篮球架也歪歪扭扭，像个蹒跚学步的老人。
然而，每天下午放学后，这里总会聚集起一群孩子，他们自带桌椅板凳，或者干脆趴在满是尘土的课桌上，借着夕阳的余晖或者昏暗的灯光，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这就是所谓的“晚托班”，与其说是托管，不如说是一个临时的、免费的集体写作业场所。
裴安平是这里最勤奋的学生之一。
他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给连绵的青山镶上了一道金边。
放学的铃声（其实只是一块铁皮敲击的声音）响起，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呼着冲出教室。
裴安平却不像他们那样喧闹，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本，和相熟的张小虎打了声招呼，便默默地走到教室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
张小虎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平，今天作业多不多？”
“还行。”
裴安平头也不抬，从书包里掏出几本皱巴巴的练习册和作业本。
他的文具很简单，一支用了很久的铅笔，一块橡皮，一把断了半截的尺子。
“这道数学题你会做吗？
我卡了好久。”
张小虎指着一道几何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他知道裴安平成绩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裴安平接过他的本子，仔细看了看题目，然后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写画起来。
他的手指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有些粗糙，握笔的姿势却异常稳健。
他思考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嘴唇紧抿。
短短几分钟，他就找到了辅助线，思路清晰地写下了证明过程。
“你看，这里连接AC，构造两个全等三角形，再用勾股定理……”他轻声解释着，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张小虎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完全明白，但对裴安平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裴安平家里穷，学习条件差，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穷孩子像裴安平这样拼命学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教室里没有电灯，唯一的照明来自于窗外越来越浓的暮色，以及孩子们自己带来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跳跃着，映照着一张张认真或疲惫的小脸。
裴安平也点亮了他那盏小小的、用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
灯芯很短，火苗不大，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黑烟味。
但这己经是家里能提供的最好照明了。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灯芯，生怕它熄灭。
他摊开语文书，开始背诵课文。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教室里却格外清晰。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不是出自一个农家少年之口，而是一位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吟游诗人。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低声念着，眼中闪烁着光芒。
文字的世界，对他来说，是贫瘠生活中唯一的慰藉和通往未来的阶梯。
背完课文，他又拿出英语单词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拼读、记忆。
他的发音带着浓重的乡音，有些单词甚至读得不准，但他毫不在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首到烂熟于心。
夜深了，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
张小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安平，还不走？
都快十点了！”
裴安平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了看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户人家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你先走吧，我把这几道题做完就走。”
“我等你一起吧。”
张小虎不忍心留他一个人。
“不用了，你家离得近。
我离家远，还得摸黑走山路呢。”
裴安平婉拒了。
张小虎只好叹了口气，背上书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裴安平一个人。
煤油灯的光芒将他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继续埋头演算着数学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那是这个寂静夜晚里唯一的声音。
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白天在学校上课，放学后在这里写作业，晚上回家，等父母睡下后，他还要再复习一遍当天的功课，预习明天的内容。
他知道自己的基础差，起步晚，要想追上城里那些条件好的孩子，只能付出百倍的努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裴安平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脖子也僵硬得厉害。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一股带着泥土和露水寒意的夜风吹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窗外，是黑黢黢的山峦轮廓。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整个山村都沉浸在沉睡之中，只有他这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像一只不屈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腑，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斗志。
他回到桌前，重新坐下，拧亮了那盏几乎快要燃尽灯油的煤油灯。
又过了不知多久，当他终于完成所有的作业，合上书本时，窗外的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站起身，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酸痛，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盯着灯光而干涩发胀。
他熄灭了煤油灯，将桌椅归位，然后轻轻带上教室的门。
走出校门，东方的天际己经露出一抹晨曦。
回家的路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需要翻过一个小山坳。
路上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裴安平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不敢走快，怕摔倒，更怕惊动了山里的野兽。
寂静的山林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着英语单词，或者回忆着白天老师讲解的重点。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另一个世界，一个由知识和理想构成的世界，支撑着他走过这漫长而黑暗的路途。
快到家时，天己经大亮。
他能听到村里传来的鸡鸣声和人语声。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那间熟悉的茅草屋走去。
推开家门，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柴火燃烧后的味道扑面而来。
父亲裴勇己经坐在炕边，咳嗽了几声，正在喝着秦秀娥递过来的温水。
“安平回来了？”
秦秀娥听到开门声，立刻迎了上来，摸索着他的胳膊，“快去洗脸，看你这一头露水一身泥的。
昨晚又学了那么晚？”
裴安平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妈，昨晚做了几道难题。”
“傻孩子，身体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裴勇也心疼地说，“看你眼下的乌青，都快成熊猫了。”
裴安平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但有些参差不齐的牙齿：“没事爸，我不困。
对了，爸，你的咳嗽好点没？”
“老样子，喝了几口水，感觉舒服点。”
裴勇说着，从炕头的柜子里摸索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张婶昨天送来的几片甘草片，你拿着，泡水喝，润润嗓子。”
裴安平连忙推辞：“爸，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张婶心善。
你天天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嗓子坏了怎么行？”
裴勇不由分说地将纸包塞到儿子手里。
裴安平拗不过父亲，只好收下，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几片甘草片，也许就是父母省吃俭用好几天才换来的。
秦秀娥己经将一个温热的野菜糊糊碗递到他面前：“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
裴安平接过碗，大口喝起来。
简单的食物，却带着家的味道，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一夜的疲惫。
他快速地喝完糊糊，收拾好碗筷，然后对父母说：“爸，妈，我去砍点柴，顺便看看菜地里的菜长得怎么样了。”
“去吧，注意安全。
别走太远。”
秦秀娥叮嘱道。
裴安平点点头，拿起墙角的柴刀和扁担，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茅草屋顶，洒在屋内的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裴勇和秦秀娥坐在炕上，听着儿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了欣慰又担忧的神情。
“唉，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
裴勇叹了口气。
秦秀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炕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看不见儿子的脸，但她能听到他那坚定的脚步声，能感受到他为这个家所承受的一切。
她知道，儿子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美好的梦想，一个他们不敢奢望，却又无比渴望他能实现的梦想。
而此刻的裴安平，正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肩上扛着柴刀，扁担晃荡着。
晨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着通往未来的距离。
他心里想的是：再苦再累，也要撑下去。
为了父母，为了那个大学的梦想，他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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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平却不像他们那样喧闹，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书本，和相熟的张小虎打了声招呼，便默默地走到教室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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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
裴安平头也不抬，从书包里掏出几本皱巴巴的练习册和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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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有些粗糙，握笔的姿势却异常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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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分钟，他就找到了辅助线，思路清晰地写下了证明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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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裴安平家里穷，学习条件差，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穷孩子像裴安平这样拼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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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你家离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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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平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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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只剩下裴安平一个人。
煤油灯的光芒将他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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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裴勇己经坐在炕边，咳嗽了几声，正在喝着秦秀娥递过来的温水。
“安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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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又学了那么晚？”
裴安平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妈，昨晚做了几道难题。”
“傻孩子，身体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裴勇也心疼地说，“看你眼下的乌青，都快成熊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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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吧，张婶心善。
你天天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嗓子坏了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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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几片甘草片，也许就是父母省吃俭用好几天才换来的。
秦秀娥己经将一个温热的野菜糊糊碗递到他面前：“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
裴安平接过碗，大口喝起来。
简单的食物，却带着家的味道，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一夜的疲惫。
他快速地喝完糊糊，收拾好碗筷，然后对父母说：“爸，妈，我去砍点柴，顺便看看菜地里的菜长得怎么样了。”
“去吧，注意安全。
别走太远。”
秦秀娥叮嘱道。
裴安平点点头，拿起墙角的柴刀和扁担，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茅草屋顶，洒在屋内的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裴勇和秦秀娥坐在炕上，听着儿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了欣慰又担忧的神情。
“唉，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
裴勇叹了口气。
秦秀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炕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看不见儿子的脸，但她能听到他那坚定的脚步声，能感受到他为这个家所承受的一切。
她知道，儿子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美好的梦想，一个他们不敢奢望，却又无比渴望他能实现的梦想。
而此刻的裴安平，正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肩上扛着柴刀，扁担晃荡着。
晨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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