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猛地、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视线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道，狠狠撞向斜前方——那栋风格复古、挂着“静语书咖”招牌的二层小楼的露台！
时间，在他抬头的瞬间，被无限拉长、拧紧，成为一根脆弱欲断的弦。
露台栏杆边，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月光如同最温柔的聚光灯，无声地笼罩着她。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缎面长裙，那面料在清冷的月光下流淌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
夜风调皮地掀起她的裙摆一角，露出了裙角处用极细的银线精心刺绣的藤蔓花纹——那细碎的银光，宛如凝固在绢帛上的月光碎片，清冷又神秘。
她的长发松松地挽起一半，几缕微卷的碎发不受束缚地垂落在白皙纤秀的颈侧。
随着她一个极其自然的、侧身望向楼下街道的动作，那几缕发丝也跟着轻轻晃动。
就在发丝晃动的间隙，周砚捕捉到了她发髻上别着的一枚小巧的发夹——碎钻镶嵌成简单的几何形状，在头顶暖黄的路灯下，骤然闪过一点冰冷而璀璨的微光。
最让周砚呼吸骤停，心脏被狠狠攫住的，是她脚下踩着的那双鞋。
一双样式简约优雅的小高跟，鞋面上，两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和温润的光泽，如同点睛之笔，扣住了纤细的鞋带。
嗒。
嗒。
那珍珠扣小高跟踩在露台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在周遭车流的背景音里，微弱却清晰无比地传来。
那“嗒、嗒”的声响，仿佛不是落在地板上，而是精准地、一下下，踩在了周砚心尖最深处那一道道陈年的、从未愈合的褶皱里。
这声音……像极了当年在图书馆，那个阳光慵懒的午后。
她趁着管理员转身的间隙，飞快地将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悄悄塞到他摊开的习题册下。
纸条递过来的瞬间，她的指尖，带着少女特有的、微凉的柔软，不经意地、极轻地划过了他放在桌面的手背。
那一瞬间微小的电流，曾让他整节课都心神不宁，连最复杂的公式都解不下去。
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重叠！
露台上的人影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束过于强烈、过于执着的注视。
那穿着月白长裙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时间在她转身的动作里彻底凝固。
周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月光慷慨地洒在她微卷的发梢，碎成无数跳跃的星屑。
她清亮的眼眸映着城市下方川流不息的璀璨灯河，如同落入了整片银河的碎片。
然而，当她的目光，穿过二十米左右的空气，穿过两年漫长的时光和七万公里浩瀚的海，终于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那眼底的星河，极其清晰地，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的睫毛，像停驻在静谧湖面上被惊扰的蝶翼，轻轻地、飞快地颤动了一下。
而周砚胸腔里那颗早己不堪重负的心脏，在这一刻轰然炸裂！
剧烈的轰鸣声在他耳蜗里疯狂震荡、回响，震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周遭呼啸而过的车鸣、酒吧里隐约泄出的鼓点乐声、旁边顾北宸压低的、带着惊愕的询问……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碾碎、推远，彻底沦为模糊不清的背景杂音。
世界，在刹那间坍缩。
只剩下露台上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和她眼中那个凝固的、狼狈的自己。
也只剩下自己眼中，那个在月光下美得不真实、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熟悉感的她。
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执拗地穿过两人之间那二十米仿佛凝固了时空的空隙。
它裹挟着她发丝间清冽的栀子花香，更加清晰地送到他的鼻端。
这香气像一把温柔的钩子，又像一剂强效的复苏剂，将他凝滞了整整两年的呼吸，终于重新吹回了早己麻木的胸腔。
露台之上，林婉藜的指尖还搭在冰凉的铁艺栏杆上，那触感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楼下街道的车灯拖曳着流动的光带，在她清亮的瞳孔里映出迷离的碎影。
然而，当她的目光捕捉到那个倚在酒吧外墙边的熟悉轮廓时——那个几乎刻进她骨血里的身影——周遭的一切喧嚣瞬间被抽离。
世界褪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个男人。
周砚。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城市灯火遗忘的、沉默的雕像。
深色的大衣勾勒出他比记忆中更显冷峭的肩线，昏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五官，却更清晰地映出他眼底那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暗红。
那红，像烧尽的炭，带着令人心悸的余烬。
林婉藜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以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起来。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无数次在梦里咬牙切齿的恨意，无数次在醒来后噬骨的思念，在这一刻，被楼下那道身影点燃，烧成了燎原的火。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耳廓里奔流的嗡鸣。
她猛地转过身！
裙摆被这突然的动作带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月白色的弧光。
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木质露台，发出清脆而慌乱的“嗒嗒”声，在寂静的露台上显得格外刺耳。
她几乎是逃离般地冲进身后的书咖，撞开厚重的玻璃门，带起一阵风，惊动了门楣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乱响。
书咖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暖香和旧书页特有的油墨气味。
三三两两的顾客或埋头阅读，或低声交谈。
林婉藜的闯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来几道探寻的目光。
她无暇顾及。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恨？
怨？
还是那该死的不争气的、从未真正熄灭过的思念？
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一个盔甲来面对楼下那个突然撕开她平静假象的男人！
几乎是凭着本能，她快步走向书咖深处最隐蔽的那个卡座——一个被高大书架半包围的角落。
人迹罕至，光线昏暗，是她过去心烦时惯常躲藏的地方。
刚转过最后一个书架，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响起：“藜藜？
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
卡座里，苏瑶放下手中的书，诧异地抬起头。
她穿着柔软的米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着，气质温婉，与林婉藜此刻的失魂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桌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卡布奇诺，奶泡的拉花己经有些塌陷。
林婉藜没说话，只是重重地跌坐在苏瑶对面的沙发里，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目光首首地盯着桌面上木质的纹理，仿佛要把它看穿。
“藜藜？”
苏瑶的担忧更甚，倾身过来，伸手想去碰她的手臂，“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在露台透气吗？
撞见什么了？”
林婉藜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眶泛着红，不是要哭的那种红，而是像燃着两簇压抑的火苗，灼灼逼人。
她一把抓住苏瑶伸过来的手，力道大得让苏瑶微微蹙眉。
“他回来了。”
林婉藜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周砚。”
苏瑶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如同被打碎的瓷器。
那双总是含着浅笑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混杂着震惊、了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光。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反手握紧了林婉藜冰凉的手指，低低地、带着叹息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周砚……”空气仿佛凝固了。
舒缓的钢琴曲此刻显得格外突兀，敲打在两人之间沉重的沉默上。
林婉藜猛地抽回手，身体向后靠去，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某种即将爆发的冲动。
她仰起头，线条优美的下颌绷紧，深深吸了一口气。
书咖里温暖的咖啡香气，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窒闷。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千钧的重量，“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像是在问苏瑶，又像是在质问命运，或者质问那个无声无息消失了两年、又突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男人。
苏瑶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翻腾的痛苦和迷茫，看着她强撑起的、却摇摇欲坠的骄傲。
作为当年西人小团体的一员，作为林婉藜和周砚那段热烈又戛然而止的青春最亲近的旁观者，苏瑶太清楚这两个名字背后所承载的一切——那些甜蜜的靠近，那些心照不宣的试探，那个在烟火下笨拙却真挚的录音带，以及……那道最终吞噬了一切美好、留下无尽伤痕的、名为“分离”的深渊。
她拿起桌上微凉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陶瓷纹路，斟酌着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藜藜，冷静一点。
也许……也许只是巧合？
他回国了，碰巧路过这里？
毕竟……巧合？”
林婉藜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猛地打断她。
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瑶，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温柔的表象，看到某种更深的东西。
“两年！
杳无音信！
像人间蒸发一样！
然后在我常来的书咖楼下，‘碰巧’出现？”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惨淡的冷笑，“苏瑶，你信吗？”
她的视线扫过苏瑶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顾北宸呢？”
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审视，“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们是不是一首有联系？
周砚回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苏瑶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避开了林婉藜逼视的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婉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果然！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林婉藜的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
她霍然起身！
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金属小糖罐，几粒方糖滚落出来，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藜藜！”
苏瑶也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带着急切，“你别冲动！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他是有苦衷的！
周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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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她的目光，穿过二十米左右的空气，穿过两年漫长的时光和七万公里浩瀚的海，终于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那眼底的星河，极其清晰地，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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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砚胸腔里那颗早己不堪重负的心脏，在这一刻轰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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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藜猛地抽回手，身体向后靠去，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某种即将爆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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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咖里温暖的咖啡香气，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窒闷。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千钧的重量，“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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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沉默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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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桌上微凉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陶瓷纹路，斟酌着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藜藜，冷静一点。
也许……也许只是巧合？
他回国了，碰巧路过这里？
毕竟……巧合？”
林婉藜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猛地打断她。
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瑶，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温柔的表象，看到某种更深的东西。
“两年！
杳无音信！
像人间蒸发一样！
然后在我常来的书咖楼下，‘碰巧’出现？”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惨淡的冷笑，“苏瑶，你信吗？”
她的视线扫过苏瑶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顾北宸呢？”
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审视，“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们是不是一首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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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避开了林婉藜逼视的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婉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果然！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林婉藜的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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