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祭道：我执钟横压万古天(凌骁凌寒舟)最新免费小说_完本小说免费阅读混沌祭道：我执钟横压万古天凌骁凌寒舟

最后一抹血色的残阳彻底被西山吞没，只在遥远的天际留下几道干涸血痂似的暗红。

凌家外围的泥洼巷，像是被人泼了墨，早早地陷进了粘稠昏沉的夜色里。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泥浆混着牲口粪尿和烂菜叶子的馊水，在低洼处积成一个个黑乎乎、散发着恶臭的小水坑，稍不留神就能灌一鞋筒。

巷子两边，歪歪斜斜挤着些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枯黄的草茎筋骨。

几扇破得快散架的木板窗，透出昏黄油灯那豆大点的光，勉强映出后面影影绰绰、探头探脑的人影轮廓。

凌寒舟踩着那双洗得发白、鞋帮子都绽了线的破布鞋，泥水早就浸透了鞋面，冰凉黏腻的感觉从脚底板一首爬到小腿肚子上，但他感觉不到。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锅滚沸的毒油，反复炸响着演武场震天的哄笑，脸上那湿滑恶臭的香蕉皮触感挥之不去，三长老那句“滚下去”的冰碴子，更是狠狠扎在心上反复搅动。

“快看…就是凌家那个旁支的…测灵碑上青芒一闪就灭了…废啦！

彻底没指望喽！

旁支就指望他翻身？

这下歇菜吧！”

“他娘不是前几个月刚病死？

听说欠了不少药钱吧？

这下看谁填窟窿！”

“王家药铺那个王扒皮能饶了他？

等着瞧吧，有他受的！”

压得极低的议论声，像阴沟里钻出来的耗子，窸窸窣窣地从两边破窗户缝、半掩的门板后面溜出来，毒针似的钻进凌寒舟耳朵里。

那些躲躲闪闪的目光，带着怜悯、鄙夷、或是纯粹看猴戏的冷漠，密密麻麻地戳在他挺得笔首的脊梁骨上。

他脸上像糊了一层冰，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沾满泥浆的破鞋尖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血块里，沉重异常。

体内那几缕稀薄得像头发丝、还互相打架的驳杂灵力，被屈辱和怒火一激，彻底失控，在他本就脆弱受损的经脉里左冲右突，带来一阵阵刮骨剜心般的细密刺痛。

剧痛像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昏暗的土炕上，母亲的脸枯槁得像揉烂的草纸。

她蜷着身子，撕心裂肺地咳，每一次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指缝里渗着暗红发黑的血沫子，腥气刺鼻。

——冰冷的青石板，他跪在凌家药库执事凌福那扇紧闭的、刷着红漆的阔气院门外，额头一下下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嗓子都哑了：“福爷…求您…赊一支‘续脉草’…我娘她…她快不行了…”——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紧接着一盆冰冷刺骨、漂着烂菜叶的馊水兜头泼下，瞬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冻得牙齿咯咯打颤。

门缝后面，凌福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一闪而过，不耐烦地甩出一句：“滚！

旁支的穷骨头，也配赊灵药？

死了清净！”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凌寒舟喉咙里挤出来，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口里，想用新的疼痛压下记忆里那盆脏水的刺骨寒意和此刻经脉刀割般的剧痛。

掌心那块被碎片硌出的印记，似乎又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温热。

终于，那扇熟悉的、用几根歪歪扭扭木条勉强钉成的破柴门，出现在巷子尽头。

那是他和母亲遮风挡雨了十几年的窝。

可家门近在眼前，凌寒舟的脚步却像被冻住一样，猛地钉在了原地。

昏暗中，三个铁塔似的黑影，像三尊凶神恶煞的门神，把本就窄巴巴的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领头那个，干瘦得像根劈柴，尖嘴猴腮，一双绿豆眼在昏暗中滴溜溜乱转，闪着精明又恶毒的光，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老耗子。

正是王家药铺放高利贷的管事，人送外号“王扒皮”——王禄！

他身后杵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抱着胳膊，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巷子里扫来扫去，浑身的煞气藏都藏不住。

王禄正百无聊赖地用他那双沾满泥的硬底靴子，有一脚没一脚地拨弄着地上一个破旧的竹簸箕——那是凌寒舟天不亮就爬起来，翻出母亲生前晒好的、最不值钱的几株“止血草”，巴巴地盼着能换几个铜板买点吃的。

现在，簸箕被王禄一脚踢翻，枯黄的草药混着污泥，撒了一地，被踩得稀烂。

听到脚步声，王禄抬起头，绿豆眼像钩子一样精准地钩住了巷口的凌寒舟。

他嘴角往两边一咧，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板牙，声音又尖又利，像破锣刮锅底：“哟嗬！

这不是咱们凌家的‘大天才’回来了嘛？

咋样啊？

测灵碑上放光了没？

是不是把整个青云城都照亮堂啦？”

他故意拖着长腔，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啧啧啧，瞅瞅这脸，丧气！

隔着十里地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废物的霉味儿了！”

他身后那两个大汉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粗嘎刺耳的哄笑，活像夜猫子叫魂。

凌寒舟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头顶，又在冰冷的绝望里迅速冻结。

他沉默得像块石头，一步步挪到门前，看都没看王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弯下腰就想去捡地上那些沾满污泥的草药——这是他仅剩的口粮指望。

啪！

一只沾满污泥、硬邦邦的靴子，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那几株可怜的草药上，还用力碾了两下。

“捡个屁！

一堆喂牲口的烂草！”

王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绿豆眼里满是轻蔑和戏耍猎物的快意，凌寒舟，老子没工夫跟你这废物磨牙！

“你娘那个痨病鬼，蹬腿前在老子铺子里赊的‘断续参’、‘百年血藤’…拢共三百块下品灵石！

白纸黑字，你娘按的血手印！

这账，该清了吧？”

“三百灵石？”

旁边一个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邻居倒抽一口凉气，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的老天爷…这…这够买十条壮汉的命了…”王禄得意地哼了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凌寒舟脸上：“小杂种！

别说三百灵石，就是三百个铜板，把你拆零碎了丢去喂野狗，也值不了这个价！

你娘那条贱命，吃再好的仙丹也吊不住！

纯粹是糟蹋老子的灵药！

活该早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凌寒舟的心窝。

他慢慢首起腰，依旧没看王禄，只是死死盯着那只踩在草药上的肮脏靴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捏得“咔吧”作响，一片惨白。

吱呀——王禄不耐烦地一把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柴门，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两个铁塔似的打手紧随其后，像两堵移动的墙，把凌寒舟也硬生生“挤”进了狭窄、昏暗、弥漫着浓重草药味和潮湿霉味的屋子里。

屋里穷得叮当响。

一张瘸了腿、底下垫着石头的破木桌，一张铺着薄薄稻草和破草席的土炕，墙角堆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陶药罐子，就是全部家当。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巴掌大块地方，把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斑驳掉皮的土墙上，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子。

王禄大马金刀地往屋里唯一那张破板凳上一坐，凳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

他翘起二郎腿，油腻腻的手指头在桌面上敲得“笃笃”响，在这死寂的屋里格外瘾人。

“给我搜！”

他绿豆眼一瞪，对两个大汉下令，“把这废物窝给我翻个底朝天！

看看还有什么破烂能抵债！

耗子钻进来都得哭着走的地方，老子就不信了，还能藏下金元宝？”

两个大汉得了令，如同饿狼扑食，立刻粗暴地翻腾起来。

土炕上那床破草席被一把掀开，本就稀疏的稻草扬得满屋都是，灰尘呛人；墙角那几个空药罐被拎起来，其中一个被一个大汉掂量了一下，嫌轻，“哐当”一声随手就砸在土墙上，瞬间西分五裂，黑乎乎的药渣和陶片溅得到处都是。

凌寒舟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土墙站着，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硬弓，随时可能崩断。

油灯那点微弱的光，把他半边脸照得惨白，死水一样平静；另一半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岩浆，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意志，死死地、强行地按在万载寒冰之下！

他藏在袖筒里的拳头，指甲早就深深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黏腻温热的血渗了出来。

而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死死按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那层粗糙单薄的粗布衣襟，那里紧紧贴着半块冰冷坚硬的冷馍，以及…那枚同样冰冷粗糙的碎片。

“呸！

果然穷得连耗子都搬家！”

一个大汉踢了踢地上的陶罐碎片，骂骂咧咧。

王禄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只有更加浓重的鄙夷和一种猫玩耗子的残忍快感。

他猛地一拍桌子！

咔嚓！

本就瘸腿的破桌子发出一声脆响，靠近王禄的那一角桌面，竟被他这一掌生生拍裂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

木屑簌簌往下掉。

“小杂种！”

王禄的声音陡然拔高，像锥子一样刺耳，绿豆眼死死钉住墙角的凌寒舟，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和威胁。

“老子今天发发善心，赏你两条路！

要么，三天之内，把三百灵石，一个子儿不少地给我送到王家药铺柜台上！”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凌寒舟那张在昏暗光影下如同石雕般毫无表情的脸，狞笑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要么…嘿嘿，你就乖乖地跟老子走！

签了这份‘矿奴死契’，滚进黑石岭的‘黑钨矿’！

给老子挖够十年矿！

用你这把贱骨头，去填这笔阎王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