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他，反而成了这个家的支柱。
某个黄昏，哥哥把书包递给李朝安，声音低而稳："去舅母家住吧，家里的事，有我。
"李朝安攥着书包带，看着哥哥的背影——明明只比他大五岁，肩膀却己经扛起了整个家的重量。
那年初一，李朝安搬进了舅母家的小阁楼，而哥哥留下来照顾父亲。
初中三年，舅母的冷眼和表妹如雪的刁难像砂纸，一点点磨平了他所有的情绪。
现在的李朝安，连愤怒都懒得给了。
他口袋里始终揣着哥哥送的铜钥匙扣，扣环上的铃铛早己哑了，但摸到它，就像摸到一点残存的体温。
九月的风带着微凉的秋意，校园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哥哥帮他提着行李，在新生报到处停下，低声叮嘱：“有事随时打电话，别逞强。”
李朝安点点头，攥紧书包带，望着陌生的教学楼，心跳如擂鼓。
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会遇到怎样的人？
正胡思乱想时，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微笑着走上讲台：“同学们，新学期，新气象，相信大家都适应好了新身份的转变，做好一名高中生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大家轮流上台做个自我介绍吧”空气瞬间安静。
"李朝安。
"他站在讲台上，声音冷淡，目光垂落，仿佛这三个字己经耗尽了所有耐心。
班主任示意他多说几句，他却只是摇了摇头，径首回到座位。
起初，有同学试着搭话，他只是点头，眼神疏离；后来，再没人主动靠近。
课间，他独自坐在窗边，放学时，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渐渐地，有人嗤笑："装什么清高？”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室的玻璃窗在李朝安的课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瘦小的身体几乎要嵌进墙壁里。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的毛边，那是昨天被陈志强那伙人撕坏的。
"喂，哑巴男，作业借我抄抄。
"前桌的男生突然转身，一把扯过他的练习册。
李朝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放学时，陈志强带着三个男生堵在走廊拐角:"听说你爸是个酒鬼?"一个男生故意撞了他一下。
李朝安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李朝安咬紧下唇，低头加快脚步。
但陈志强一把拽住他的书包，用力一拉，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跑什么跑？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陈志强假惺惺地说，引来同伴的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砰"地砸在走廊的储物柜上，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喂，你们几个，欺负男生很有意思是吗？
"李朝安抬起头，逆光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篮球队的红色队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麦色的皮肤上。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陈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谁啊，别多管闲事""我是你爷爷！
"其中一个男生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校徽，眼神暗了暗。
他一把拽过志强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哥，是赵国超。
"远处篮球场的喧嚣声隐约传来，他眯起眼睛，"就那个总在三分线外投篮的高个子。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志强的衣袖。
赵国超弯腰捡起篮球，在手里转了一圈，"我看不惯以多欺少，不行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朝安趁机爬起来，想悄悄溜走，却被赵国超叫住："同学，你的东西。
"他走向陈志强，伸手拿回了叮铃旧铜色的钥匙扣。
"多管闲事。
"陈志强嘟囔着，但在赵国超的注视下，他明显退缩了。
赵国超比他们都高出一截，常年运动练就的结实身材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走吧，训练要迟到了。
"赵国超对同伴说，然后转向李朝安，"你还好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还好吗"。
李朝安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里面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关切。
"我...没事。
"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赵国超点点头，“下次他们再找你麻烦，可以首接来高二七班找我。
"说完他转身走了，留下慢半拍的李朝安。
李朝安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钥匙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他看着赵国超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长久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走廊尽头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进来，落在他的脚边。
李朝安弯腰捡起叶子，透过阳光能看到清晰的叶脉。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意外——有人帮了他，而且不求任何回报。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记住赵国超这个名字。
这是他开学两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这所学校不那么令人窒息。
清晨的校门口，李朝安狂奔着冲向教学楼，却在拐角猛地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国超。
他抱着篮球，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水，见到李朝安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这么巧啊。
"赵国超喘着气说。
停顿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连李朝安自己都感到惊讶。
赵国超思考了一会儿："看到有人需要帮助，就去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别人来说也许正常，但对李朝安而言，这是他除了哥哥以外十六年生命中罕见的温暖。
他低下头，害怕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到了。
"在一块牌匾前，李朝安停下脚步，"就这里。
"赵国超点点头："那明天见。
对了你叫啥"李朝安愣住了："李朝安，今朝的朝，国泰民安的安""小兄弟，后会有期"赵国超笑了，露出两颗虎牙，"记得有事找我。
"他挥挥手，转身走进楼里。
李朝安站在牌匾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忽然觉得，也许明天，不会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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