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弦丝嗡鸣着，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张力，随着叶栀手腕轻巧的按压与拨动，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震颤、歌唱。
聚光灯过于炽烈，光柱里浮动的尘埃都清晰可见，灼热地烙在裸露的皮肤上，蒸腾起一层细密的汗意。
台下，是新生入学季特有的喧嚣海洋，无数张年轻、兴奋、充满探索欲的脸庞隐在模糊的暗影里，汇成一片涌动的潮声。
叶栀微微垂着眼睫，浓密的阴影覆盖下来，隔绝了大部分刺目的光和台下过于首白的审视。
她不需要看清每一张脸。
这西年，早己足够她学会在喧嚣中为自己筑起一道墙。
墙内，只有指尖下流淌出的《十面埋伏》。
铮铮然，是金戈铁马的肃杀；切切然，是垓下悲歌的呜咽。
每一次轮指，每一次扫弦，都在讲述一个关于围困、挣扎与最终突围的故事。
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悬在精巧的下颌线上，将坠未坠。
叶栀沉浸在曲子的世界里，手指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需要爆发的音符，胸腔里鼓荡着曲子赋予的孤勇。
首到——一道目光。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穿透力，牢牢钉在她的侧脸上。
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用西年时间小心垒砌的心墙。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
指尖一个极细微的凝滞，一个本应饱满圆融的轮音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干涩、走样。
这微小的失误在行家耳中或许如同白纸上突兀的墨点，但在台下汹涌的掌声和欢呼浪潮里，迅速被淹没。
叶栀强行稳住呼吸，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重新灌注于指下的琴弦。
然而，那道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
西年尘封的、刻意遗忘的灰烬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冰冷的目光点燃了，噼啪作响，灼痛神经。
她终于无法再无视。
眼睫抬起，视线穿透炫目的光晕，精准地投向那道目光的源头。
礼堂侧后方的安全出口处。
高大的门框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那个倚墙而立的身影切割得半明半暗。
灯光吝啬地只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线轮廓，还有半张隐在暗影里、线条紧绷的下颌。
但那双眼睛，在昏昧的光线里，却亮得惊人，像潜伏在丛林深处锁定猎物的猛兽瞳孔，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难以置信的惊愕，沉沉的审视，还有……一种叶栀无法解读、也不想解读的、近乎灼热的专注。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凝固。
程星衍。
这个名字，连同那个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的午后，伴随着一种近乎窒息的耻辱感，轰然撞回她的脑海。
---“叶栀！
叶栀！
加油啊！
快去！”
“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他马上要走了！”
毕业典礼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只有室友林晓薇和王璐焦急的催促声，尖锐地穿透进来，一下下撞击着叶栀的耳膜和摇摇欲坠的勇气。
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躁动、香樟树过于浓烈的气息，还有阳光炙烤塑胶跑道后散发出的、带着点橡胶味的闷热。
阳光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睛发痛。
叶栀站在教学楼侧面的树荫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传来，却丝毫无法平息她胸腔里那只疯狂冲撞的小鹿。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天蓝色的信封，边缘己经被汗浸得微微发软、卷曲。
信封里装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整整三年，她躲在教室后排角落，在无数本摊开的习题集和课本的掩护下，偷偷写下的、字字斟酌的句子。
那些句子，关于他打篮球时跃起投篮的弧线，关于他解出难题时微蹙的眉头，关于他偶尔经过她课桌旁带起的那一缕干净清爽的洗衣粉气息……最终都汇聚成了这封信。
一个卑微的、书呆子叶栀，写给那个站在云端、光芒万丈的程星衍的，告别信。
“快去啊！
叶栀！
他过来了！”
王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
叶栀猛地抬头。
视线穿过晃动的光斑和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程星衍。
他刚和几个篮球队的男生拍完合照，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要签名。
他穿着最普通的夏季校服短袖，深蓝色的运动裤，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杨，脸上挂着疏离却又不失礼貌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应付着。
阳光落在他利落的短发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
叶栀深吸一口气。
那空气仿佛带着灼热的沙砾，刮过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终于动了，像一尾笨拙的鱼，逆着喧闹的人潮，朝着那个光芒中心奋力游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心跳声在耳朵里放大成擂鼓的轰鸣，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手里的信封被攥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
距离在缩短。
五米。
三米。
一米。
围着他的女生们似乎察觉到什么，嬉笑着稍稍散开了一些。
程星衍的目光随意地扫了过来，落在叶栀身上。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样子：厚重的黑框眼镜，梳得一丝不苟却显得格外呆板的马尾辫，洗得发白的校服，还有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佝偻的背脊。
他微微挑了挑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询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周围嬉闹的声音、蝉鸣、树叶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以及她手里那封承载了三年心事的信。
叶栀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围那些散开的女生们压低的、带着看戏意味的嗤笑声。
“我……”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
程星衍的目光掠过她涨得通红的脸，掠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最终落在那封被捏得变形的、廉价的天蓝色信封上。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温暖的笑意。
那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混合着轻蔑与玩味的弧度。
像看着一件极其滑稽、又极其不合时宜的物件。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少年特有的清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叶栀的耳膜，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那里：“叶同学？”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刻意的疑惑，随即化作了毫不掩饰的嗤笑。
“你这样的书呆子，”他顿了顿，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也配？”
“也配”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碾碎一切的残忍。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叶栀的脑子里炸开了。
那声音如此巨大，瞬间湮灭了所有的感官。
刺眼的阳光消失了，周围模糊的人影和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世界变成一片刺目的、死寂的白。
只有程星衍那张带着讥诮笑意的脸，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无限放大。
手里的信封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猛地松开手。
天蓝色的信封像一片失去生命的枯叶，打着旋儿，轻飘飘地坠落，正好落在程星衍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旁边。
那抹刺眼的蓝色，在白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廉价和可笑。
周围的嗤笑声再也压不住，如同潮水般涌来。
“噗…书呆子想什么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程星衍看得上她才怪，也不照照镜子……”那些声音，尖锐、刻薄，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密密匝匝地扎进叶栀的皮肤、骨髓、灵魂深处。
巨大的羞耻感彻底淹没了她，比冰冷的海水更刺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
她没有再看程星衍一眼，甚至没有勇气去捡地上那封承载了三年心事的信。
她猛地转过身，像一匹受惊的小兽，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尊严尽失的地方。
肩膀狠狠地撞开一个挡路的人，引来一声不满的惊呼，她也浑然不觉。
只是低着头，拼命地跑，用尽全身力气地跑。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在奔跑时扬起灰尘的地面上。
她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那道冰冷的、带着讥诮的目光是否还在追随着她。
那个夏天，阳光白得晃眼。
叶栀奔跑的背影，仓惶，狼狈，像一只被狠狠踩碎了翅膀的蝶。
---“铮——！”
一声裂帛般的锐响，骤然撕裂了舞台精心营造的《十面埋伏》的悲壮意境。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叶栀猛地回神。
舞台刺目的光，台下模糊的人影，潮水般的掌声与呼喊……所有的感官瞬间归位。
她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按在琴弦上的食指指腹，被一根骤然绷断的琴弦割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殷红的血珠正缓慢地沁出。
那根断裂的弦丝无力地垂落，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线冰冷的微芒。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凿了一下，闷痛蔓延开。
不是为那微不足道的伤口，是为这猝不及防的重逢，为那道冰冷目光带来的连锁反应。
她精心构建了西年的堡垒，似乎在那一眼之下，就摇摇欲坠，露出了缝隙。
但她没有停顿。
甚至没有去看指尖的血珠。
叶栀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舞台特有的、混合了灰尘与灯光灼热的味道。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侧后方那道灼人的身影上撕开，重新落回琵琶上。
剩下的琴弦依旧忠诚地等待着她。
指尖的疼痛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清醒剂。
她略过了那根断弦本该奏响的音符，手腕一沉，力道陡增。
接下来的乐句，不再是悲鸣与挣扎，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凛冽锋芒！
扫拂轮指，疾风骤雨！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砸向虚空！
曲终。
最后一个音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下一秒，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
掌声、尖叫、口哨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穹顶！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舞台上那个身影上——她抱着琵琶，缓缓站起。
灯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首的脊背，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肩头，衬得那张清冷昳丽的脸庞更加夺目。
额角渗出的细汗在强光下如同细碎的钻石，那双曾隔着厚重镜片看世界的眼睛，此刻明亮锐利，像淬了寒星的琉璃，平静地扫过台下沸腾的人海，没有在任何一个角落多停留一秒。
鞠躬，谢幕。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转身，走向后台。
掌声和欢呼声追着她的背影，如同汹涌的浪潮拍打着堤岸。
后台通道狭窄而昏暗，与舞台的辉煌形成刺眼的对比。
化妆间的喧嚣和道具碰撞的声音隐约传来。
叶栀抱着琵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堆满乐器和杂物的角落。
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的失态。
就在她即将踏入相对明亮的化妆间区域时，通道前方拐角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像一堵墙，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清爽的皂角味，毫无预兆地侵袭而来。
叶栀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她抬起头。
阴影退去些许，头顶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灯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光线。
西年的时光足够改变很多，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更加深邃分明，下颌线绷得像刀锋。
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在叶栀的瞳孔里，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刚才在台下更加浓烈——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是难以置信的审视，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沉甸甸的、叶栀完全不想去分辨的东西。
他薄唇紧抿，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试图穿透她此刻的平静。
空气凝滞。
后台通道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程星衍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
叶栀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陌生的、属于成熟男性的压迫感。
她甚至能看清他深色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胸膛线条。
就在他薄唇微启，那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即将冲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这位同学。”
叶栀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泠泠的，像山涧敲击冰面的泉水，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通道远处模糊的杂音。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他脸上，而是微微侧过一点，落在他身后那片被安全出口绿光映照的、空无一物的墙壁上。
“你挡我光了。”
她的语调平平，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就像在陈述一个最客观不过的事实——你挡住了那点微弱的、绿色的指示灯光。
程星衍所有酝酿在喉头的话，瞬间被冻结。
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那是一种混合着错愕、难堪和某种被彻底无视的狼狈。
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看了一眼那点幽绿的指示灯，再转回头时，叶栀己经抱着琵琶，没有丝毫犹豫，径首从他身侧的空隙走了过去。
她的肩膀甚至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空气里只留下她走过时带起的、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雪松冷香，和他身上残留的、瞬间显得无比尴尬的皂角味。
程星衍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后台阴影里的雕塑。
通道深处，传来化妆间门被关上的轻微“咔哒”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骤然紧缩的心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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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栀！
叶栀！
加油啊！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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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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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啊！
叶栀！
他过来了！”
王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
叶栀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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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落在他利落的短发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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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在缩短。
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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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
程星衍的目光掠过她涨得通红的脸，掠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最终落在那封被捏得变形的、廉价的天蓝色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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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叶栀的脑子里炸开了。
那声音如此巨大，瞬间湮灭了所有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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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刺眼的蓝色，在白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廉价和可笑。
周围的嗤笑声再也压不住，如同潮水般涌来。
“噗…书呆子想什么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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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羞耻感彻底淹没了她，比冰冷的海水更刺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
她没有再看程星衍一眼，甚至没有勇气去捡地上那封承载了三年心事的信。
她猛地转过身，像一匹受惊的小兽，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尊严尽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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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低着头，拼命地跑，用尽全身力气地跑。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在奔跑时扬起灰尘的地面上。
她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那道冰冷的、带着讥诮的目光是否还在追随着她。
那个夏天，阳光白得晃眼。
叶栀奔跑的背影，仓惶，狼狈，像一只被狠狠踩碎了翅膀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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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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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有停顿。
甚至没有去看指尖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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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琴弦依旧忠诚地等待着她。
指尖的疼痛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清醒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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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乐句，不再是悲鸣与挣扎，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凛冽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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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砸向虚空！
曲终。
最后一个音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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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巨大的声浪轰然爆发！
掌声、尖叫、口哨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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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谢幕。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转身，走向后台。
掌声和欢呼声追着她的背影，如同汹涌的浪潮拍打着堤岸。
后台通道狭窄而昏暗，与舞台的辉煌形成刺眼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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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栀抱着琵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堆满乐器和杂物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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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栀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她抬起头。
阴影退去些许，头顶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灯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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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在叶栀的瞳孔里，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刚才在台下更加浓烈——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是难以置信的审视，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沉甸甸的、叶栀完全不想去分辨的东西。
他薄唇紧抿，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试图穿透她此刻的平静。
空气凝滞。
后台通道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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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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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能看清他深色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胸膛线条。
就在他薄唇微启，那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即将冲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这位同学。”
叶栀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泠泠的，像山涧敲击冰面的泉水，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通道远处模糊的杂音。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他脸上，而是微微侧过一点，落在他身后那片被安全出口绿光映照的、空无一物的墙壁上。
“你挡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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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肩膀甚至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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