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刺激而急剧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又被伤口牵扯得重重跌回冰冷的金属台面。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前散落的黑发。
视野终于清晰了，映入眼帘的是裴济那张凑得极近的、布满皱纹和狂热研究欲的老脸，还有旁边凌宸骤然紧绷的神情。
剧痛点燃了墨琰残存的、属于大魔头的怒火和本能。
管他这是哪里，管他眼前是谁！
胆敢让他如此痛苦！
“老…匹夫！”
墨琰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却带着淬了毒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找死！”
他试图抬手，哪怕凝聚一丝魔气也好，给这该死的老头一点教训。
但身体背叛了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伤口在药膏刺激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
裴济被他骂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胡子都翘了起来：“嘿！
你这小魔崽子！
老夫好心救你，你还敢骂人？！
不知好歹的东西！”
“救…我？”
墨琰扯出一个充满讥诮和痛苦的冷笑，目光艰难地转向旁边沉默的凌宸，毒舌的本能即使在濒死状态也火力全开，“是…凌大盟主…舍不得本座…这么快死…要留着慢慢…折磨…还是…” 他喘息着，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嘴上丝毫不饶人，“…拿本座…当…实验品…讨…好这老疯子？”
凌宸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看着墨琰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苍白面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声对裴济道：“前辈，药性是否太烈？”
“烈？”
裴济气呼呼地瞪了墨琰一眼，又拿起一瓶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淡蓝色药剂，“这己经是稀释过的了！
是他自己煞气缠身，体质特殊，反应大！
忍着点，死不了！”
说着，他又毫不客气地将那淡蓝色药剂倒在一块布巾上，准备去擦墨琰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冰凉的触感碰到皮肤，稍微缓解了一丝灼痛，但裴济那粗鲁的动作依旧让墨琰感到屈辱。
他死死瞪着裴济，又恨恨地剜了凌宸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凌宸…你最好…祈祷本座…死透了…否则…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狠话没放完，那翠绿色药膏带来的第二轮、更加猛烈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墨琰眼前一黑，后面的话变成了无意义的闷哼，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啧，嘴比骨头还硬，昏过去倒是清净了。”
裴济撇撇嘴，手上的动作倒是麻利了不少，快速清理着伤口，涂抹着各种气味古怪的药膏。
凌宸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墨琰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幽深。
墨琰那句“拿本座当实验品”的质问，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裴济处理完最严重的几处外伤，擦了把汗，目光又落在了墨琰左肩那道紫黑色的印记上，以及他周身那若有若无、即使在昏迷中也隐隐波动的阴冷气息上。
老头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药瓶，走到旁边一个布满复杂符文和齿轮、看起来像某种古老仪器的金属台前，拿起一个连着许多细密导线的水晶探头。
“这小子…不对劲。”
裴济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暴躁，透着一丝真正的忧虑和探究，“他体内的那股‘东西’，不光是煞气那么简单…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封印的、极其古老且暴戾的能量本源…而且这封印，似乎…松动了？”
他将水晶探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墨琰的胸口。
探头上的符文开始微微闪烁起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凌宸的心猛地一沉，一步上前：“前辈，什么意思？
什么封印？
什么本源？”
裴济没有立刻回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仪器上开始疯狂跳动的、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诡异读数，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喃喃自语：“…这波动…这频率…怎么可能？
上古记载中…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凌宸，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惊骇：“凌小子！
你老实告诉我！
你拼死救回来的这个魔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琰是在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刺痛感中恢复意识的。
这次不再是纯粹的剧痛，而是一种皮肉被强行拉扯、骨骼被无形之力强行矫正的诡异感觉，伴随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杂乱得令人窒息、光线昏暗的实验室或者说是垃圾场的天花板，悬挂的玻璃器皿里，某种紫色的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
很好，能动。
虽然全身依旧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绵软无力，伤口处传来阵阵闷痛，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掌控身体了。
昏迷前的情景潮水般涌入脑海：凌宸的怀抱、裴济那老疯子的粗暴上药、钻心蚀骨的剧痛、还有自己那句没骂完的狠话…以及，裴济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感。
“东西”？
他墨琰，堂堂…好吧，现在是前·幽冥殿主，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竟然被人用“东西”来形容？
还是用一种看稀有怪物的眼神。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裴济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封印？
松动？
古老暴戾的能量本源？
这些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难道自己体内真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玩意儿？
凌宸那混蛋拼死救他，果然是为了这个？
把他当成了研究对象？！
不行！
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无论是被当成实验品切片研究，还是被凌宸假惺惺地“照料”着等待未知的审判，都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厌恶和危机感。
逃跑！
必须立刻逃跑！
墨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好，裴济那老疯子不在视线范围内，大概又去鼓捣他那堆破烂玩意儿了。
凌宸也不在。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远处角落传来一些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大概是裴济在某个架子后面忙碌。
机会！
墨琰强忍着起身时牵扯伤口带来的抽痛，动作极其缓慢地从那张冰冷的金属台上坐了起来。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缠满了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绷带，原本破烂的玄袍被换下，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灰扑扑的粗布衣服，袖口和裤腿都长出一大截，显得滑稽又狼狈。
这身行头…肯定是裴济那老匹夫的“杰作”！
墨琰嫌弃地皱了皱眉，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实验室。
出口！
他需要找到出口！
这个鬼地方像个巨大的迷宫，唯一的门似乎在他身后，被一堆摇摇欲坠的书籍和几口蒙尘的大箱子堵了大半。
窗户？
别想了，高得离谱，还镶嵌着粗壮的铁条。
等等…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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