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简介我和许辰在古戏楼的木屑堆里交换了人生第一颗乳牙。
他说要当守护老建筑的设计师,我笑他连乐高都搭不稳。二十年后,
他亲手签下我家祖传戏楼的拆迁令。暴雨夜我砸碎他办公室玻璃,
却看见展柜里陈列着我们小时候的乳牙。更讽刺的是,那份救下戏楼的匿名修复捐款单,
签着他的名字。————第一章:青梅时光屋檐漏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
溅起的泥点沾湿了我的裤脚。空气里弥漫着老木头腐朽的甜腻味,
混着江南梅雨季特有的、厚重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我抱着膝盖,
蜷缩在古戏楼后台角落里一堆废弃的雕花木构件后面,嘴里那颗摇摇欲坠的下门牙,
正用一阵阵尖锐的酸疼提醒我它的存在。“喂,林晚!躲哪儿去了?
” 许辰的声音带着点变声期前的清亮,穿过空旷的戏台传过来,
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踩在满是灰尘的木地板上,越来越近。我赶紧闭上嘴,把脸埋得更低,
不想让他看见我说话漏风的蠢样子。“嘿!抓到你啦!” 脑袋上方的光线一暗,
许辰那张沾着灰、汗津津的小脸从一堆落满灰尘的旧幕布后面探出来,
眼睛亮得像戏台顶棚破洞里漏下来的光,“躲猫猫也得吱个声啊,哑巴啦?”我捂着嘴,
含混地抗议:“唔…牙疼!”“牙疼?”他立刻来了劲,手脚并用地从幕布后面钻出来,
蹲在我面前,像发现宝藏,“要掉啦?快给我看看!”他不由分说地扒开我捂着嘴的手,
凑近了仔细瞧,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脸上。“哇!真的在晃!跟个小船似的!
” 他兴奋地嚷嚷,随即从自己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颗小小的、白生生的东西,
献宝似的托在手心,伸到我眼前,“瞧!我的!昨天刚掉的!一点儿都不疼,
就那么‘啵’一下!” 他夸张地模仿着牙齿脱落的声音。
那颗小小的乳牙躺在他脏兮兮的手心里,像一粒小小的珍珠。我好奇地看着,
忘了自己的窘迫。“喏,交换!” 他眼睛亮晶晶的,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属于孩子王的霸道,“我的给你,你的给我!这样,以后不管在哪儿,
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我们拿着对方的牙,就能找到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
仿佛在宣布一条颠扑不破的宇宙真理。交换牙齿?
这主意又古怪又莫名地带着点神圣的仪式感。嘴里的那颗牙正闹腾得厉害,我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我张开嘴,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把那颗不安分的门牙顶到嘴边。
许辰屏住呼吸,紧张又专注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拔。
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伴随着轻微的、短暂的撕裂痛传来。“喏!
” 他如释重负地把那颗还带着点血丝的、小小的牙齿放在我同样脏兮兮的手心里,
然后郑重地把他那颗乳牙塞进我另一只手里。两颗小小的牙齿,躺在我们各自的手心,
温热的,带着点顽强的生命印记。“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眼神灼灼,“我许辰,
以后要当最厉害的建筑设计师!专门修这些老房子老戏台,把它们变得漂漂亮亮的,
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倒!林晚,你得在旁边帮我画图!”我看着他满是雄心壮志的小脸,
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漏风的声音显得有点滑稽:“吹牛!你连乐高都搭不稳,
昨天那个城堡‘哗啦’一下全塌啦!”许辰的脸瞬间涨红,
恼羞成怒地扑过来挠我痒痒:“那是意外!意外!林晚你等着瞧!”戏楼空旷的后台,
瞬间被我们俩追逐打闹的笑声和尖叫声填满。
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木头腐朽的气息、两颗刚刚离开身体的小小牙齿,
还有那个关于千年不倒的誓言,都成了那个潮湿下午最深刻的印记。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和戏楼顶棚的破洞,恰好落在那堆我们刚刚打闹过的废弃木屑上,
将飞舞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仿佛无数细碎的金粉在跳动。
---第二章:并肩的微光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拨快了发条。
那些在古戏楼里追着跑、为了一颗弹珠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子,
被厚重的建筑图纸、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深夜台灯下孜孜不倦的笔尖摩擦声取代。
大学校园里香樟树的气味浓烈而熟悉,我和许辰考进了同一所顶尖大学的建筑系,
只是他主攻设计,我偏向了更冷僻也更让我着迷的历史建筑保护方向。
自习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将天空晕染成一片温柔的紫灰色。室内灯火通明,
只有我们这一角还亮着灯,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油墨味、旧木头模型胶水的微酸味,
还有一丝属于我们俩的、心照不宣的暖意。
我正全神贯注地对着面前一张泛黄的清代会馆测绘图,
小心翼翼地在硫酸纸上覆描着那些繁复精美的斗拱结构。
那些穿越百年的线条在我笔下一点点重现,仿佛能触摸到当初匠人落笔时的呼吸。突然,
一个微温的触感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我一惊,抬头撞进许辰含笑的眼睛里。
他不知何时放下了他那堆画满夸张流线型草图的设计稿,凑了过来,
手里捏着一小片削得方方正正的绘图橡皮碎屑,指尖还残留着绘图铅笔的银灰色痕迹。“喏,
脸上沾炭笔灰了,小花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
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亲昵。他的指尖带着绘图铅笔的微凉触感,
轻轻擦过我的皮肤。那点微小的橡皮屑掉落在图纸上。我的耳朵根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为了掩饰,我故意板起脸,
敲他摊开在桌上的、一张极其前卫的概念设计草图——那上面是扭曲的几何体和张扬的曲面,
充满了未来感。“你这画的什么呀?奇形怪状的,像被揉皱了的锡纸!”“你懂什么!
”许辰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护住他的草图,梗着脖子争辩,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叫解构!这叫打破常规!这是未来的地标!林晚同志,
你这满脑子都是斗拱雀替的老古板,跟不上时代潮流啦!”“潮流?”我嗤之以鼻,
故意指着草图上最扭曲的一处,“这地方,人走进去不怕撞墙迷路吗?
老祖宗的‘天圆地方’‘藏风聚气’,那才是真讲究!你这叫…叫…哗众取宠!
” 我努力想了个自认为很厉害的词。“哗众取宠?!”许辰夸张地捂住胸口,
做出受伤的表情,“林晚你太伤我心了!我这叫先锋!先锋懂不懂?就像…”他眼珠一转,
坏笑着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就像我敢在全校自习室,
明目张胆地偷看你画图一样。这叫勇气!”我的脸轰地一下全烧着了,
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阅览室里安静依旧,远处其他同学埋头苦读的身影模糊成背景,
只有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和带着调侃的眼神无比清晰。桌子下,我的手悄悄伸过去,
报复性地在他结实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嘶——!”许辰猛地抽了口气,疼得龇牙咧嘴,
却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用眼神控诉我的“暴行”。
我们像两个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小学生,在静谧的自习室角落里,
用眼神、用桌下的小动作无声地交锋、笑闹。那些关于先锋与传统的争论,
在那一刻都化作了心照不宣的甜蜜气泡,在彼此靠近的呼吸间无声地升腾、炸裂。窗外,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落在地上的星河,温柔地包裹着这方小小的、只属于我们的天地。
图纸上的古老斗拱和他草图上的扭曲几何体,在灯光的映照下,奇异地和谐共存。
---第三章:背叛的寒刃命运从不吝于展示它翻云覆雨的手段。
就在许辰的设计理念在业界崭露锋芒,甚至开始引起国际关注的时候,
一场毫无征兆的飓风席卷了他的人生。他父亲,那个一手创立了“辰宇地产”的强势男人,
在一次高强度的工作会议后突发大面积脑溢血,倒在了他一手打拼的疆土上。消息传来时,
我和许辰正在为一个古村落保护项目做实地调研。他接完电话,整个人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
像一尊骤然被抽离了灵魂的石像,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布满灰尘的乡间小路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如同瞬间爬满他眼底的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坠入无底泥沼。
许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推上了“辰宇地产”代理总裁的位置。
巨大的权力交接伴随着更巨大的真空和质疑。公司的元老们目光复杂,董事会里暗流汹涌,
银行催贷的电话如同丧钟,曾经光鲜亮丽的合作伙伴纷纷退避三舍。
他父亲躺在ICU病房里,庞大的医疗开支只是庞大冰山微不足道的一角。
整个“辰宇地产”这艘巨轮,正不可遏制地滑向资金链断裂的深渊,
千余名员工的饭碗悬于一线。我看着他。
那个曾经在自习室和我争论先锋建筑、意气风发的青年,
被硬生生套进昂贵却束缚的定制西装里。
他眼底的星辰被沉重的债务、冰冷的报表和无休止的会议磋商磨砺得黯淡无光,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像一根被强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
随时可能断裂。我们见面的时间被压缩到近乎残忍的地步。偶尔深夜,
他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和挥之不去的酒气为了应酬疲惫地回到我们租住的公寓,
我试图靠近,想给他哪怕一点点温暖。可手指刚触碰到他的手臂,
他身体会下意识地微微一僵,随即转过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晚晚,别担心,我能处理。让我…自己待会儿就好。
” 他的眼神越过我,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那里只有冰冷的数字和岌岌可危的财务报表。
我们之间,第一次隔开了一层看不见却无比坚韧的玻璃。他的世界,是冰冷的商业丛林,
而我,似乎被固执地隔绝在了外面。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他父亲骤然倒下的至暗时刻,
一份极其苛刻的对赌协议被摆在了许辰面前。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协议的核心项目,
就是“锦绣里”旧城改造——一个规划中包含了大型商业综合体和高档住宅区的庞大计划,
其心脏地带,赫然标注着:拆除区域内所有非保护性历史建筑,进行土地平整。
而那片刺眼的红色拆迁区域里,有一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许辰的眼底:林家古戏楼。
---第四章:冰冷的宣判命运的嘲弄有时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当“锦绣里”旧城改造项目的具体拆迁范围公示文件,像冰冷的告示一样贴在社区公告栏时,
我正带着一群刚入行的年轻学生,在古戏楼里进行现场教学。
阳光穿过戏台顶棚那些新近修补过的破洞,光柱里浮尘飞舞,
我指着梁枋上刚清理出来的、色彩斑驳的戏文彩绘,讲解着清代匠人独特的沥粉贴金工艺。
学生们仰着头,眼神专注而充满求知的光芒。“林老师,快看!”一个学生指着窗外,
声音里带着惊疑。我心头莫名一跳,循声望去。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戏楼,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白纸黑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项目名称:“锦绣里”旧城改造一期。
建设单位:辰宇地产集团有限公司。在清晰标注着红色斜线阴影的拆迁区域核心位置,
那个我从小在里面摸爬滚打、浸透了童年欢笑和家族记忆的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
狠狠扎进我的视线——林家古戏楼编号:LY-017。
建筑”、“产权清晰”、“无保留价值”、“整体拆除”……一个个冰冷的词组组合在一起,
宣判着这座百年戏楼的死刑。而签署这份死亡执行令的,是那个名字——许辰。
签名栏里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签名,此刻却像狰狞的怪物,张牙舞爪。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耳边所有的议论声、叹息声、甚至学生焦急的呼唤声都瞬间远去,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公告栏上的字迹在我眼前扭曲、放大、旋转,最终只剩下那两个字:许辰。是他。真的是他。
先锋与传统、眼神明亮的青年;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疲惫不堪却说着“我能处理”的男人。
他亲手签下了抹杀我们共同记忆和信仰的屠刀。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我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仿佛被那纸冰冷的公告冻结成了冰雕。
直到一个学生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林老师…您…您没事吧?”我猛地回过神,
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推开面前挡路的人,
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后戏楼模糊的轮廓在视野里剧烈晃动,像一个正在坍塌的幻梦。
我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我要亲口问他,我要看着他的眼睛,
听他怎么解释这彻头彻尾的背叛!---第五章:破碎的誓言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瞬间模糊了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
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短暂清晰的扇形视野,随即又被更汹涌的雨水覆盖。
我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混合着被彻底背叛的滔天怒火,在血管里奔涌、燃烧。
戏楼那些斑驳的彩绘、腐朽却依旧挺立的梁柱、童年回荡的笑声……一幕幕在眼前交替闪现,
最终都被那张冰冷的拆迁公告和那个刺眼的签名狠狠碾碎。骗子!
那个在木屑堆里发誓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此刻却成了最恶毒的嘲讽,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二十年的信任,二十年的感情,
原来在现实面前,脆弱得像一张废纸! 窒息般的绝望和毁灭一切的冲动攫住了我。
车子一个急刹,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停在“辰宇地产”总部大楼冰冷的地下车库入口。我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单薄的衣衫几秒钟就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带来刺骨的寒意。我却感觉不到冷,身体里只有一团滚烫的、毁灭性的火焰在灼烧。
大楼门禁识别系统发出冰冷的红光,拒绝我这个“无关人员”进入。
保安疑惑警惕的目光透过玻璃门扫射过来。积压了一路的绝望和怒火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转身冲向大楼侧面的绿化带,目光在暴雨中疯狂搜寻。
找到了!一块半埋在湿漉漉泥土里的景观石,边缘粗糙而坚硬。我冲过去,双手抓住它,
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从泥泞中拔起。冰冷沉重的石块压得我手臂发颤,
却给了我一种扭曲的力量感。我抱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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