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这只蟑螂,它只有芝麻大。我忙着找实习,用拖鞋拍不到就不管了。
第二次看到时,它有拇指那么大。我失业了,急着找下一份工作,用扫把捅不到他也算了。
第三次看到它时,它已经长到半个巴掌大了,扇着嗡嗡的大翅膀啃着我的午餐。
我已经交不起房租要走了,这次我要它带着我的狗屎运一起下地狱。终于,它在我的追杀下,
碎成一坨白汁。但是它,或者说它们,阴魂不散。大片大片的黑影盖着我,咀嚼窸窣,
我在夜里被啃成了烂肉。这真是可怕的噩梦……我惊醒了,
发现自己回到刚入住小租屋的时候,一扭头,那粒黑芝麻般的黑蟑螂爬过。
1醒来后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虫子啃食我皮肉的咀嚼声,我手脚冰凉,好久才缓过来。
环顾四周,这是我毕业后租的第一间房子,也是我噩梦的开始。我翻找手机,
必须在遇到那只蟑螂之前,赶紧退了这间垃圾房!我滑动着有些久远的通讯录,
打通电话:“方阿姨,我要退租,你这屋子里有蟑螂!我住不了!”“我租之前都有打扫的,
你才住进来多久就有蟑螂啊?”尖锐泼辣的声音都快穿透我耳膜了,“昨天租的时候说好了,
你现在退我的押金不会还你的!”不还就不还,我还没钱换房子吗?挂掉电话,
我气得翻看自己的存款。
52.66;支付宝333.41;现金五个钢蹦;我还有助学贷款……蟑螂能比穷可怕吗?
想想还是咬牙继续住下来了。我嚼着小面包,正翻查着各种招聘软件,
余光看到那粒眼熟的芝麻粒,血一瞬间从脚尖冷到头。
这芝麻粒的黑蟑螂是我上一世纠缠不清的宿敌了,我把它往死里打,它把我啃成烂泥。
我拼命找工作,它拼命找吃的,我们都在追求生存,有必要互相赶尽杀绝吗?
我目光随着它逛完这间小小的房间,刚搬进来没多久,房间里没什么吃的。
小蟑螂估计刚出生,饿得发昏,走走停停的。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小面包,捏下一块丢过去,
看着小蟑螂循着香气,终于撞到面包上了。好了,现在就剩我拼命找工作了。再低头,
一个招聘信息印入眼:试用期3个月,工资4000,优秀者可提前转正,转正工资另算,
双休,朝九晚六……前一世我心烦意乱,操起拖鞋对着小蟑螂就拍了大半小时,
拍完后打开手机一刷新,就错过了这条招聘。现在我没追杀它,
反而抓到了上一世没抓到的机会。这条招聘里的内容,方方面面都合我的心意,
好得就像诈骗。反正我身上没什么可以被骗的,简历一投,就成功约到了明早的面试。
我看向那只趴在面包上的小蟑螂,它好像有点东西,上一世会报复人,
这一世给我带来好运气。不管是不是小蟑螂的原因,我们和平相处,
至少能避免上一世噩梦的的惨死。“小强,你难道是我的福星吗?
”我把剩下的半块面包用张纸巾垫着,放在角落:“我明天要是成功入职了,就请你吃大餐。
”第二天。我入职了。公司正逢业务扩张,急需人,HR面完试指个工位就让我上岗了。
直到下班我依旧恍恍惚惚,在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鬼使神差地站在杀虫剂前。20一支,
好贵哦,够我两顿早餐了。最终我还是买了箱泡面和几包肠。
我把被风吹移位的纸巾换成纸板,掰了拇指大的肉肠放了上去。小蟑螂没出现,
但我还是对着屋子说:“小强,我找到工作了,说好的大餐给你放这了哈。
”等我沐浴好趴床上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那芝麻粒在肉肠上一拱一拱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它好像比昨天更大了,那对黑须舞得神采飞扬。
找到工作的我心情大好,对着它挥手许下豪愿:“小强,等我发工资了,我送你套房。
”我观察了一会,觉得那小芝麻只顾着吃,哪里听得懂人话,关了灯就睡了。“晚安小强,
不要啃我。”2我没想到钱来得这么快。公司正值上升期,同时握着好几个项目,
每个人都忙得起飞,连路过条狗都有事做。我也是坐上了顺风车,跟在一个项目里混吃混喝,
没多久就拿到了第一批奖金。不多,2000,是我毕业后第一笔收入。晚上公司团建后,
我立马去商场250大洋买下一个娃娃屋,兑现承诺。还拿了支红色马克笔,
在那小门左边写“招财进宝”,右边“日进斗金”,横批“财源滚滚”。回到我的小出租屋,
粉粉的小屋把墙角的纸板换了下来,里面的小方盒里除了肉肠,还加了水果和糖块。
夜晚关了灯,黑漆漆的,我不确定小强有没有住进去,小声地碎碎念:“小强小强,
你看你都住上豪宅了,什么时候让我也能换个好一点的房子住住。”黑暗中静悄悄的。
我看着那小粉屋,又补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我去哪肯定都带着你!
”小粉屋顶似乎有点黑豆大的影子晃悠。“行,我就当你答应了哈!”我不由分说,
蒙上被子就睡了。梦中光怪陆离,远远一个头上两根超长天线的男孩,看不清脸,
在充满弹力的草地上,一跳一跳的:“你这个,贪心女人!”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胆,
认定他就是那只小强,对着他喊着渣男语录:“等我有钱了每天大鱼大肉养你呀!
”男孩安静地蹦着,两条须子上下飞扬,似乎在思考,最终答应了:“你,不许,骗我!
”我答应得爽快:“好嘞!那你以后不许吃我!”男孩停下,那么远的距离,
我看清他全黑的双眼,大大颗地嵌在脸上,后知后觉有些诡异。我没看清他是否开口了,
好像远方传来的一个声音:“好——”梦醒了。坐起身时回忆,觉得梦境半清晰半模糊,
低头就看到自己绿色的软枕,伸手一按,枕头的高弹立马把凹坑恢复了。再摸摸身上,
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意识到我好像和一个未知恐怖的存在做了交易。
他答应了不会伤及我性命,而且我的生活目前确实越来越好,我实在没办法和钱过不去。
上一世这个时候,我已经投了上百份简历,所剩无几的钱全都耗在四处面试的共享单车上。
最终找了一份垃圾公司的垃圾工作,做着三四个人的活,拿着2850的工资,
每天不是在挨老板骂,就是加班加点给别人擦屁股……熬了半年等提出买转正社保的时候,
就被优化了。等想起投诉维权,老板居然跑路了,我又陷入新一轮找工作的辛酸。但现在,
今天周六,我可以出去逛逛,买一点小家具小摆件装饰一下。有钱花,还有点自己的小自由。
我梦的哪里是蟑螂,那是我的福星!3周六的商场到10点闭场的时候,依旧人群密集。
我提着两大袋东西,习惯性省那十几块打车费,挤上了地铁。周六的地铁人也不是,
屁股蛋挨着别人的屁股蛋,然后别人的屁股蛋对着我的屁股蛋轻轻一捅……有人摸我!
我长得不差,加上有点小钱后有心保养自己,不说多漂亮,至少我觉得我还看得过去。
这TM不是我可以被骚扰的理由!我被挤得转不开身,只能回头瞪过去,
但目之所及都不像是会骚扰我的人。总不能是我疑神疑鬼,感觉错了吧。“亲爱的乘客,
列车即将达到XX站,请前往XX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X侧车门下车,
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我被挤下车,屁股突然被捏了一下,
那种恶意的大力,我感觉我屁股一定青了。“我艹……”猛然回头,
都是熙熙攘攘要下车或上车的人头。我想喊人,左顾右盼,又找不到目标。列车走了,
我还是找不到那个恶心的人。好气啊!胸口像深海水压挤着,我哼着粗气回去。
屁股被重捏的触感非常清晰,我气世上还有那么肆无忌惮的人渣,还气自己的懦弱不争气,
不敢在大庭广众揭穿这种恶行,越走越觉得眼眶发烫。现在还在外面,太丢人了哭什么哭!
上一世那么辛苦不也走过来了?或许就是太辛苦了,这一世稍微过好一点,
反而受不了委屈了。那就回去念叨给小强听,让神通广大的小强给我报仇!对!
我背后也是有点东西的!开导好自己,我心里轻快很多,直到听到除了我以外,
另外的脚步声。跟踪抢劫杀人埋尸……脑子里一个个犯罪画面蹦了出来。我住的老破小,
一路黑,连个假监控都没有。我撒腿就跑!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上来了!小强小强!
救我狗命啊啊啊啊!我把一袋东西往后一抛,听到闷哼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空着的手掏出钥匙,跑到门口,开门,关上,一气呵成,下一秒就听到“嘭”的撞门声。
我大脑空白,伸手咔咔就上锁,门被砸得哐哐作响,门外的手把被捣鼓吱呀作响,
直到邻居破空大骂,他才停下。走了吗?我看向猫眼。黑色的瞳孔怼在眼前!
“啪”门外走廊的灯暗了。不知过了多久,不确定他有没有走,我保持着望猫眼的姿势,
呼吸都是轻轻的,眼睛就没敢眨一下。我的眼睛酸出了泪。终于,灯亮了,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蹲下身,只敢小小声地哭,
怕那个人听到动静又返回来。手背擦着眼泪抹在裤子上,却摸到一把黏腻,
是地铁上的人留的,他也可能是跟踪我的人。淡黄色粘液腥臭又恶心。好恶心,好想吐。
“小强呜呜呜……”我视线模糊,望着那抹娃娃屋粉,
“帮帮我小强……呜呜呜……”4我搬家了。以前能压垮我的1200块钱押金,
现在我也有说不要就不要的勇气了。说实话,要不要把小强带走,我也有些犹豫,
被生生咬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收拾行李那天,
我在小视频里刷到了一名男子皮肤溃烂入急诊的简讯,我直觉是那天遇到的变态。
小视频里还在播报着防虫叮咬注意卫生,我看向一直以来都很安静的小粉屋。我得带走小强,
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有小强在,我会越过越好的。新环境新气象,
说不定我还能脱单,找到人类的另一半互相扶持。新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入住第二天,
物业就粘贴了全小区消毒杀虫的通知。我叩叩小粉屋顶:“小强小强,我明天请假了,
加上周末有三天时间,一起去旅游吧。”门缝探出一对黑须左右摇摆。
我这么近地看到小强还是不习惯,忍下这点不舒服,
我拿出小背包开始收拾东西:“我就当你答应了哦。”说是旅游,其实是去郊区住两天民宿,
玩农家乐。刚到地方,我就遇到了李庆——我上一世的男朋友。他还是那么开朗善良,
远远看到我就跑来帮我拿背包:“你从哪里来的呀?”他的肌肉还是那么漂亮,
我忍不住亲近他:“我就住在金盛小区。”李庆惊喜道:“真巧,我也是!你住哪一栋呀?
”不巧,我就是冲着你住的那个小区去的,我耳朵滚烫,淡定地说:“7栋。”“我也是!
7栋1303,你呢?”“1304。”“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前天搬过来的。”“我们今晚有篝火会,”李庆把背包放在前台,“你也过来吧,
就当庆祝你搬家。”入住民宿后,我兴奋得在床上打滚。“小强小强你看到没!
”我对着床头柜的小粉屋噼里啪啦地敲,“他对我也感兴趣!这都是前世的缘分啊!
”上一世我是下班路上经过金盛小区遇到的李庆,当时他也是那么乐于助人,
帮我捡破袋滚地的水果。和他交往的短短两个月里,我们无话不谈,方方面面都很契合,
那是我毕业后最幸福的时光。后来他升职了,要去外地发展,我追赶不上,
也没脸面去挽留他,只能和平分手了。但现在,我们还是相遇了。果然只要有心人肯努力,
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小强,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我拆了好几个零食封口,
塞进小粉屋,“我要去约会了,祝我成功小强!”小强这次居然没躲着,
已经有两指头大的身体,硬是把食物推出屋去。“你还不饿吗?”我找出遥控,
“那就看电视吧。”我特地选了甜宠无脑的恋爱剧,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出去了。
5我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出于矜持,没挽留李庆进房,但也在门口和他聊了许久,
才舍得告别。门一关,我无声尖叫跑到小粉屋前,关了电视:“你都没看到,他看我的眼神!
我明天就可以等到他告白了,他一直是很直接快速的人。”我塞了几个开封的小零食,
嘴里不停地倾诉:“他好绅士啊,还帮我挡酒……小强,你有在听吗?”我打开活扣,
小强不在粉屋里。我有点慌张,后悔把它带出来了:“小强?小强你跑哪去了?
”一只大黑影“嗡嗡”地在我上方盘旋一圈,落在最明亮的吊灯上。奇怪了,
小强不是不喜欢太亮的地方吗?我把走廊灯打开,熄了吊灯,就看到小强移动身体,
露出下方的小红点。我脑子突然搭上了弦——偷拍。刹那间全身血都凉透了,
墙好像裂开有成千上万的缝,每条缝里都有只眼睛盯着我。因为是李庆带我找的房间,
我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检查房间。我关了灯查了一圈,找出了五个摄像头,其中三个在淋浴间。
我正拍着这些摄像头,房门突然被开锁,进来了乌泱泱一大帮人。随后就是删照片,换房间,
退了我的钱,表面和气地让我剩下这两天免费吃住,别乱说话就行了。他们人高马大,
佛口蛇心,铺天的恶意让我窒息。我嘴上都答应了。我不是英雄,战战兢兢地等他们走。
我知道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可我不敢,我想到了李庆。微信语音刚打开就被我关了。
李庆……应该不是同伙吧,他人那么好,是偶尔过来玩的,所以他也是受害者啊。
我还是打通语音,和他说了这件事。“他们简直无法无天!”李庆破口大骂,“你没受伤吧?
”“没有,李庆,”我抓紧李庆这根主心骨,“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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