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挽着陈勉的胳膊,亲亲热热从酒店旋转门出来时,我正攥着那个摔得坑坑洼洼的保温杯,
站在十二月的寒风里。保温杯是陈勉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不锈钢,印着小熊,憨头憨脑。
他说:“潺潺,多喝热水,对身体好。”我当时觉得他真贴心。现在,
贴心男友成了闺蜜苏滟的新欢。苏滟脖子上还挂着条细细的金链子,吊坠是个小锁,
是我上个月送她的升职礼物。她皮肤白,衬着金色,晃眼。陈勉的手,就搭在她腰上,
那位置,我熟。“潺潺?!”苏滟先看见我,脸上的笑僵住,像被冻住了的劣质奶油。
她下意识想抽回胳膊,却被陈勉更紧地箍住。陈勉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嘴唇哆嗦两下:“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没说话。心脏在肋骨后面跳得咚咚响,
像要撞出来。视线黏在陈勉搂着苏滟的那只手上,指甲修剪得真干净,
以前他总说这样才不会刮伤我。手里的保温杯沉甸甸的,杯壁冰凉,硌着掌心。
我把它举起来一点,对着酒店门口惨白的灯光看了看。小熊图案在坑洼里扭曲变形,
有点滑稽。“这杯子,”我的声音有点飘,被风吹得散,“你说能保温十二小时。
”陈勉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吭声。“现在,”我往前走了一步,离他们更近点,
能闻到苏滟身上那股浓得发腻的香水味,“还保温吗?”苏滟勉强挤出个笑,
声音发颤:“潺潺,你听我解释……”解释?解释她怎么一边跟我分享新买的口红色号,
一边跟我男朋友滚床单?解释她脖子上那条我送的金链子,怎么配她此刻的嘴脸?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前发红。“保温个屁!”我吼了一声,
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那个破保温杯狠狠砸了出去!目标不是人,
是陈勉脚下那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哐当——!”一声巨响!刺得人耳膜疼。
不锈钢砸在大理石上,动静惊人。碎片、零件、还有残余的温水,炸开一地狼藉。
那只可怜的小熊脑袋,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停在陈勉锃亮的皮鞋尖前。
陈勉和苏滟吓得同时一哆嗦,往后退了一大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周围零星几个路人也被这动静惊到,纷纷侧目。苏滟脸都白了,尖着嗓子:“林潺!
你疯了吗?!”陈勉惊魂未定,看着满地狼藉,又惊又怒:“你干什么!泼妇!”泼妇?
我看着他们惊惶失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看着苏滟脖子上那点刺眼的金光,
看着陈勉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胸口那股翻腾的恶心和怒火,奇异地沉淀下来,
变成一种冰冷的、尖锐的东西,戳在心口。“对,我疯了。”我扯了扯嘴角,
感觉脸皮都是僵的,“被你们这对狗男女逼疯的。”我弯腰,在一片狼藉里,
精准地捡起那个滚落的小熊杯盖。盖子上沾了点灰,小熊的脸还是憨憨的,
只是多了几道狰狞的划痕。“杯子归你,”我掂量着那个冰凉的杯盖,抬眼,
目光扫过陈勉那张因为愤怒和心虚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苏滟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垃圾,
也归你。”说完,我攥紧那个唯一的“战利品”,转身就走。背挺得笔直。
身后传来苏滟气急败坏的喊声:“林潺!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
”还有陈勉压低的、试图维持风度的声音:“算了滟滟,别理她,
她疯了……”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我大步走着,没回头。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模糊了视线,又被我狠狠眨回去。不能哭。为这对渣滓,一滴眼泪都嫌多。
失恋失业双重打击下,我像只被戳破的气球,窝在闺蜜兼室友叶蓁蓁的沙发里,蔫了三天。
叶蓁蓁恨铁不成钢,把我从沙发里挖出来,塞进她车里:“林潺潺!你给老娘振作点!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得是?今晚姐带你见世面去!
”目的地是城郊一个私人会所,隐在山坳里,低调得近乎神秘。叶蓁蓁神秘兮兮地说,
她表姐搞到的邀请函,里面全是“高质量人类”。灯红酒绿,衣香鬓影。
水晶灯的光晃得我眼晕,空气里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熏得人头疼。
那些所谓的“高质量人类”,端着酒杯,谈笑风生,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射着猎物。
我像个误入丛林的土拨鼠,浑身不自在。手里攥着杯果汁,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努力降低存在感。“蓁蓁,我去下洗手间。”我实在待不下去,只想找个地方喘口气。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七拐八拐,我有点迷路。正想找个侍应生问问,
前面一个包厢门开了,透出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哗声。
一个男人被几个人半推半搡地拥出来,脚步踉跄,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江少!
再喝一杯嘛!难得出来玩……”“就是就是,别扫兴啊!
”那被称作“江少”的男人烦躁地挥开同伴的手,声音带着醉意和不耐:“滚开!别烦我!
”他身形高大,但醉得厉害,脚步虚浮,一个不稳,直直朝我这边撞过来!我下意识想躲,
可身后是墙。眼看就要被他撞个满怀,情急之下,我脑子一抽,顺手就把手里那杯冰果汁,
迎着他泼了过去!“哗啦!”大半杯橙***的液体,
精准地泼在了他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前襟上,迅速洇开一***黏腻的污渍。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起哄的同伴瞬间噤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又看看他们狼狈的“江少”。我也傻了。
看着对方胸前那滩醒目的果汁渍,再看看自己手里空了的杯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闯祸了。醉醺醺的男人被冰凉的液体一激,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猛地抬起头,
眼神锐利地射向我,带着被冒犯的戾气。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即使此刻醉眼朦胧,头发微乱,也难掩逼人的气势。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此刻盛满了冰冷的怒火,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找、死?”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浓浓的酒气和压抑的怒意。强大的压迫感让我瞬间头皮发麻,腿肚子有点发软。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道歉,声音都在抖,“是您…您差点撞到我,
我…我本能反应……”他眯起眼,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
浓烈的酒气和男性气息混杂着果汁的甜腻味,冲得我一阵窒息。“本能反应?”他冷笑一声,
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
“泼我一身,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我吓得魂飞魄散,
挣扎着想抽回手:“放开我!我赔你干洗费!多少钱我都赔!”“赔?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眼神更加危险,另一只手竟抬起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似乎想碰我的脸。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这地方太偏,眼前这个男人醉得厉害又明显不好惹。
我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脚,狠狠踩在他光亮的皮鞋上!
“嘶——”他吃痛,手上力道松了一瞬。就是现在!我像只受惊的兔子,
用尽全力挣脱他的钳制,转身就跑!根本不敢回头,
只听到身后传来他同伴的惊呼和男人压抑着暴怒的低吼。我慌不择路,
只知道朝着人声鼎沸的主厅方向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刚拐过一个弯,
差点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抱歉!”我惊魂未定地抬头道歉。对方却稳稳扶住了我的胳膊,
没让我摔倒。那是一只骨节分明、非常好看的手,戴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你没事吧?”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惊惶地抬眼。眼前的男人很高,
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气质清冷矜贵。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鼻梁高挺,
薄唇微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静静地看着我。他长得……和刚才那个醉醺醺的“江少”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一个像危险的烈焰,一个像沉静的寒冰。“没…没事,谢谢。”我慌忙站直身体,
抽回自己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不高,
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敢再看他一眼。冲回主厅找到叶蓁蓁,
拉着她就走。“哎?潺潺?怎么了?脸这么白?”叶蓁蓁不明所以。“别问了,快走!
”我声音都在发颤,脑子里全是那双带着戾气的醉眼和手腕上残留的痛感。直到坐进车里,
远离了那个会所,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到底怎么了?见鬼了?
”叶蓁蓁追问。我深吸一口气,把刚才惊魂一幕说了,重点描述那个可怕的“江少”。
叶蓁蓁听完,脸色也变了:“我的妈呀!你泼了江凛一身?还踩了他一脚?!”“江凛?
你认识?”我一愣。“江凛啊!江家那个出了名的小阎王!脾气暴,手段狠,
圈子里没人敢惹!”叶蓁蓁拍着胸口,“你居然泼他果汁还踩他脚?潺潺,
你真是……太勇了!”我眼前一黑。完了。泼了个阎王。这梁子结大了。
我以为这倒霉事儿就算完了,顶多以后绕着那个会所走。没想到,三天后,
我接到了苏滟的电话。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和幸灾乐祸:“潺潺,
听说你最近……挺不顺的啊?”我握着手机,没吭声。这女人,抢了我男朋友,
还敢来耀武扬威?“工作没着落,感情也受了伤,”她啧啧两声,假惺惺地叹气,
“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我这心里,也不好受。”“有屁快放。”我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啧,
脾气还是这么冲。”苏滟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是这样,陈勉呢,他小叔的公司,
新收购了一家挺有潜力的设计工作室,正缺个资深设计师。
我跟陈勉提了提你……”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我的沉默。“本来嘛,以你的能力,
去试试也不是不行。”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刻,“可惜啊,
人家小叔听说你跟陈勉分手闹得不太愉快,还……嗯,脾气似乎有点暴躁?当场就驳回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是陈勉和苏滟在背后搞鬼!他们不仅抢走我的东西,
还要断我的后路!“你也别太难过,”苏滟假意安慰,“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你说你,当初在酒店门口闹那一出,多难看?听说你还砸了个破杯子?至于吗?
陈勉也就是跟我玩玩,谁知道你这么当真……”玩玩?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我。
我打断她刻薄的话语,声音冷得像冰:“苏滟,收起你那套恶心的嘴脸。我的事,
轮不到你操心。”“哟,还嘴硬呢?”苏滟嗤笑,“林潺,认清现实吧。没了工作,
又没了陈勉,你还有什么?哦对了,听说你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住院费凑齐了吗?
要不要我借你点?看在以前姐妹情分上……”“闭嘴!”我厉声喝道,胸口剧烈起伏。
她竟然还去打听我妈的事!卑鄙**到了极点!“行行行,我不说了。”苏滟得意地笑着,
“最后提醒你一句,江家那位小爷,江凛,你最好也绕着点走。陈勉他小叔,
就是江凛的亲大哥。你得罪了江凛,等于得罪了整个江家。在这行,你想混下去?难咯!
”“啪嗒!”电话被她挂断了。我僵在原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苍白愤怒的脸。
苏滟的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失业。失恋。被背叛。被羞辱。现在,
连累母亲生病的压力,和得罪了庞然大物江家的恐惧,像沉重的巨石,一层层压下来,
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江凛……陈勉的小叔……江家……那个会所里醉醺醺的危险男人,
竟然是陈勉的小叔?苏滟口中的“江家小爷”?泼果汁,
踩脚……难怪陈勉的小叔会直接驳回我的求职!苏滟和陈勉肯定在里面添油加醋!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我。前路仿佛被彻底堵死,一片漆黑。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凭什么我要被他们踩在脚下?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在我混乱的脑海里。
既然你们说我得罪了江凛,得罪了江家,断了我的路。那我……就找上江家最粗的那根大腿!
江凛……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那个在走廊里扶了我一把、气质清冷沉稳的男人……叶蓁蓁说过,江凛上头有个亲大哥,
是江家真正的掌舵人,江凛在他面前也得夹着尾巴。找他!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再也压不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我猛地抓起手机,翻找叶蓁蓁的微信。
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抖。“蓁蓁!帮我!我要见江凛他哥!江家现在当家那个!
”叶蓁蓁被我这个“找死”的想法吓得不轻,骂了我足足半小时。“林潺潺!
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那是江凛他哥!江霁!江家现在的掌门人!
你泼了他亲弟弟一身果汁,还想找他哥?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知道!
”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冷静,“蓁蓁,我没别的路了。苏滟和陈勉要彻底踩死我。
我妈还在医院等着钱。得罪江凛,我在这行找不到工作。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把!
江霁……他看起来,至少不像江凛那么……疯。”叶蓁蓁在那头沉默了。
她知道我的处境有多糟。“而且,”我深吸一口气,说出那个让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
“那天在走廊,他扶了我一下。我觉得……他或许没那么不近人情?
”叶蓁蓁长叹一声:“你真是疯了……行吧,我表姐……她男朋友的表哥,
好像在**某个分公司当个小主管……我豁出去老脸,帮你打听打听江霁的行程!
但潺潺,我警告你,江霁那个人,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心思深不可测,比江凛还难搞!
你悠着点!”三天后,叶蓁蓁给了我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明天下午三点,
城东“静舍”茶室,江霁约了人谈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姐妹自求多福吧!
”叶蓁蓁的语气像是送我去刑场。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我站在了“静舍”古朴雅致的门口。
手心全是汗,心脏快跳出嗓子眼。茶室环境清幽,包厢私密性极好。
我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茶,眼睛死死盯着入口。两点五十八分。
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正是江霁。
他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公文包、助理模样的男人。服务生恭敬地引着他走向预定的包厢。
机会只有一次!我猛地站起身,在他即将走进包厢门的前一秒,几步冲了过去,拦在他面前。
“江先生!请留步!”江霁脚步顿住,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身后的助理立刻警惕地上前半步。“是你。”他认出了我,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是我。”我强迫自己直视他迫人的目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镇定,
“江先生,我叫林潺。很抱歉打扰您宝贵的时间,但我有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和您单独谈谈!只需要五分钟!求您给我五分钟!”我语速极快,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姿态放得极低。助理皱眉,正要开口驱赶。江霁却微微抬手,止住了助理的动作。
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在我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重要的事?
”他重复了一遍,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是!关乎……关乎您的弟弟江凛先生,
也……也关乎我未来的生死!”我豁出去了,把江凛的名头抬了出来。果然,
听到“江凛”的名字,江霁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侧头对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
助理点头,先进了包厢。然后,他转向我,下颌微抬,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半开放的小茶座。
“五分钟。”茶座里,只有我和江霁。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坐在他对面,
紧张得后背都湿透了。他太有压迫感,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让我感到呼吸不畅。
服务生送上一壶新茶,悄无声息地退下。江霁没动茶杯,
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紫砂壶温润的壶身上,目光沉静地看着我:“说吧。”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组织语言。“江先生,首先,我要为我之前在会所对江凛先生的不当行为,
向您和江凛先生郑重道歉!”我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那天是意外,我太害怕了,
反应过激,非常对不起!”江霁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示意我继续。我直起身,手心冰凉。
“但是,江先生,我泼江少果汁,踩他脚,并非无缘无故。”我豁出去了,语速加快,
“那天晚上,江少喝醉了,差点撞到我,而且……他似乎想对我动手动脚,
我情急之下才……”我停顿了一下,观察江霁的反应。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更沉静了些。“这件事,我本无意纠缠。但有人利用这件事,
借题发挥,想彻底毁了我。”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委屈,“您的侄子,
陈勉,还有他现在的女朋友,苏滟。苏滟……曾经是我最好的闺蜜。”我开始讲述。
从发现陈勉和苏滟的背叛,到酒店门口砸杯子,再到苏滟打电话来羞辱我,
并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因为得罪了江凛,
陈勉的小叔也就是江霁您直接驳回了我的求职申请,
并且暗示我在这个行业再无立足之地。我讲得很克制,尽量只陈述事实,
但说到苏滟用我妈的病情来**我时,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下。“江先生,我承认,
我泼果汁踩脚的行为非常冲动、非常错误,我认错,也愿意承担后果,赔偿江少的一切损失。
”我看着江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是,
我不接受陈勉和苏滟利用这件事,借江家的势,来对我赶尽杀绝!他们不配!”“所以,
”我挺直了背脊,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说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请求,“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江霁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挑眉,薄唇轻启:“交易?”“是。”我心跳如擂鼓,
手心全是冷汗,但眼神异常坚定,“我听说……江家最近在催您结婚?”这个信息,
是叶蓁蓁通过她七拐八弯的关系打听到的零星碎片。江霁作为江家掌门人,
年过三十却一直单身,似乎成了江家长辈的一块心病。江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像冰锥一样刺向我。空气骤然降温。我硬着头皮,顶着那几乎要将我洞穿的目光,
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非常荒谬!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苏滟和陈勉不会放过我,他们想看我彻底跌进泥里!我无所谓,但我妈妈还在医院,
我需要工作,需要钱!”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孤狼般的绝望和狠厉。“江先生,
您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暂时应付家族的压力。而我,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一份能养活我和我妈的工作,以及……一个狠狠打陈勉和苏滟脸的机会!”我深吸一口气,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们协议结婚!期限一年!在这一年里,
我保证安分守己,扮演好您需要的‘江太太’角色,绝不干涉您的任何私人生活和工作!
一年后,我们和平离婚,我拿钱走人,绝不纠缠!作为回报,请您……给我一份工作,
一份能让我在江氏旗下立足、让苏滟和陈勉再也不敢动我的工作!并且,在这一年里,
保证我妈妈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说完,我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整个茶座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息声。我死死盯着江霁,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会觉得我疯了?还是直接把我扔出去?江霁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过的茶,浅浅啜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商业提案。放下茶杯,他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
带着一种重新审视的意味。那目光锐利,仿佛能剥开我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沉默压垮时,
江霁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协议结婚?”“是!
”我立刻应声。“一年?”“是!”“安分守己?绝不干涉?”“我保证!
”“打陈勉和苏滟的脸?”他重复着我的话,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是!”我咬牙。江霁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十秒钟。
那十秒钟里,我仿佛被放在显微镜下解剖。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明天上午九点,
带着你的身份证、户口本,到**总部顶楼找我助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签合同。”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
走向他原本要去的包厢。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同意了?
走出“静舍”,被冷风一吹,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扶着路边的梧桐树,
我大口喘着气。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力气。江霁同意了?
他真的同意了那个荒谬到极点的协议?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我。像踩在云端,
又像坠入深渊。赌赢了?还是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手机震动起来,是叶蓁蓁。
“怎么样怎么样?!还活着吗?见到江阎王没?他有没有把你生吞活剥了?
”她连珠炮似的问。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缓了好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蓁蓁……他……他让我明天带身份证户口本……去签合同。
”“签什么合同?入职合同?”叶蓁蓁还没反应过来。“结婚协议。”我吐出这四个字,
感觉像做梦。电话那头死寂了足足五秒。然后爆发出叶蓁蓁惊天动地的尖叫:“林潺潺——!
!!**真把江霁拿下了?!协议结婚?!我的老天爷啊!你是我的神!!!
”她的尖叫声把我从恍惚中震醒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恐慌:“蓁蓁!
我……我是不是疯了?他怎么会答应?他图什么?”“图什么?”叶蓁蓁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图你年轻貌美?图你胆子够肥敢泼他弟弟果汁?还是图你脑子有坑敢跟他谈这种交易?
谁知道大佬心里想什么!但是潺潺!你赌赢了第一步!管他图什么!
你先抱住这条金大腿再说!记住!明天!给我拿出正宫娘娘的气势来!压死苏滟那个**!
”叶蓁蓁的话像一剂强心针,又像一盆冷水。激动和恐惧交织,让我一夜无眠。第二天,
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揣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像奔赴刑场一样,
踏进了**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前台**听说我要找顶楼助理,
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恭敬,亲自刷卡送我上了专用电梯。电梯无声而快速地上升,
失重感让我心慌。顶楼,安静得可怕。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繁华景象。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年轻女人已经在电梯口等我,她就是江霁的助理,姓方。
“林**,这边请。”方助理笑容标准,眼神却带着审视。
她把我带进一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巨大办公室外间:“江总在开会,请您稍等。
这是协议,您先看看。”一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文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封面上是几个冰冷的黑体大字:《婚前协议》。我翻开,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我眼花缭乱。
核心内容很清晰:婚姻存续期:一年。
双方义务:女方需配合出席必要的家族聚会、社交场合,
护“江太太”形象;女方不得干涉男方任何私人生活及公司事务;女方需绝对保密协议内容。
承担女方母亲在协议期内所有合理医疗费用;提供女方一套市区公寓居住;一年后协议终止,
支付女方一笔“劳务费”数字后面一串零,看得我心脏骤停。
保密条款及违约责任:极其严苛。一旦女方违约,需赔偿天价违约金。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
分居、互不干涉私生活、甚至规定了双方在公开场合需保持的最低亲密程度仅限于挽臂。
这根本不是结婚协议,这是一份冰冷的、权利义务分明的雇佣合同。甲方:江霁。
乙方:林潺。标的物:江太太头衔一年使用权。我逐字逐句地看着,心一点点沉下去,
又一点点被那巨额的数字托起来。为了妈妈,为了活下去,
为了打那对狗男女的脸……我没有退路。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江霁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深色的西装,气场比昨天在茶室更加强大迫人。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男人,大概是法务。“看完了?
”江霁径直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目光扫过我。“看完了。”我放下协议。
“有什么问题?”他语气平淡,公事公办。我深吸一口气:“江先生,
协议里说年薪百万的职位待定,我想知道,具体是什么职位?
我需要一份能真正学到东西、有发展前景的工作,而不是一个虚职。”这是我最后的坚持。
江霁似乎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我,对旁边一个法务示意了一下。法务立刻开口:“林**,
根据江总的安排,您将进入集团旗下的‘云裳’高级定制工作室,担任首席设计师助理。
‘云裳’是江氏在高端服装领域的核心品牌,首席设计师是国际知名的艾琳女士。这个职位,
能接触到最核心的业务和资源。您看可以吗?”首席设计师助理?艾琳女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琳是我大学时代就仰望的偶像!这职位,
是多少设计师梦寐以求的起点!“可…可以!非常可以!”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那就签字吧。”江霁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法务将签字笔递给我,翻到协议最后签名处。
看着那空白的地方,我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签下去,就是卖身一年。换来***救命钱,
换来一个金光闪闪的跳板,也换来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我闭上眼,眼前闪过苏滟得意的脸,
陈勉虚伪的脸,还有妈妈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再睁开时,眼神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用力地、清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潺。签完字,按完手印。
法务收走协议。江霁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很高,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身上有淡淡的冷冽松木香,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向我伸出手。“合作愉快,江太太。
”他的手干燥、温暖、有力。我犹豫了一瞬,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他的手立刻收拢,
握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合作愉快,江先生。”协议生效的速度快得惊人。
当天下午,方助理就带我去办理了入职“云裳”工作室的手续,
并把我带到了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套高级公寓。公寓面积不大,但装修精致,视野极好。
“林**,这是您的住处。生活用品稍后会有人送来。江总交代,
请您尽快适应‘江太太’的身份。明天晚上,江家有个小型家宴,需要您陪同出席。
”方助理递给我一张门禁卡和一串钥匙,语气恭敬,眼神却依旧带着职业化的疏离。家宴?!
我头皮一麻。这么快就要面对江家那一大家子人了?
包括……那个被我泼了果汁踩了脚的江凛?!“好…好的。”我强作镇定地接过钥匙。
送走方助理,我关上公寓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感到一阵虚脱。
看着眼前陌生而奢华的环境,巨大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我真的成了“江太太”?
虽然只是个赝品。手机响了,是叶蓁蓁。“怎么样怎么样?签了吗?住进金窝窝了没?
”她比我还兴奋。“签了。公寓……挺好的。”我环顾四周,声音有点飘,“蓁蓁,
明天晚上……江家家宴。”“**!这么快?!”叶蓁蓁惊呼,“稳住!姐妹!
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正牌的江太太!拿出正宫娘娘的范儿!明天穿什么?
战袍准备好了吗?”战袍?我这才想起,我那些衣服,在江家这种场合,
恐怕连服务生都不如。“我……我没合适的衣服。”我有点窘迫。“等着!姐来拯救你!
”叶蓁蓁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两个小时后,叶蓁蓁杀到,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名牌服装袋,
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化妆箱、打扮时髦的女人。“介绍一下,我发小,顶级造型师凯文!
”叶蓁蓁把我推进卧室,“凯文,给我姐妹整出个艳压群芳的正宫范儿来!
明天她要回江家‘省亲’!”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凯文摆布。试衣服,
化妆,做头发。叶蓁蓁在旁边充当军师兼气氛组。最终,
选定了一条剪裁极简的香槟色吊带长裙。颜色柔和,不张扬,但质地和剪裁都透着高级感,
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材曲线,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配上同色系的高跟鞋,
凯文给我化了个清透精致的妆容,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光彩照人的自己,我有些恍惚。“完美!”叶蓁蓁拍手,“就是眼神!
潺潺,眼神还不够‘正宫’!要冷一点,傲一点,看那些妖艳**都像看蝼蚁那种!对!
就这样!保持住!”我努力调整眼神,试图找到那种睥睨众生的感觉,心里却虚得要命。
晚上七点,江霁的司机准时到楼下接我。坐进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后座,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江霁已经在车里,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
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愈发冷峻。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
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裙子不错。”然后便继续看他的文件。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郊一处依山傍水的别墅区。越靠近目的地,我的心跳得越快。终于,
车子驶入一扇气派的雕花铁门,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欧式别墅前。管家恭敬地拉开车门。
江霁率先下车,然后绕到我这边,向我伸出了手。我知道,戏,开场了。
我将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下车。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努力挺直背脊,扬起下巴,学着叶蓁蓁教我的“正宫眼神”,
看向灯火辉煌的别墅大门。江霁的手臂微微弯曲。我立刻会意,挽了上去。隔着薄薄的衣料,
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实力量。他带着我,步伐沉稳地走向大门。门厅宽敞明亮,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里面传来隐隐的谈笑声。刚踏进门厅,
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哎呀,霁哥回来了!”是苏滟!
她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紧身裙,像只花蝴蝶一样,亲热地挽着陈勉的胳膊迎了上来。
目光在触及江霁时充满了谄媚,而当她看到挽着江霁手臂的我时,那表情,
瞬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潺?!你怎么……”她失声尖叫,
声音都变了调。旁边的陈勉也彻底石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江霁,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江霁仿佛没听见苏滟的尖叫,也没看见陈勉那见了鬼的表情。
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身边人的温和虽然是装的,
环视了一下闻声看过来的众人,用不高却足以让整个门厅都听清的声音,
清晰地介绍道:“介绍一下,我太太,林潺。”轰——!我感觉苏滟和陈勉的头顶,
仿佛瞬间炸开了一道无声的惊雷。苏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精心描绘的五官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嫉恨而扭曲变形,那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她死死地盯着我挽着江霁胳膊的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把我凌迟。
陈勉更是像被雷劈傻了,嘴巴微张,眼神空洞,看看我,又看看他小叔江霁,身体晃了晃,
似乎随时要晕倒。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几天前被他抛弃、被他和小三联手打压的前女友,
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小婶婶!整个门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江家的亲戚、在场的宾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震惊,
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江霁的母亲,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贵妇,最先反应过来,
脸上堆起惊喜的笑容虽然那惊喜在我眼里有点假,快步走上前:“哎呀!阿霁!
你这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这就是潺潺吧?真是……真是漂亮!
快进来快进来!”她亲热地拉住我的另一只手,仿佛我们早已熟识。
我能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眼神里飞快掠过的一丝审视和疑虑。
江霁突然带回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妻子,任谁都会怀疑。江霁的父亲,
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目光如炬地在我脸上扫过,
然后看向江霁,沉声问:“怎么回事?”“爸,妈,”江霁的语气依旧平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和潺潺一见钟情,觉得彼此合适,就决定结婚了。
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天带她回来,正式见见家里人。”“一见钟情?”江父的眉头皱得更紧,
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是啊是啊,年轻人嘛,冲动点也正常!”江母立刻打圆场,
紧紧拉着我的手,笑容满面,“只要人好,真心对我们阿霁就行!潺潺啊,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拘束!”她拉着我往客厅里走,
热情地把我介绍给在场的其他亲戚:这是二叔,这是三姑,
这是堂弟……我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问好,手心却全是汗。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射。“小婶婶好!
”一个略带戏谑的年轻男声响起。我循声看去,心脏猛地一缩!是江凛!
他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吧台边,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穿着一身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肤色更白,英俊得极具侵略性。此刻,
他那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审视,
还有一丝……冰冷的嘲弄。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弧度,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啧,嫂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江凛那句充满玩味和挑衅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像根刺一样扎进我心里。整个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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