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缝隙也能看清(小小雨一种)全本免费小说阅读_全文免费阅读没有缝隙也能看清小小雨一种

湿漉漉的六月空气，沉甸甸地淤积在老旧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外灰蒙蒙的天幕低垂，

雨丝连绵不绝，在玻璃上蜿蜒出不断破碎又不断重续的痕迹。我蹲在敞开的纸箱前，

指尖拂过母亲最后留下的那些物事，动作迟缓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在其中的时光。

樟脑丸陈旧的气息混杂着书页的微尘味道，

还有一丝若有似无、早已淡去的栀子花香——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这味道幽幽地钻进鼻腔，钩子似的，扯得心口隐隐作痛。纸箱深处，

一个被磨得光滑的旧眼镜盒安静地躺着。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卧着一副熟悉的玳瑁纹老花镜。

镜架温润，是岁月摩挲出的光泽。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它，

指尖触碰到鼻托上方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很久以前被我失手摔裂的痕迹。

一道细细的缝线，用几乎与镜框同色的丝线，异常精密地穿过裂痕两侧，

将那道伤痕小心地缝合在一起。针脚细密、匀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和温柔。

母亲的手艺，总是这样。一种莫名的冲动攫住了我。鬼使神差地，我轻轻展开了镜腿，

将那副残留着她气息的老花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

透过那有着细微裂缝的镜片望出去，

房间里堆积的纸箱轮廓似乎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旧日光泽，边缘微微氤氲开。就在这一刻，

寂静被突兀地撕裂。“我要替月行道，消灭你们！

”高昂、清脆、带着九十年代动画片特有的那种元气满满的腔调，骤然撞破了房间的沉闷。

我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台早已被拔掉电源、蒙着厚厚灰尘的老式显像管电视机，此刻屏幕竟幽幽亮着！

屏幕上跃动着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画面：水手月亮高举月棱镜，粉色的能量光束激射而出。

那是我童年时代，放学后雷打不动守在电视机前的《美少女战士》。

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气味猛地冲进鼻腔。是窗外飘进来的。

那不再是城市里被汽车尾气腌渍过的雨腥气，

而是……一种久违了的、属于童年记忆深处的气味。

清冽、湿润、带着泥土被雨水反复冲刷后特有的腥甜，

还有窗外那几棵老桂花树在雨季里弥散开的微苦的叶香。

是九十年代南方小城特有的梅雨气息。浓烈得几乎有实体，像一张巨大的、湿冷的旧网，

瞬间将我罩了进去。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镜片边缘那道细细的、被母亲缝补过的裂痕。

就在裂缝边缘微微扭曲的光影里，景象悄然变了。不再是堆满纸箱的拥挤房间。

午后慵懒的光线，斜斜地穿过敞开的木格子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光斑。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尘埃，在光束里无声地舞蹈。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小裙子、扎着两条细细羊角辫的小小背影，正背对着我，

蹲在客厅那张旧式红木五斗橱前。她肩膀紧绷着，动作带着一种做坏事时特有的紧张和专注。

那是我。七岁的林小雨。小小的“我”正慌乱地把一张纸使劲往抽屉最深处塞。

纸张的一角露了出来，上面鲜红的“58”分，像一道刺目的伤口，烙印在惨白的试卷上。

她的小手用力压着抽屉，生怕它自己弹开似的。喉咙发紧，一股酸涩直冲眼眶。

看着那个小小的、笨拙地试图掩盖失败的身影，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柠檬水里，又酸又软。

七岁的自己，那么害怕母亲失望的眼神。那种纯粹的恐惧和羞耻，隔着二十多年的时光尘埃，

依然清晰得令人窒息。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冲口而出：“藏起来没用的…妈妈知道了，会更伤心的。

”蹲在五斗橱前的小小背影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

她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扭过头来。那张稚嫩的脸上，眼睛瞪得溜圆，

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紧缩着，小嘴微张，似乎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我这个方向，仿佛看到了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就在这时，

另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小雨？蹲在那儿做什么呢？”那声音温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我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我猛地转过身，

动作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僵硬扭曲。母亲就站在通往里屋的门槛边。

她穿着那件我记忆里最常出现的淡紫色碎花旧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似乎刚刚做完家务。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或者说，

她根本看不见我，她的目光只落在那个惊恐万分的小小雨身上。然而，

就在她开口想问第二句话的瞬间，变故陡生！“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她身体剧烈地前倾，瘦弱的肩膀痛苦地耸动着，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下意识地用拿着抹布的手死死捂住嘴，但鲜红的血，

那么刺眼、那么残酷，还是像失控的小蛇，猛地从她指缝间蜿蜒而出，

滴落在淡紫色的衣襟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暗红。“妈——！”“妈妈！

”两个重叠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同时炸响。一个是七岁的我，带着哭腔扑过去。另一个，

是成年后、灵魂都在颤抖的我。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下意识地向前冲去，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我的双手，却像穿过空气，

毫无阻碍地、绝望地穿过了她的手臂！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她身体虚影的刹那，

整个世界猛地扭曲、拉长、碎裂！像一面被重锤击中的镜子。

的咳血、扑过去的小小雨、滴落的血点、午后的阳光……所有景象都瞬间被拉成模糊的光带，

然后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抽走！“嗬——！”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人像从深水里被强行拖拽出来，重重地摔回现实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后背撞得生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眼前是熟悉的、堆满纸箱的昏暗房间，蒙尘的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死寂无声。窗外，

是沉闷的、属于2025年的城市雨声，淅淅沥沥，毫无生气。只有鼻梁上那副老花镜，

镜片冰凉依旧。镜片中央那道被母亲用丝线细细缝合的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

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我瘫坐在地板上，急促地喘息着，

指尖神经质地摩挲着镜片上那道冰冷的缝线。刚才的景象——母亲咳血的样子，

那刺目的鲜红，还有自己双手穿透她身体时的绝望触感——像烧红的烙铁，

反复烫灼着我的神经。这不是梦。那气息，那声音，

那真实的触目惊心…都在证明着某种荒谬绝伦的真实。“再来一次…”我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定…还能再回去。”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犹疑。不是为了好奇，不是为了重温旧梦，是为了改变！

改变那咳血的瞬间？改变那必然走向衰亡的轨迹？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但巨大的、揪心的痛楚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推着我必须再去尝试。

我死死盯着镜片上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像溺水者盯着唯一的浮木。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

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一点：回去！回到妈妈身边！回到那个时间点之前！

回到……窗外沉闷的雨声骤然被放大、扭曲，变成了记忆中那种铺天盖地的哗哗声，

带着旧日暴风雨特有的蛮横力量，狠狠砸在屋顶的瓦片上。

那股熟悉的、浓烈到呛人的、属于童年梅雨季的潮湿泥土和植物气息，再次蛮横地冲入鼻腔！

成功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不再是客厅，而是老屋那窄小、光线昏暗的堂屋门口。

狂烈的风雨声充斥耳膜，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斜斜地打进门廊，溅湿了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前特有的土腥味和雷电将至的压迫感。母亲就站在我身前半步，背对着我。

她身上只套着一件单薄的旧雨衣，宽大的塑料雨帽被风掀起一角，

露出她湿漉漉贴在颈边的碎发。她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一只手死死攥着门框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目光死死盯着门外被雨幕彻底模糊的、通往村口的那条泥泞小路。门外，

一辆破旧的、沾满泥点的桑塔纳轿车，正艰难地发动着引擎，发出粗嘎的嘶吼。

车灯穿透雨幕，射出两道昏黄、摇曳的光柱，照着前方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父亲的车。

他回来了，又走了。带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留下一个风雨飘摇的家。“玉兰！你听我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的声音穿透雨声传来，带着焦灼，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他半个身子探出驾驶座车窗，头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头皮，显得异常狼狈。“滚！

带着你的东西滚！别脏了我的地方！”母亲的嘶吼声盖过了风雨，尖锐得变了调，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裹挟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愤怒。

她的身体在单薄的雨衣下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那几乎要撕裂她的悲愤。

攥着门框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甲缝里似乎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七岁的我，

小小的林小雨，此刻正死死抱着母亲的一条腿。她的小脸哭得通红，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被雨水打得湿透。她仰着头，惊恐万状地看着母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又看看门外风雨中模糊的父亲，

：“妈妈…妈妈别走…我怕…爸爸…爸爸回来呀…”那哭声被巨大的风雨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苗。眼前的一幕，与记忆深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严丝合缝地重叠！

就是这个夜晚！母亲就是在这个雨夜追出去，淋了那场透心凉的暴雨，

落下了纠缠她后半生的、再也无法根治的咳疾！那咳血的病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

不能去！”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阻止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向前一扑，这一次，

我的身体似乎凝实了许多！不再是虚幻的穿透，我的双手带着真实的触感，

死死抓住了母亲冰凉湿透的手臂！那冰冷的、带着雨水的触感，真实得让我心头发颤。“妈！

别去！别追他！”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撕裂，

“他不值得！不值得你为他淋雨！你会生病的！会生很重的病的！别去——！

”我的突然出现和嘶喊，如同在滚油里泼入冷水。母亲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极其惊骇地转过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

她似乎想看清我，但目光又无法真正聚焦在我脸上，仿佛我是一团扭曲的、无法理解的幻影。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我的钳制。“放手！你是谁？！”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与此同时，

抱着她腿的小小雨也看到了我。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连哭声都噎住了，

只剩下惊恐的倒抽气声，大眼睛死死盯着我这个凭空出现的“怪物”。“妈！听我的！

求你了！”我死死攥住她冰冷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语无伦次地喊着，

试图让她明白这关乎她未来的健康，关乎她漫长而痛苦的病痛，“你看外面！雨这么大！

你会着凉的！他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这样走掉！你追出去也没用！只会伤了自己！

想想小雨！想想你自己啊！”母亲挣扎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那浓烈的愤怒和绝望似乎被我这番嘶喊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边那个被吓傻了的、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女儿。那一瞬间，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痛苦、挣扎、还有一丝被我说中心事的绝望……最后，

那眼神落在小小雨身上时，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