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落下,陈墨的笔尖悬在答题卡填涂区上方,微微颤抖着。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头顶老旧风扇有气无力的嗡鸣。
汗水沿着额角滑下,黏在鬓角,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窗外那片被夕阳烧得通红的晚霞上收回来,
死死盯住选择题最后那个该死的“C”。时间仿佛被高温蒸煮过,变得粘稠而缓慢。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终于,那道刺耳、单调,
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神圣解脱意味的铃声,
如同冰水般猛地灌入这间弥漫着汗味、紧张与纸墨气息的教室。
“叮铃铃——叮铃铃——”“考试结束!全体起立!停止作答!
”监考老师威严的声音瞬间压过了铃声,像一把锤子砸碎了凝固的空气。
“呼……”陈墨猛地向后靠在坚硬的椅背上,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似乎带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结束了。不管结果如何,
这该死的、漫长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骚动。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
书本试卷胡乱塞进书包的哗啦声,
还有各种如释重负的叹息、低语、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声混杂在一起。
有人瘫在座位上放空,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对答案,声音激动得变了调。陈墨没有动。
他只是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上那几块剥落的水渍,形状有点像一只扭曲的鸟。大脑一片空白,
高考前夜反复预演过的狂喜、悲伤或者茫然,此刻都像退潮般消失无踪,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虚脱般的平静。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他甚至有点想笑。
他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
笔袋、准考证、那支陪伴了他整个高三、笔尖都快磨秃了的2B铅笔,
还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脚边那个磨损严重的画板包。手指触到帆布粗糙的纹理,
心里涌起一丝久违的暖意。终于有时间好好画画了,画点自己想画的,
而不是那些该死的几何石膏和人像素描。收拾停当,他拎起画板包和书包,
随着人流走向教室门口。走廊里早已人声鼎沸,像开了锅的沸水。
考完的兴奋、对答案的争执、关于暑假安排的畅想……各种声音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冲击着耳膜。“陈墨!这边!”死党赵胖在楼梯口挥着手,胖脸上满是油汗,
眼睛却亮得惊人,“对答案不?最后那道立体几何,你选的啥?
我靠我觉得我凉了……”陈墨摆摆手,想说什么,
目光却被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窗户吸引了过去。窗外,刚才还绚烂如火的晚霞,
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诡异的变化。那片红,不再是温暖的金红或橘红,
而是迅速变得粘稠、暗沉,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浆。几缕诡异的暗紫色如同剧毒的藤蔓,
在血色天幕上疯狂蔓延、扭曲、缠绕。
天空本身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肮脏、布满污秽血管的幕布,
正在被无形的手用力拉扯、撕裂。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看……看天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变了调的尖叫,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喧闹的走廊瞬间死寂了一瞬。紧接着,
是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窗外。“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天……”“晚霞……怎么会这样?”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刚才所有的兴奋和解脱。窃窃私语变成了混乱的惊呼和尖叫。
就在这时——“咔……嚓嚓嚓!”一声沉闷、宏大得无法形容的撕裂声,如同来自地心深处,
又像是苍穹本身发出的痛苦呻吟,猛地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整栋教学楼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灯管疯狂闪烁,走廊里悬挂的标语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陈墨踉跄一步,死死抓住窗框才没有摔倒。
他惊恐地望向声音的源头——那片令人作呕的血色天幕中央。一道巨大的、漆黑的裂口,
如同被最锋利的巨斧劈开,又像是恶魔狞笑的嘴角,正硬生生地撕裂着那片污浊的天空!
裂口边缘翻滚着浓稠如墨的黑雾,
无数难以名状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絮状物正从裂口中喷涌而出,如同宇宙的脓疮被挤破。
那裂口深处,是纯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虚无。“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猛地从楼下传来,瞬间刺破了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
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中间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巨响、重物倒塌的轰鸣,
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湿漉漉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嘶吼声!混乱彻底爆发了!
“跑啊!”“怪物!有怪物!”“救命!别推我!”人群瞬间炸开,像受惊的兽群,
疯狂地朝着楼梯口涌去。
推搡、踩踏、哭喊、咒骂……刚才还沉浸在考试结束喜悦中的学生和老师,
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走廊瞬间变成了地狱的入口。陈墨被巨大的人流裹挟着,
身不由己地往前冲。他拼命回头,想再看一眼那撕裂的天空,视线却被混乱的人体遮蔽。
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色光芒,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冰冷地映在他脸上。
恐慌如同实质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呼吸变得困难,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绝望的味道。他只能死死抱住自己的画板包,像抱着唯一的浮木,
被混乱的人潮推挤着、撞击着,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教学楼外,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校园。
天空被那道巨大的裂口和翻腾的黑雾彻底污染,透下一种病态、不祥的暗红光芒。
曾经熟悉的操场、花坛、林荫道,此刻都笼罩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血色之中。更可怕的是,
一些形态扭曲、难以名状的“东西”正在校园里移动、扑杀!
他看到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惨白人手纠缠而成的东西,正蠕动着爬过篮球场,
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迹;他看到一只像剥了皮的巨型蝙蝠般的生物,
尖叫着从行政楼的楼顶俯冲而下,利爪轻易地撕裂了一个仓皇逃窜的保安的后背,
鲜血瞬间喷溅在暗红的草地上;他看到花坛里那些精心培育的月季,藤蔓如同活过来的毒蛇,
疯狂地缠绕住一个跌倒的女生,尖锐的花刺深深扎进她的皮肤……人间地狱!
陈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不能看!不能停!活下去!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他利用自己对校园地形的熟悉,猛地脱离主路,拐进一条通往实验楼后方的小径。
这里相对僻静,人少,但同样危机四伏。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硫磺的焦糊恶臭。
耳边是远处不断传来的惨叫、爆炸声,以及那些非人怪物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
他背靠着实验楼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校服衬衫,
黏腻地贴在背上。画板包沉重地压着他的肩膀。他环顾四周,
实验楼后面是一小片废弃的花圃和几排高大的梧桐树,暂时没看到怪物。暂时安全。
“呃……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喉咙里卡着浓痰的低吼声,
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传来!陈墨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转头,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只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
正摇摇晃晃地从花圃的阴影里走出来。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的半个脑袋不翼而飞,露出里面灰白粘稠的脑组织,
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不断渗出黑色粘液的血窟窿。他的身体极度扭曲,
一条手臂像软体动物般反折着,另一只手则变异成了巨大的、带着骨刺的螯爪,拖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的步伐蹒跚而怪异,如同提线木偶,但速度却在诡异而稳定地加快,
腐烂的嘴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空洞的眼窝“盯”住了陈墨的方向!
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锁定了陈墨!跑!必须跑!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陈墨转身就想朝着实验楼的另一个方向冲去。然而,刚迈出一步,脚下却猛地一滑!
低头一看,不知是谁遗落的一罐喷漆,被他慌乱中一脚踩中,红色的颜料喷溅出来,
染红了他的鞋面和地面。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怪物保安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
螯爪猛地扬起,带着一股腥风,以远超它蹒跚步伐的速度,朝着陈墨当头抓下!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陈墨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完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甚至能看清那螯爪上沾着的暗红色碎肉和干涸的血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电子合成音,
雷般轰然响起: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与艺术感知力耦合……画师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新手任务发布:生存。任务描述:利用你的画笔,活下去!
新手礼包发放:基础素描套装×1,精神力微剂×1已自动使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那带着死亡腥风的巨大螯爪,
距离陈墨的头顶只剩下不到半尺的距离。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破空而来的劲风刮过发梢带来的刺痛。然而,就在这凝固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气息,如同冰泉般猛地从他的眉心深处炸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身体里因恐惧和疲惫而产生的沉重感、僵硬感,如同冰雪般飞速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般的通透感。思维从未如此清晰,
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听”到怪物螯爪撕裂空气的尖啸,
能“看”到那爪尖上每一丝凝固的血污,
甚至能“闻”到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腐烂内脏和硫磺的恶臭中极其细微的成分变化!
这股清流最终汇聚在他的右手,那只因为长期握笔而带着薄茧的手,
此刻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变得无比灵活、充满力量。“嗬——!
”怪物保安的嘶吼近在咫尺,腥臭的口气几乎喷到陈墨脸上。没有思考!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意识!在螯爪即将触及头皮的刹那,陈墨被那股奇异力量驱动着,
猛地矮身向旁边狼狈翻滚!动作笨拙,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嗤啦!
”尖锐的骨爪擦着他的后背狠狠划过,校服衬衫瞬间被撕裂出几道长长的口子,
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翻滚的势头未停,
他顺势扑向被自己丢在一旁的画板包!拉链被粗暴地扯开!画板!素描纸!铅笔盒!
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当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时,画板已经垫在腿上,
一张崭新的素描纸被迅速夹好。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一把抓起最常用的那支HB铅笔,
笔尖死死抵在雪白的纸面上!画什么?!怪物的嘶吼再次逼近!
那扭曲的身影带着浓重的死亡阴影,已经堵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螯爪再次高高扬起,
目标明确地指向他的头颅!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心脏。
但那股眉心流淌的清凉气息,却像一层坚韧的屏障,将绝望隔绝在外,
让他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食物!武器!陷阱!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又被瞬间否决——太复杂!来不及!最简单!最熟悉!
能立刻缓解危机的东西!压缩饼干!高三无数个熬夜刷题的夜晚,抽屉里常备的救急口粮!
那方方正正的形状,简单的塑料包装,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他的记忆里!画它!必须画出来!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恐惧。陈墨的右手,那只被奇异力量灌注的手,动了!
笔尖在素描纸上疯狂地滑动!没有构图,没有光影,甚至没有线条的轻重缓急!
只有最原始、最粗犷、最直接的线条勾勒!方形的轮廓!包装袋的褶皱!
印着的模糊不清的品牌标识!每一笔都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却又透着一股被系统力量加持后、近乎蛮横的精准!“嘶——!
”怪物的嘶鸣带着嗜血的兴奋,巨大的螯爪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力,当头砸下!
阴影彻底笼罩了蜷缩在墙角的陈墨!最后一笔落下!
就在那死亡的阴影即将把他彻底吞噬的瞬间!具现化启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的刹那,陈墨手中那张承载着潦草压缩饼干图案的素描纸,
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轰!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斥力以那张发光的素描纸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如同在狭小的空间里引爆了一颗空气炸弹!即将落下的螯爪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开!
连带着怪物保安那扭曲的身体,都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
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整个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的梧桐树干上,
震得树叶簌簌落下!陈墨被这股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耳朵嗡嗡作响,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眼前一阵发黑。但他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白光散去。那张素描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块方方正正、裹着蓝色塑料包装、沉甸甸的……压缩饼干!
真实无比地躺在他微微颤抖的手心里!塑料包装的触感冰凉而清晰,
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属于食物的油脂和面粉混合的味道!成功了?!
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成功了!
他真的画出了实物!画板上的线条,变成了手中沉甸甸的食物!“嗬…嗬……”梧桐树下,
那怪物保安挣扎着,发出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嘶吼。它被撞得七荤八素,身体扭曲得更厉害,
但显然没有死透。它用那只完好的螯爪撑起身体,仅剩的半个头颅上,
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向陈墨,充满了怨毒和更加强烈的吞噬欲望!
它开始拖着残破的身体,再次朝陈墨爬来!陈墨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
压缩饼干!这东西救不了命!当务之急是武器!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铅笔盒,
里面除了常用的几支铅笔,还有一支削尖了的炭笔,一支用来画高光的白色水粉笔。没有刀!
没有尖锐的东西!怪物越来越近,嘶吼声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陈墨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铅笔盒里那支削得异常尖锐的2B铅笔上!就是它了!
他一把抓起那支铅笔,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笔尖对准了再次扑来的怪物!同时,
左手闪电般再次抽出一张新的素描纸夹在画板上!画什么?武器!最简单的武器!尖锐!
能刺穿!匕首!水果刀!哪怕是一根磨尖的铁管!无数念头在脑中飞旋。然而,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怪物保安变异出的巨大螯爪时,
一个更直接、更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画它的弱点!那半个头颅!
那暴露在外的、灰白粘稠的脑组织!那里一定是它最致命的地方!没有时间犹豫了!
怪物已经近在咫尺!陈墨的右手再次动了起来!炭笔的笔尖在素描纸上疯狂涂抹!
不再是勾勒轮廓,而是近乎粗暴地、用最浓重的黑色,狠狠地点向纸张中央!
一个深邃、污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点!他要画那怪物头颅缺失的部分!
画那个致命的空洞!笔尖因为用力过猛而折断!黑色的炭粉在纸上炸开一团污迹!
怪物保安的螯爪带着腥风,撕裂空气,朝着陈墨持笔的右手狠狠抓来!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具现化启动!就在螯爪即将触碰到陈墨手腕的瞬间,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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