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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庄勇敢家的饭桌是一张长方形的红木桌，历经岁月打磨，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尽显大气与高贵。十把同样材质的红木椅子围绕四周，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热闹。曾经，

这张桌子承载着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十个人围坐于此，共享天伦之乐。

庄勇敢的父母和岳父母、庄勇敢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一家四口，正好坐满，那场景其乐融融，

温馨至极。然而，时光如白驹过隙，四位老人相继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离别的痛苦。

不久后，双胞胎外甥外甥女长大，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被送到市里读书。

女儿女婿自然也跟着住进了市里新买的房子，曾经热闹的家逐渐变得冷清。平日里，

偌大的房子只有庄勇敢和妻子相伴，唯有周末，女儿一家才会回来吃顿饭，

短暂相聚后又匆匆返回市里。这天傍晚，妻子将精心烹制的饭菜端到饭桌的一端放好。

两菜一汤，色泽诱人，还有一盘新鲜的水果，散发着阵阵果香。

她对着客厅喊了一声：“老庄，过来吃饭。”此时的庄勇敢窝在客厅硕大的真皮沙发里，

仰望着天花板。客厅中央，豪华吸顶灯璀璨夺目，可他的目光却没有真正落在上面，

空洞而缥缈，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思绪之中。电视里正播报着天气预报，说半夜的时候会有雨，

那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有半年了，庄勇敢迷上了看电视，

而且总是将音量调得很高。妻子有时会疑惑地问：“干嘛这么大声？

” 说着便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低。庄勇敢则脸色难看，一把 “抢” 过遥控器，

连按几下，又将音量调了上去。他打开电视后，从不刻意换频道，遇见什么台就看什么，

眼睛甚至都不看向电视屏幕，仿佛只是需要那嘈杂的声音来填满空荡荡的屋子，

慰藉自己孤独的心灵。庄勇敢家的客厅和餐厅是开放式设计，只是餐厅高出客厅一个台阶，

空间上既有分隔又相互连通。妻子见庄勇敢迟迟没有反应，便来到客厅，站在沙发边，

用手轻轻戳了一下仰躺着的他，说道：“起来吃饭。”庄勇敢陷在沙发里，

耳畔电视的声响混着回忆在脑中波涛翻涌。他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

恍惚间又看见十年前女儿出嫁那天，李昊西装革履站在饭桌前，

双手捧茶喊他“爸”时的模样。那时红木桌上摆满了酒席，十把椅子坐得满满当当，

欢声笑语几乎掀翻屋顶。可如今……“哦？又要吃饭了？”他沙哑着开口，

声音像是从久远的时空里飘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纹路，

些凸起的线条仿佛都化作了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借款金额、利息滚雪球般增长的数额，

还有追债人红着眼睛拍在桌上的欠条。妻子望向门外逐渐浓稠的暮色，顺手打开门灯。

暖黄色的光晕里，庄勇敢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那里曾停满孩子们的自行车，

如今只剩几株被风吹得摇晃的月季。“他们在忙什么？真的都不想回来了？”他喃喃自语，

舌尖泛着苦涩。女儿最后一次回家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女婿低头避开他视线的模样，

此刻像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割着他的心。他多希望能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

听到外孙们清脆的笑声再次填满这寂静得可怕的屋子。“回来又能怎样？

”妻子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庄勇敢垂下眼，盯着桌面细微的木纹，

那里还留着当年小外孙用蜡笔画画的痕迹。他想起李昊创业初期，

自己毫不犹豫投出的那笔启动资金，想起手把手教他看财务报表的无数个夜晚。可现在呢？

当自己深陷泥潭，那个曾信誓旦旦喊他“爸”的男人，却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妻子舀汤的动作顿了顿，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菌菇人参汤的香气飘来，本该勾起食欲，

却让庄勇敢胃部翻涌。曾经，这碗汤是一家人团圆的象征，如今却成了讽刺。“白眼狼！

”他猛地将碗拍在桌上，瓷碗与红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没有我，他哪来的今天？

”滚烫的怒意中夹杂着更深的失望，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这些年的付出，

在利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妻子摘下眼镜擦拭，镜腿在指间微微颤抖。

她看着丈夫通红的眼眶，知道那些被他反复咀嚼的怨恨背后，

藏着的是一个男人轰然倒塌的尊严。“纺织做得好好的……”她轻声说着，

声音里带着十几年夫妻才懂的叹息。庄勇敢盯着妻子染过却遮不住白发的发根，

突然想起年轻时她扎着麻花辫，在村口等他下班的模样。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贫，

却从没有这些令人窒息的债务，没有这些伤人的指责。他别过头去，窗外的暮色愈发浓重，

雨点开始零星敲打玻璃。那些关于事业辉煌的过往，那些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亲情，

此刻都在妻子的话语里碎成了满地玻璃渣，每一片都映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要是在从前，

妻子这番絮叨早就让庄勇敢青筋暴起。他能脱口甩出“头发长见识短”的刻薄话，

像驱赶聒噪的麻雀般把她打发去厨房。可此刻他只是垂眸盯着碗沿，

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红木桌面的裂纹——那是去年外孙用玩具车撞出的伤痕，

此刻却像一道横亘在他命运里的裂痕。电视机里天气预报的声音渐渐模糊，

他的视线完全被妻子占据。台灯暖黄的光晕落在她肩头，染过的黑发下，

新生的白发像初春枝头上的霜雪，沿着发根肆意蔓延。

庄勇敢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洞房花烛夜，她盘着乌黑的发髻，鬓边斜插的红花比晚霞还艳。

那时她总爱踮着脚给他熨烫衬衫，年轻的指尖带着皂角香，而如今这双手布满细纹，

盛汤时腕间的银镯子撞在碗沿，发出细碎的、令人心慌的声响。记忆突然如潮水漫涌。

那些被他忽略的日夜：妻子独自操持女儿婚礼时熬红的双眼，深夜为他留的那盏廊灯，

还有那次他胃出血住院，她守在病床前三天三夜，把自己熬成了一株枯萎的水仙。而他呢？

总用“谈生意”做借口，把家当成临时停靠的旅馆，连她新买的连衣裙都没看第二眼。

“老庄，你怎么了？”妻子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庄勇敢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眼眶发烫。他慌忙别开脸，瞥见墙上的全家福——十年前的合影里，

十个人笑得多么灿烂，女儿扎着蝴蝶结，妻子的黑发瀑布般垂在肩头。而现在，

相框边缘已经泛黄，像极了他们渐渐褪色的岁月。“今晚是大雨还是小雨？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喉结滚动间，那些未说出口的愧疚和眷恋，

都化作了这个荒诞的问题。妻子疑惑的眼神像根刺，他抓起车钥匙起身时，

带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毁掉的又何止是公司？

那些被他辜负的时光，那些本可以更温暖的瞬间，都像这满地玻璃喳，

再也拼不回完整的模样。“公司都停产了……”妻子的追问被甩在身后。庄勇敢冲进车库，

手指抚过奔驰车冰凉的车身，恍惚又回到创业初期。那时他骑着二手摩托载着妻子进货，

她的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笑声能穿透整条老街。而现在，这辆象征成功的豪车积满灰尘，

像座冰冷的纪念碑，祭奠着他失败的人生。当车门重重关上的刹那，

后视镜里妻子单薄的身影逐渐缩小。庄勇敢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想起她总说他开车太快。此刻雨刮器开始摆动，第一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

模糊了远处的路灯，也模糊了他泛红的眼眶。庄勇敢的喉结动了动，

最终将所有情绪都咽回喉咙深处。庭院里的奥迪车蒙着灰扑扑的车罩，

边角积着几片枯黄的银杏叶，在夜风里簌簌抖动，像极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人生。

他的皮鞋碾过满地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径直走向车库深处。车库门缓缓升起的瞬间，

暖黄的灯光倾泻在锃亮的奔驰车身上。这辆顶配S级曾是他的骄傲，

如今却成了封存往事的铁盒。他伸手拂过车头立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