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开眼,世界最初的光亮便是父亲那双因长年劳苦而布满沟壑的手,捧着一卷旧书,
仿佛捧着全副家当,声音低沉而郑重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母亲在土灶前忙碌,
锅里稀薄的米粥翻腾着可怜的气泡,灶膛里微弱的火光在她瘦削疲惫的脸上跳动。
家里那点微薄的田地,早已悄悄典当给了村东头的地主刘老爷,换来的银钱,
悉数成了你枕边书卷的墨香,成了你指间握着的、沉甸甸的笔杆。你懵懂地感受着这份沉重,
烛光下父亲佝偻的剪影和母亲疲惫的叹息,
无声地在你幼小的心田里刻下烙印:唯有那金榜题名,才能把这沉沉压着全家的巨石掀开,
让父母脸上重新映上安稳的微光。十六岁上,你第一次走向县试考场。临行前夜,
父亲从箱底最深处捧出那方黑沉沉的祖传老砚,墨池边缘已被磨出深深的凹痕,
像一道凝固的岁月之伤。他粗糙的手指捏着墨锭,一圈又一圈,在砚池里缓慢而沉重地研磨,
黝黑的墨汁渐浓,如同夜色化不开的凝重。父亲一言不发,直到墨色浓稠如漆,才抬头,
目光穿透昏黄的灯焰落在你脸上:“心定,字稳。” 母亲默默无言,
只把几个粗糙扎手的杂粮饼子塞进你单薄的行囊。你背上这微薄的希望踏上村路,
走过村口那座被风雨剥蚀得坑洼不平的石桥,忍不住回头。
爹娘的身影在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凝成两个模糊的墨点,母亲抬起衣袖掩住口鼻,
父亲如石像般僵立,目光执拗地追着你,仿佛要用这目光为你铺平前路,
直到你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远方。通往县城的土路漫长而崎岖,
脚上那双母亲密密纳了千层底的旧布鞋很快磨穿,脚底燎起一串串水泡,
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终于捱到县城,恰逢县试放榜。你挤进攒动的人头中,
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膛,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墨字间焦灼地搜寻,一遍,
两遍……那张象征着最初门槛的黄纸之上,始终未能跳出那个属于你的名字。天空骤然阴沉,
乌云低垂,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打在榜单上,墨迹迅速晕染开,
仿佛连带着你的名字也被这场无情的雨水彻底冲走,不留一丝痕迹。
雨水混杂着滚烫的泪水在你脸上纵横奔流,你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泥泞里,
四周的狂喜或悲号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你低头,
泥水倒映出一张被绝望揉皱的、惨白的脸,像一张被命运随意丢弃、踩入泥淖的废纸。归家,
沉默如同厚重的棺盖,沉沉压住了整个院落。父亲一言未发,
只将那方磨得更显深凹的老砚重新推到你面前,那凹陷的弧度,像极了他此刻深锁的眉头。
母亲在灶间无声地忙碌,锅中米粒更见稀疏。你重新埋首书卷,油灯如豆,
灯芯噼啪爆着微弱的火星,将你伏案的身影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拉长、晃动。寒来暑往,
书页边缘被指腹摩挲得起了毛边,又渐渐磨烂。冬夜,寒气从土墙的缝隙里如毒蛇般钻入,
你裹紧单薄的棉袍,冻僵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笔,呵出的白气在油灯的光晕里短暂升腾又消散。
你只能拼命搓揉僵硬的手指,再呵气,再搓揉,让那点可怜的热气唤醒知觉,然后颤抖着,
艰难地在粗糙的草纸上留下歪扭却固执的墨痕。沙沙的书写声,是寒夜里唯一的声响,
如同春蚕啃食桑叶,也啃食着你漫长而孤寂的青春。三年光阴流转,你再次踏入府城考院。
号舍低矮如囚笼,弥漫着积年的霉味、汗酸与墨臭,令人窒息。你蜷坐其中,提笔答卷。
忽然,一只肥硕的蟑螂从朽烂的房梁跌落,“啪”一声,不偏不倚砸进你盛满浓墨的砚台,
黑亮的甲壳在墨汁里惊慌失措地划动。你心头猛跳,几乎失声,死死咬住下唇,
强抑住翻涌的恶心,屏住呼吸,用笔杆末端颤抖着将它拨开。墨点却已溅污了考卷一角。
你深深吸进几口浑浊的空气,稳住心神,落笔时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努力用方正平稳的楷体,
将命运的污点覆盖于庄严的文字之下。待到第二场,秋寒已深,冷风如刀,
从号舍板壁的缝隙里无孔不入。你蜷缩在狭窄冰冷的座位上,牙关止不住地打颤,
手指冻得如同枯枝,写出的字迹抖索如风中败叶。你只能一次次停下,
向僵直的手指呵出微弱的热气,再用力搓揉,让那点暖意艰难地渗入骨髓,然后继续颤抖着,
在冰冷的纸页上刻下每一个字。交卷的铜锣敲响,你几乎是爬出号舍,
刺目的秋阳让你一阵眩晕。恍惚间,瞥见隔壁号舍抬出一人,面色青灰,早已没了气息,
唯有手中还死死攥着一卷被暗红血色浸染的考卷——那刺目的殷红,灼痛了你的眼,
也深深烙进了你的心。放榜那日,天空阴沉如铅块。你再次挤入鼎沸的人潮,心跳如擂鼓。
目光焦灼地扫过榜单,忽然,你的名字赫然在目!虽在榜尾,
却无比清晰——你终于成了秀才!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奔涌向四肢百骸。
你冲出人群,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嘶喊,声音却死死堵在喉咙里,
最终化作剧烈的哽咽。你蹲在街角,双手紧紧捂住脸,滚烫的泪水决堤般从指缝汹涌而出,
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那是冻土被热血融化,
终于挣扎着顶出的第一缕生机。秀才功名,如同在贫瘠的荒漠上凿开了一眼微弱的泉眼。
你得以在乡间开馆授童,束脩微薄,但家中那口见底的米缸,总算能添上几捧新粮了。
案头那盏油灯,依旧夜夜燃至三更,照亮书页上越来越密、越来越深的批注。
你伏案苦读的身影,是窗外明月最忠实的伴侣。窗纸上,你与孤灯相对的身影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时光仿佛凝固在这片昏黄的光晕里,只留下书页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
以及墨汁在砚池中一圈圈被磨蚀的轻响。岁月如指间流沙。又逢大比之年,
你终于攒够了进京的盘缠。告别时,母亲已是白发萧然,
她颤巍巍地将几个尚带余温的煮鸡蛋塞进你怀中,枯槁的手反复摩挲你的手背,
浑浊的泪眼凝望着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父亲只将那方磨穿了底的旧砚郑重放入你的行囊,
布满老茧的手在你肩头用力按了按,所有期盼与担忧,都沉甸甸地压在了你的肩上。
京城贡院,气象森严。高耸的龙门牌坊下,士子如蚁聚。搜检吏员的目光如鹰隼,
冰冷的手指近乎粗鲁地探入层层衣衫,连发髻也被细细拨开查验,你如同待宰的羔羊,
忍受着这入仕必经的剥蚀与屈辱,才得以踏入那象征文脉的“龙门”。考场之内,万籁俱寂,
唯闻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汇成一片肃杀的海。你提笔凝神,
将多年寒窗的积淀、无数孤灯下的冥思,尽数倾注于字里行间。然而,
当最终走出那座耗尽心神的高墙,等待放榜的日子却比考试本身更煎熬百倍。
落第的消息传来,如同一桶彻骨的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你木然立于喧闹的街头,周围新科举子簪花游街,鼓乐喧天,马蹄得得,鲜衣怒马,
意气风发,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笑容灼灼刺目。而你,像一粒被狂欢浪潮遗忘的尘埃,
无声地飘落在京城繁华街市的阴影里,脚下的青石板路,冷得钻心。京华居,大不易。
你赁居在城南骡马市旁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逼仄斗室。
窗外是牲畜刺鼻的臊臭、车夫的粗野吆喝和永无休止的喧嚣。为了糊口,你替书铺抄写经卷,
替商贾代写家书,甚至为富家顽童开蒙启蒙。油灯下,
手指因长年握笔和超负荷的抄写而骨节粗大变形,布满厚茧和细小的裂口,渗着血丝。
你握着廉价的秃笔,在粗糙的纸张上机械地移动,写下的字字句句,
换回的不过是几枚冰冷的铜钱,勉强够买次日果腹的粗粝食物。案头,
那方父亲的老砚依旧沉默陪伴,墨池边缘的凹痕更深了,幽深如一口枯井,
无声诉说着你与父亲两代人被光阴共同磨砺的宿命。又三年。你拖着疲惫的身躯,
再次踏入那令人敬畏又窒息的贡院号舍。这一次,命运似乎终于垂青于你长久的跋涉。
当会试榜文高悬,你的名字赫然在列!贡士!巨大的狂喜如滔天巨浪,瞬间将你吞没。
你被同乡簇拥着,披红挂彩,参加鹿鸣盛宴。琼浆玉液在夜光杯中荡漾,觥筹交错间,
衣冠鬓影浮动。一位须发皆白的前辈举杯向你,意味深长:“雏凤清声,前程无量。
然宦海风波恶,切记‘水至清则无鱼’。”你恭敬应诺,心中如明镜高悬,
默念着圣贤书中的大道至公。宴罢微醺,踏月而归,京城的月光从未如此皎洁温润,
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也柔软如茵。你抚摸着袖中那方温润的老砚,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
如同父亲那布满厚茧的手掌传递而来的力量。然而,在这巨大的喜悦之下,
一丝冰凉的隐忧如月下悄然弥漫的薄雾,悄然缠上心头——前辈那句“水至清则无鱼”,
像一枚细小的冰针,无声地刺入你滚烫的狂喜之中。殿试之日,紫宸殿内,金碧辉煌,
御香氤氲缭绕。天子高踞丹陛,威仪如岳临渊。你屏息凝神,跪接御题,展开素白卷轴,
笔尖饱蘸浓墨。那一刻,圣贤教诲、沿途所见的生民疾苦、多年冷眼旁观的官场积弊,
化作胸中块垒,千钧之力凝于笔端。你忘却了恐惧,忘却了御前,忘却了关乎前程的利害。
思如泉涌,下笔如刀,直指时弊,痛陈积弱沉疴,将一腔赤诚与灼见,
毫无保留地倾泻于素卷之上。笔走龙蛇,字字如投枪匕首,寒光闪闪,
仿佛要剖开这煌煌盛世华丽锦袍之下,那早已溃烂流脓的疮痈。放榜之日,金榜之下,
万众翘首。你的名字列于二甲传胪之位!巍科高第!琼林宴上,天子亲临,恩荣备至。
御酒入喉,醇香中却带着一丝难言的辛辣与苦涩。席间,有同年凑近,低声提醒,
你殿试策论中那过于耿直、锋芒毕露的言辞,已刺痛某些权贵的心。
你举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杯中的琼浆玉液随之晃动,映出殿顶繁复华丽的藻井,
扭曲变形,光怪陆离。你强笑着应付过去,心头却如被塞进一块浸透冰水的巨石,
沉坠而寒冷。你被授予外放知县,赴任之地,正是当年你赤脚跋涉、寒窗苦读的南方某县。
离京前,吏部一位同乡前辈私下设宴为你饯行。酒过三巡,他屏退左右,
语重心长:“贤弟殿试策论,锋芒太露,如出鞘之剑。为官之道,贵在通达圆融,如同治水,
堵不如疏。棱角太利,伤人终伤己!”你口中唯唯称是,心中却自有丘壑难移。行囊深处,
那方老砚静静躺着,墨池边缘深邃的凹痕,如同父亲沉默而执拗的凝视,
在暗夜里无声地注视着你。初任知县,你踌躇满志,意欲一展胸中抱负。然而,
现实的官场如同一张巨大、粘稠、无处不在的蛛网。你秉公断案,
杖责了欺压佃户的豪绅之子,次日便收到措辞含混却暗藏威胁的名帖;你决心核查田亩,
清理隐田漏税,胥吏们表面恭顺,文书流转却莫名迟滞,案牍如山般积压;你欲兴修水利,
造福桑梓,申报的款项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豪绅们送来沉甸甸的“冰敬”、“炭敬”,
锦盒精致,你严词峻拒,他们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冰封,化作眼底深藏的阴鸷与怨毒,
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你感到自己像一只莽撞的飞蛾,一头撞在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上,
越挣扎,那柔韧而冰冷的丝线便缠绕得越紧,勒入皮肉,窒息感如影随形。深夜,
在签押房堆积如山的卷宗前,疲惫如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你麻木的神经。你搁下笔,
用力揉着刺痛的额角,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方老砚上。墨池干涸,
边缘那被岁月磨出的深深凹痕,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忽然想起父亲磨墨时低垂的头颅,
想起他粗糙的手指在砚台上那一圈又一圈、永无止境的转动。此刻,
你终于彻悟了那动作里蕴含的全部沉重与无望——原来磨穿一方砚台,竟如同磨穿一生。
你与父亲,如同两代困在同一个沉重磨道里的驴,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蒙着眼,
围着同一个冰冷的石碾,重复着永无解脱的圆圈。所不同的是,父亲磨穿的是墨,
而你磨穿的,是那曾经如崭新青衿般鲜亮夺目、如今却已黯淡无光、千疮百孔的志气。
一个雨夜,冷雨敲打着窗外残败的芭蕉,声声入耳,更添寂寥。你独自枯坐签押房,
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你取出那方家传的老砚,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深陷的凹痕,
感受着那被两代人汗水、心血和岁月共同磨蚀出的冰凉与光滑。砚底边缘,
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在烛光下清晰可见——它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漫长而沉重的研磨,
如同你此刻的心境。你拿起案头一份来自州府的公文,措辞严厉,
斥责你“治下不靖”、“举措乖张”、“有负圣恩”。你沉默良久,
墨池中倒映着你鬓角早生的华发和眼中熄灭的火焰。终于,你提笔,饱蘸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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