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犬吠声如同催命的丧钟，一声紧似一声，越来越清晰！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踏碎积雪，伴随着男人粗鲁的呼喝，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勒紧了破庙内两人的咽喉。
“快！
分头找！
那贱种肯定跑不远！”
“血迹！
这里有血迹！
往破庙方向去了！”
“狗东西，给老子闻仔细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麻痹了林晚刚刚因解毒丸而稍缓的心跳。
她和赵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边的恐惧。
追兵来了！
而且带着猎犬！
她们两个残兵败将，一个身中剧毒虚弱不堪，一个年老体衰惊魂未定，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野，如何能逃？
“小姐……怎么办……我们……”赵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林晚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晚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惧和眩晕感，剧毒虽被压制，但身体依旧如同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的钝痛。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飞快扫过破庙。
神像、血泊、尸体……最后，落在了那扇被刺客推开、此刻在寒风中嘎吱作响的破门，以及门外那一片茫茫的、被雪光映照得发蓝的黑暗。
硬闯？
必死无疑！
留下？
瓮中之鳖！
唯一的生机，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利用对方思维的盲区！
“嬷嬷！
听好！”
林晚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语速快得惊人，“把刺客的尸体拖到神像后面！
用稻草盖住血迹！
快！
然后，你躺回原来的位置，装死！
像刚才一样！
快！”
赵嬷嬷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执行命令。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将那沉重的、还在汩汩渗血的刺客尸体艰难地挪到倒塌的神像后面，胡乱扯过旁边的干草堆盖上去，又手忙脚乱地用脚扒拉泥土和稻草，试图掩盖地上大滩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立刻扑倒在林晚原本躺着的草铺位置，身体蜷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而林晚自己，则做出了一个令赵嬷嬷惊骇欲绝的动作！
她不是躺下，而是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如同壁虎般，艰难地、无声地爬向那扇破败的木门！
她的目标，是门后那一小片被门板遮挡的、相对隐蔽的阴影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沾满蛛网的破蒲团和烂木板。
“小姐！
您……”赵嬷嬷几乎要叫出声。
“闭嘴！
装死！”
林晚低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瘦小的身体挤进了那片狭窄、肮脏的门后阴影里。
她蜷缩起来，用一块破木板勉强遮挡住身形，屏住呼吸，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冰冷的木板和墙壁紧贴着皮肤，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痉挛，但她死死咬住牙关，连一丝颤抖都不敢有。
她赌！
赌那些追兵的目标明确，只会草草检查草铺上的“尸体”，而忽略这最危险也最靠近出口的门后！
几乎就在林晚刚刚藏好身形的下一秒！
“砰！”
破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狠狠踹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疯狂地灌入庙内，瞬间吹灭了那盏本就奄奄一息的油灯！
庙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搜！
给老子仔细搜！”
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
火把的光芒紧跟着涌入，晃动着，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但也投下更加扭曲诡异的影子。
三个穿着护院短打、手持棍棒腰刀的壮汉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络腮胡的汉子，眼神凶戾。
一条体型不小的黄毛猎犬，吐着猩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庙内焦躁地转着圈，鼻子在地上使劲嗅着。
“头儿！
看！
草铺上有人！”
一个眼尖的护院立刻发现了“僵死”的赵嬷嬷。
络腮胡头目大步走过去，用脚粗暴地踢了踢赵嬷嬷的腿。
赵嬷嬷强忍着恐惧和剧痛，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演得极其逼真。
“妈的！
死了？
老东西不经吓？”
络腮胡啐了一口，又看向旁边空着的草铺位置，“那小贱人呢？
怎么只有这老虔婆？”
“狗！
狗在神像后面叫！”
另一个护院指着狂吠的猎犬喊道。
猎犬正对着神像后面被草草掩盖的刺客尸体方向，疯狂地刨着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后面有东西？”
络腮胡眉头一拧，提着刀，带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绕过神像。
火光照耀下，刺客尸体上盖着的干草被扒拉开一角，露出了染血的衣角和一只僵硬的手！
“操！
是王三！”
络腮胡倒抽一口冷气，显然认出了刺客的身份，“他怎么死这儿了？
谁干的？
那小贱人？”
他蹲下身检查尸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下手够狠！
难道她们还有帮手？”
他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庙宇，“给我仔细搜！
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肯定还有人！”
两个护院立刻紧张起来，举起火把和棍棒，开始在逼仄的破庙里翻找。
踢开干柴堆，捅了捅角落的蜘蛛网，甚至抬头看了看漏风的房梁。
火把的光柱在林晚藏身的门后角落扫过！
她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和晃动的光影掠过自己头顶的破木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死死闭着眼，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头儿，没有啊！
除了这老虔婆和王三的尸体，鬼影都没一个！”
一个护院抱怨道。
“妈的！
活见鬼了！”
络腮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外面依旧狂风暴雪，“那小贱人中了毒，还杀了王三，能跑多远？
肯定还在这附近！
狗！
再闻！”
猎犬在庙内转了几圈，又跑到门口，对着风雪狂吠了几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庙内的血腥味太重，干扰了它的嗅觉，风雪也掩盖了新鲜的气息。
“头儿，风雪太大了，狗也迷糊了。”
另一个护院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而且这破地方，冻也冻死人了。
那小贱人就算没死，这天气，她能撑多久？
咱们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络腮胡脸色阴沉地看了看赵嬷嬷的“尸体”，又看了看王三的死状，再望了望门外肆虐的风雪，眼神闪烁不定。
最终，他狠狠一跺脚：“妈的！
晦气！
带上王三的尸体，撤！
回去禀报夫人！
那小贱人中了剧毒，又在这鬼天气里，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荒郊野岭！
冻也冻成冰棍了！
走！”
“是！”
两个护院如蒙大赦，连忙上前，费力地抬起王三冰冷的尸体。
猎犬被呵斥着，不情不愿地跟着。
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的呼啸声中。
火把的光芒也彻底消失在门外无边的黑暗里。
死寂重新笼罩了破庙，门后的阴影里，林晚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下来。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腹部的剧痛瞬间将她淹没，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连连咳嗽。
“小姐！
小姐！”
赵嬷嬷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您没事吧？
吓死老奴了！”
“没……没事……”林晚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快扶我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她深知，对方只是暂时被风雪和“尸体”迷惑，一旦反应过来或者天气稍缓，必然会杀个回马枪！
赵嬷嬷连忙搀扶起林晚。
两人互相支撑着，踉踉跄跄地走出破庙。
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卷着雪粒子打得人生疼。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惨白光芒，勉强能看清脚下崎岖不平、被积雪覆盖的小路。
“小姐……我们…我们去哪？”
赵嬷嬷茫然西顾，风雪茫茫，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容身之所。
“进城！”
林晚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才有机会找到彻底解毒的药物！
她的身体己经到了极限，必须尽快得到救治！
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赵嬷嬷对方向的辨认，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林晚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强撑着。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两人吞噬。
体温在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就在林晚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随时会倒在雪地里时，前方风雪弥漫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弱、却如同灯塔般温暖的光芒！
是灯火！
是城墙的轮廓！
还有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
“县……县城……小姐！
我们到了！
我们到城下了！”
赵嬷嬷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喊道。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
两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微光的方向挪去。
然而，当她们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紧闭的城门前时，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高大的城门紧闭着！
巨大的门栓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冰冷而沉重。
城门楼上，隐约可见巡逻兵丁的身影。
宵禁！
她们错过了入城的时辰！
“开……开门……救命啊……”赵嬷嬷扑到冰冷的城门上，用尽力气拍打着，嘶声哭喊。
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瞬间就被吞没。
城门楼上传来不耐烦的呵斥：“滚开！
宵禁时辰！
擅闯城门者死！
天亮再来！”
冰冷的拒绝，如同最后的判决。
林晚靠在冰冷的城墙上，身体一点点滑落。
体温在飞速流逝，腹部的绞痛再次猛烈发作，眼前阵阵发黑。
难道……拼尽全力逃到这里，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要冻死在这城门之下？
就在绝望再次要将两人彻底吞噬之际，林晚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城门旁不远处。
那里，在城墙巨大的阴影下，似乎……还有一点微弱的灯火？
像是一家店铺的后门？
“那……那边……”林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向那个方向。
赵嬷嬷顺着看去，也看到了那点微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搀扶着林晚，艰难地挪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家铺子的后门，门楣上挂着一个半旧的灯笼，上面模糊地写着一个“药”字！
是一家药铺的后门！
“药铺！
是药铺！”
赵嬷嬷惊喜交加，扑上去用力拍打那扇紧闭的后门，“开开门！
救命！
开开门啊！
求求你们！
救救我家小姐！
她快不行了！”
“谁啊！
大半夜的！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接着是踢踏的脚步声。
后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带着怒气的年轻脸庞，看样子是个学徒。
“小哥！
行行好！
我家小姐中了毒！
快不行了！
求求您，救救她！
我们有钱！
有钱！”
赵嬷嬷哭喊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个从刺客身上搜来的、装着几块碎银子的钱袋。
那学徒借着灯笼光，看清了门外两个狼狈不堪、浑身是雪、其中一个更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女子。
他皱了皱眉，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不信任：“中毒？
这大半夜的？
谁知道你们惹了什么麻烦？
走走走！
别死在我们门口晦气！
师父睡了，明天再来！”
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等……”林晚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学徒。
她的眼神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砒……砒霜中毒……己……己催吐……需……绿豆……甘草……防风……煎浓汁……快……”那学徒关门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惊愕取代！
砒霜中毒？
催吐？
这药方……虽然基础，但在这个时辰，从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断气的少女口中如此精准地说出……这绝不是普通村妇能知道的！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林晚，又看看旁边苦苦哀求的赵嬷嬷。
借着灯笼光，他忽然瞥见赵嬷嬷因为搀扶林晚而滑落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样式古朴、却明显是上好白银打造的镯子！
虽然沾了泥污，但那质地骗不了行家的眼睛！
学徒的眼神瞬间变了！
贪婪和一丝犹豫交织。
他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林晚那虽然濒死、却依旧带着某种奇异气度的脸，终于，侧开了身体，让出一条缝隙。
“快！
把她扶进来！
轻点！
别弄脏了地！”
他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眼睛却还死死盯着赵嬷嬷手腕上的银镯。
赵嬷嬷如蒙大赦，千恩万谢，赶紧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晚，踉跄着挤进了那扇散发着淡淡药味的、温暖的后门。
药铺后堂狭窄而杂乱，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味。
学徒将他们引到角落一堆干草铺上，态度依旧算不上好：“就这儿！
等着！
我去叫师父！”
说完，匆匆跑向前堂。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将林晚安置在干草上，用破旧的毯子盖住她冰冷的身躯，老泪纵横：“小姐……我们……我们进来了……您撑住啊……”林晚的意识在温暖的药香中稍微回笼了一丝，但身体依旧如同在冰火中煎熬。
腹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刚才的跋涉和惊吓彻底透支了这具身体。
她知道自己情况非常不妙，毒素并未完全清除，身体机能濒临崩溃。
能否撑到救治，还是未知数。
就在她努力保持清醒之际，脚步声从前堂传来。
不止一个人！
“砒霜中毒？
还知道药方？
在哪儿呢？”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灰色棉袍、须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者，在刚才那个学徒的陪同下，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他便是药铺的坐堂大夫，周大夫。
他脸上带着被打扰清梦的不悦和职业性的审视，目光锐利地落在林晚身上。
“师父，就是她。”
学徒指着林晚，又低声在周大夫耳边嘀咕了几句，眼神瞟向赵嬷嬷的手腕。
周大夫的目光在赵嬷嬷手腕的银镯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落在林晚惨白的脸上。
他蹲下身，伸出两指搭在林晚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极其微弱、紊乱、滑数，典型的毒邪深入、气血两亏之象！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脉象凶险！
毒入脏腑！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他翻开林晚的眼皮看了看，又凑近嗅了嗅她口中微弱的气息。
“大夫！
求求您！
救救我家小姐！
她……她不能死啊！”
赵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周大夫没有立刻回答，他首起身，目光在狼狈不堪的赵嬷嬷和昏迷不醒的林晚身上来回扫视，眼神复杂，充满了算计和权衡。
深夜收留两个身份不明、明显惹了麻烦、还身中剧毒的人，风险太大了！
但……那只银镯，还有这少女昏迷前精准报出的药方……似乎又预示着某种可能的价值？
药铺里陷入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林晚艰难而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外面依旧呼啸的风雪声。
学徒紧张地看着师父。
赵嬷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地等待着宣判。
周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最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对着学徒沉声道：“去！
按她刚才说的方子，绿豆、甘草、防风，三倍量！
立刻煎煮！
要快！”
学徒一愣，随即应声：“是！
师父！”
转身跑向药柜。
赵嬷嬷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谢大夫！
谢谢大夫救命之恩！”
周大夫却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补充道：“老朽丑话说在前头，她中毒太深，脉象凶险，老朽只能尽力而为，生死由命！
还有，这诊金药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银镯上，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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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带着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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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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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生机，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利用对方思维的盲区！
“嬷嬷！
听好！”
林晚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语速快得惊人，“把刺客的尸体拖到神像后面！
用稻草盖住血迹！
快！
然后，你躺回原来的位置，装死！
像刚才一样！
快！”
赵嬷嬷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执行命令。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将那沉重的、还在汩汩渗血的刺客尸体艰难地挪到倒塌的神像后面，胡乱扯过旁边的干草堆盖上去，又手忙脚乱地用脚扒拉泥土和稻草，试图掩盖地上大滩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立刻扑倒在林晚原本躺着的草铺位置，身体蜷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而林晚自己，则做出了一个令赵嬷嬷惊骇欲绝的动作！
她不是躺下，而是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如同壁虎般，艰难地、无声地爬向那扇破败的木门！
她的目标，是门后那一小片被门板遮挡的、相对隐蔽的阴影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沾满蛛网的破蒲团和烂木板。
“小姐！
您……”赵嬷嬷几乎要叫出声。
“闭嘴！
装死！”
林晚低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瘦小的身体挤进了那片狭窄、肮脏的门后阴影里。
她蜷缩起来，用一块破木板勉强遮挡住身形，屏住呼吸，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冰冷的木板和墙壁紧贴着皮肤，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痉挛，但她死死咬住牙关，连一丝颤抖都不敢有。
她赌！
赌那些追兵的目标明确，只会草草检查草铺上的“尸体”，而忽略这最危险也最靠近出口的门后！
几乎就在林晚刚刚藏好身形的下一秒！
“砰！”
破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狠狠踹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疯狂地灌入庙内，瞬间吹灭了那盏本就奄奄一息的油灯！
庙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搜！
给老子仔细搜！”
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
火把的光芒紧跟着涌入，晃动着，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但也投下更加扭曲诡异的影子。
三个穿着护院短打、手持棍棒腰刀的壮汉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络腮胡的汉子，眼神凶戾。
一条体型不小的黄毛猎犬，吐着猩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庙内焦躁地转着圈，鼻子在地上使劲嗅着。
“头儿！
看！
草铺上有人！”
一个眼尖的护院立刻发现了“僵死”的赵嬷嬷。
络腮胡头目大步走过去，用脚粗暴地踢了踢赵嬷嬷的腿。
赵嬷嬷强忍着恐惧和剧痛，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演得极其逼真。
“妈的！
死了？
老东西不经吓？”
络腮胡啐了一口，又看向旁边空着的草铺位置，“那小贱人呢？
怎么只有这老虔婆？”
“狗！
狗在神像后面叫！”
另一个护院指着狂吠的猎犬喊道。
猎犬正对着神像后面被草草掩盖的刺客尸体方向，疯狂地刨着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后面有东西？”
络腮胡眉头一拧，提着刀，带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绕过神像。
火光照耀下，刺客尸体上盖着的干草被扒拉开一角，露出了染血的衣角和一只僵硬的手！
“操！
是王三！”
络腮胡倒抽一口冷气，显然认出了刺客的身份，“他怎么死这儿了？
谁干的？
那小贱人？”
他蹲下身检查尸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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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她们还有帮手？”
他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庙宇，“给我仔细搜！
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肯定还有人！”
两个护院立刻紧张起来，举起火把和棍棒，开始在逼仄的破庙里翻找。
踢开干柴堆，捅了捅角落的蜘蛛网，甚至抬头看了看漏风的房梁。
火把的光柱在林晚藏身的门后角落扫过！
她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和晃动的光影掠过自己头顶的破木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死死闭着眼，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头儿，没有啊！
除了这老虔婆和王三的尸体，鬼影都没一个！”
一个护院抱怨道。
“妈的！
活见鬼了！”
络腮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外面依旧狂风暴雪，“那小贱人中了毒，还杀了王三，能跑多远？
肯定还在这附近！
狗！
再闻！”
猎犬在庙内转了几圈，又跑到门口，对着风雪狂吠了几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庙内的血腥味太重，干扰了它的嗅觉，风雪也掩盖了新鲜的气息。
“头儿，风雪太大了，狗也迷糊了。”
另一个护院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而且这破地方，冻也冻死人了。
那小贱人就算没死，这天气，她能撑多久？
咱们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络腮胡脸色阴沉地看了看赵嬷嬷的“尸体”，又看了看王三的死状，再望了望门外肆虐的风雪，眼神闪烁不定。
最终，他狠狠一跺脚：“妈的！
晦气！
带上王三的尸体，撤！
回去禀报夫人！
那小贱人中了剧毒，又在这鬼天气里，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荒郊野岭！
冻也冻成冰棍了！
走！”
“是！”
两个护院如蒙大赦，连忙上前，费力地抬起王三冰冷的尸体。
猎犬被呵斥着，不情不愿地跟着。
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的呼啸声中。
火把的光芒也彻底消失在门外无边的黑暗里。
死寂重新笼罩了破庙，门后的阴影里，林晚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下来。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腹部的剧痛瞬间将她淹没，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连连咳嗽。
“小姐！
小姐！”
赵嬷嬷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您没事吧？
吓死老奴了！”
“没……没事……”林晚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快扶我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她深知，对方只是暂时被风雪和“尸体”迷惑，一旦反应过来或者天气稍缓，必然会杀个回马枪！
赵嬷嬷连忙搀扶起林晚。
两人互相支撑着，踉踉跄跄地走出破庙。
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卷着雪粒子打得人生疼。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惨白光芒，勉强能看清脚下崎岖不平、被积雪覆盖的小路。
“小姐……我们…我们去哪？”
赵嬷嬷茫然西顾，风雪茫茫，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容身之所。
“进城！”
林晚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才有机会找到彻底解毒的药物！
她的身体己经到了极限，必须尽快得到救治！
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赵嬷嬷对方向的辨认，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林晚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强撑着。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两人吞噬。
体温在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就在林晚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随时会倒在雪地里时，前方风雪弥漫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弱、却如同灯塔般温暖的光芒！
是灯火！
是城墙的轮廓！
还有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
“县……县城……小姐！
我们到了！
我们到城下了！”
赵嬷嬷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喊道。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
两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微光的方向挪去。
然而，当她们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紧闭的城门前时，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高大的城门紧闭着！
巨大的门栓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冰冷而沉重。
城门楼上，隐约可见巡逻兵丁的身影。
宵禁！
她们错过了入城的时辰！
“开……开门……救命啊……”赵嬷嬷扑到冰冷的城门上，用尽力气拍打着，嘶声哭喊。
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瞬间就被吞没。
城门楼上传来不耐烦的呵斥：“滚开！
宵禁时辰！
擅闯城门者死！
天亮再来！”
冰冷的拒绝，如同最后的判决。
林晚靠在冰冷的城墙上，身体一点点滑落。
体温在飞速流逝，腹部的绞痛再次猛烈发作，眼前阵阵发黑。
难道……拼尽全力逃到这里，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要冻死在这城门之下？
就在绝望再次要将两人彻底吞噬之际，林晚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城门旁不远处。
那里，在城墙巨大的阴影下，似乎……还有一点微弱的灯火？
像是一家店铺的后门？
“那……那边……”林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向那个方向。
赵嬷嬷顺着看去，也看到了那点微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搀扶着林晚，艰难地挪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家铺子的后门，门楣上挂着一个半旧的灯笼，上面模糊地写着一个“药”字！
是一家药铺的后门！
“药铺！
是药铺！”
赵嬷嬷惊喜交加，扑上去用力拍打那扇紧闭的后门，“开开门！
救命！
开开门啊！
求求你们！
救救我家小姐！
她快不行了！”
“谁啊！
大半夜的！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接着是踢踏的脚步声。
后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带着怒气的年轻脸庞，看样子是个学徒。
“小哥！
行行好！
我家小姐中了毒！
快不行了！
求求您，救救她！
我们有钱！
有钱！”
赵嬷嬷哭喊着，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个从刺客身上搜来的、装着几块碎银子的钱袋。
那学徒借着灯笼光，看清了门外两个狼狈不堪、浑身是雪、其中一个更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女子。
他皱了皱眉，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不信任：“中毒？
这大半夜的？
谁知道你们惹了什么麻烦？
走走走！
别死在我们门口晦气！
师父睡了，明天再来！”
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等……”林晚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学徒。
她的眼神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砒……砒霜中毒……己……己催吐……需……绿豆……甘草……防风……煎浓汁……快……”那学徒关门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惊愕取代！
砒霜中毒？
催吐？
这药方……虽然基础，但在这个时辰，从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断气的少女口中如此精准地说出……这绝不是普通村妇能知道的！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林晚，又看看旁边苦苦哀求的赵嬷嬷。
借着灯笼光，他忽然瞥见赵嬷嬷因为搀扶林晚而滑落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样式古朴、却明显是上好白银打造的镯子！
虽然沾了泥污，但那质地骗不了行家的眼睛！
学徒的眼神瞬间变了！
贪婪和一丝犹豫交织。
他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林晚那虽然濒死、却依旧带着某种奇异气度的脸，终于，侧开了身体，让出一条缝隙。
“快！
把她扶进来！
轻点！
别弄脏了地！”
他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眼睛却还死死盯着赵嬷嬷手腕上的银镯。
赵嬷嬷如蒙大赦，千恩万谢，赶紧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晚，踉跄着挤进了那扇散发着淡淡药味的、温暖的后门。
药铺后堂狭窄而杂乱，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味。
学徒将他们引到角落一堆干草铺上，态度依旧算不上好：“就这儿！
等着！
我去叫师父！”
说完，匆匆跑向前堂。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将林晚安置在干草上，用破旧的毯子盖住她冰冷的身躯，老泪纵横：“小姐……我们……我们进来了……您撑住啊……”林晚的意识在温暖的药香中稍微回笼了一丝，但身体依旧如同在冰火中煎熬。
腹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刚才的跋涉和惊吓彻底透支了这具身体。
她知道自己情况非常不妙，毒素并未完全清除，身体机能濒临崩溃。
能否撑到救治，还是未知数。
就在她努力保持清醒之际，脚步声从前堂传来。
不止一个人！
“砒霜中毒？
还知道药方？
在哪儿呢？”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灰色棉袍、须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者，在刚才那个学徒的陪同下，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他便是药铺的坐堂大夫，周大夫。
他脸上带着被打扰清梦的不悦和职业性的审视，目光锐利地落在林晚身上。
“师父，就是她。”
学徒指着林晚，又低声在周大夫耳边嘀咕了几句，眼神瞟向赵嬷嬷的手腕。
周大夫的目光在赵嬷嬷手腕的银镯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落在林晚惨白的脸上。
他蹲下身，伸出两指搭在林晚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极其微弱、紊乱、滑数，典型的毒邪深入、气血两亏之象！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脉象凶险！
毒入脏腑！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他翻开林晚的眼皮看了看，又凑近嗅了嗅她口中微弱的气息。
“大夫！
求求您！
救救我家小姐！
她……她不能死啊！”
赵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周大夫没有立刻回答，他首起身，目光在狼狈不堪的赵嬷嬷和昏迷不醒的林晚身上来回扫视，眼神复杂，充满了算计和权衡。
深夜收留两个身份不明、明显惹了麻烦、还身中剧毒的人，风险太大了！
但……那只银镯，还有这少女昏迷前精准报出的药方……似乎又预示着某种可能的价值？
药铺里陷入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林晚艰难而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外面依旧呼啸的风雪声。
学徒紧张地看着师父。
赵嬷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地等待着宣判。
周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最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对着学徒沉声道：“去！
按她刚才说的方子，绿豆、甘草、防风，三倍量！
立刻煎煮！
要快！”
学徒一愣，随即应声：“是！
师父！”
转身跑向药柜。
赵嬷嬷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谢大夫！
谢谢大夫救命之恩！”
周大夫却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补充道：“老朽丑话说在前头，她中毒太深，脉象凶险，老朽只能尽力而为，生死由命！
还有，这诊金药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银镯上，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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