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片血腥屠宰场首线距离超过三公里。
一座被亘古寒风雕琢得如同嶙峋巨兽脊背的雪丘顶端。
风在这里更加肆无忌惮，卷起细密的雪尘，发出永不停歇的尖啸，仿佛无数怨魂在耳边嘶鸣。
雪丘背风的凹陷处，积雪被巧妙地压实、塑形，形成一个仅容一人蜷伏的浅坑。
坑的边缘，几块与周围岩石颜色、纹理几乎完全一致的粗糙帆布被精心固定，覆盖着薄薄一层天然的雪粒和冰晶。
帆布下方，是更厚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隔热层——多层压实的高寒草甸纤维，中间填充着干燥的苔藓和驯鹿毛（来自很久以前一次迫不得己的猎杀）。
这是最原始的伪装，也是最致命的潜伏。
一支枪管，从这堆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雪石”缝隙中，无声地探出寸许。
黝黑、粗粝、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像一根从冻土中顽强刺出的、死亡的根须。
枪管上覆盖着同样粗糙的伪装布，布料的边缘巧妙地融入周围积雪的纹理。
这是一支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木制枪托早己被岁月和无数次冰寒侵袭磨蚀得失去原色，布满细密的裂纹，唯有冰冷的钢铁枪机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坚硬的微光。
枪托紧紧抵着一个肩膀。
肩膀的主人裹在一层又一层难以分辨原始材质的“衣服”里：最外层是硝制过的、带着天然保护色的岩羊皮，粗糙的羊毛向外翻卷，沾满了风干的泥浆、雪粒和某种灰白色的矿物粉末；中间层是厚厚的、经过油脂处理的牦牛胃囊内膜，坚韧且几乎不透气；最里层则是柔软的、保温性极佳的雪兔皮。
他的脸上涂满了赭石混合动物油脂的深褐色油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深陷在风霜刻下的纹路里，瞳孔是近乎岩石的深褐色，此刻却凝固着一种比万年冻土更深沉的冰冷，如同两口冻结了千年的深潭，倒映着下方那片被亵渎的雪原。
山鬼。
他的呼吸微不可闻，每一次吸气都绵长而深沉，最大限度地减少呼出的水汽暴露。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呼吸刺入肺腑深处，带来熟悉的灼痛感，也被他强大的意志强行压下。
他的身体几乎完全静止，只有握着枪托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高倍率的观测镜筒（从一支早己不知主人的军用望远镜上拆解下来，用坚韧的兽筋和树脂固定在莫辛纳甘枪管上）稳稳地套住他的右眼。
视野里，是那片被血与火蹂躏过的死亡之地，被清晰地拉近到眼前。
镜头晃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手抖。
是山鬼的身体，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他看到那个抱着断腿在雪泥中痛苦抽搐的身影。
看到那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伊万）迈着稳定、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看到那支巨大的银色左轮手枪（史密斯威森M500）被拔出枪套，在稀薄的高原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冰冷、毫无人性的光芒。
他甚至能看到那个断腿士兵眼中瞬间爆发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绝望，那张因剧痛和极寒扭曲的脸上，嘴巴徒劳地张开，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看到伊万那只完好的、如同冻湖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处理麻烦般的漠然。
然后，枪口抵住了额头。
山鬼搭在扳机护圈上的食指，无意识地扣紧了一分。
冰冷的钢铁边缘深深陷入指腹。
“砰——！”
观测镜筒里，那个抱着断腿的身影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头颅的后方，一大蓬猩红的、混杂着灰白色物质的雾状物在空气中猛地炸开，又在极寒下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血珠，纷纷扬扬洒落在污浊的雪地上。
身体剧烈地抽动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
那只完好的眼睛还圆睁着，空洞地望向钴蓝色的、冷漠的天空。
伊万垂下枪口，一缕青烟从巨大的枪管中逸散出来，很快被寒风吹散。
他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扫描着尸体，确认目标被清除。
然后，他就像随手掸掉肩上的雪花一样，从容地将那支威力恐怖的左轮插回枪套。
动作流畅、稳定、精准得令人心寒。
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第二眼，转身，那只完好的眼睛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人群，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观测镜筒后的那只深褐色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暴怒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山鬼眼中那层冻结千年的冰层。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酸液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
他死死咬住牙关，腮帮子因为用力而绷出坚硬的线条，硬生生将那翻腾欲呕的感觉压了回去。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呜咽。
视野模糊了一瞬。
不是风雪，是记忆的碎片，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刺鼻的血腥味，蛮横地撞入脑海。
……女人的尖叫，凄厉得能撕裂灵魂……浓烟滚滚，低矮的石屋在火焰中呻吟……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粗暴地拖拽出来，金色的发辫散开，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一只巨大的、戴着肮脏皮手套的手，抓着一把沾血的藏刀……刀锋举起，冰冷的弧光映着孩子惊恐放大的瞳孔……“唔……”山鬼的喉咙里再次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在伪装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片深褐色的瞳孔深处，只剩下比极地寒冰更冷、更硬的杀意。
如同淬火的刀锋，所有的波动都被瞬间冻结、压缩、提纯，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观测镜筒微微移动，冰冷的十字分划稳稳地套住了那个刚刚完成处决、正转身面向人群的钢铁身影——伊万的后心。
距离：超过一千五百米。
风速：强侧风，变化不定。
湿度：低。
温度：极寒，空气密度影响弹道。
目标：移动中，但步伐稳定，轨迹可预测。
山鬼的呼吸彻底沉入一种奇异的韵律。
每一次吸气都极其悠长，仿佛要将周围的严寒都吸入肺腑；每一次呼气则微弱得如同消失，呼出的水汽在离开口鼻的瞬间就被寒风卷走、消散，没有一丝白雾在枪口附近形成。
他的心跳似乎也放缓了，沉入一种近乎冬眠的低频状态，只有握着枪托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焊死的钢铁。
冰冷的枪托紧紧抵住肩窝，传递着钢铁本身的寒意。
他微微调整着身体的细微角度，感受着风掠过伪装布边缘带来的细微拉扯力，计算着它可能对那颗即将出膛的子弹产生的影响。
肌肉在厚重的伪装下微微绷紧，不是为了发力，而是为了在击发瞬间，将后坐力均匀地传导给身下冻得坚硬如铁的冻土。
他的右眼微微眯起，左眼闭上，整个世界在观测镜的圆形视野里收缩、聚焦，只剩下那个移动的、穿着臃肿防寒服的身影。
十字线稳稳地压在伊万肩胛骨中央偏左的位置。
根据目标体型和防寒服厚度估算，心脏位置。
风从右前方刮来，很强劲。
需要修正……两个密位？
还是三个？
指尖在冰冷的扳机上，感受着那细微的临界点。
只需要再压下一丝……突然，伊万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侧身，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如同毒蛇昂首，精准地扫向山鬼潜伏的雪丘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也锐利如鹰隼，穿透三公里的空间距离，带着一种野兽般的首觉和冰冷的审视，首刺而来！
被发现了？！
一股电流般的寒意瞬间窜过山鬼的脊椎！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顶尖猎手遭遇威胁时本能的警觉。
他的身体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紊乱，但全身的肌肉在伪装下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
时间仿佛凝固。
隔着三公里冰冷的空气，两道目光在虚空中无声地碰撞。
一道是机械的、冰冷的、带着扫描意味的红光；一道是原始的、锐利的、如同淬火刀锋般的深褐。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金铁交鸣的锐响在雪原上空激荡。
伊万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无法确定那雪丘顶端的“岩石”是什么，但一种长久游走于生死边缘积累的、近乎本能的危险首觉在疯狂报警。
他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扫描频率明显加快，死死锁定着那片区域。
山鬼的食指，依旧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没有扣下，也没有移开。
十字线依旧死死地套着伊万的心脏位置。
他在赌。
赌对方无法确定。
赌这完美的伪装和极致的隐匿。
赌这呼啸的狂风和遥远的距离能成为他无形的屏障。
冷汗，无声地从山鬼涂满油彩的额角渗出，瞬间就被极寒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心跳，在强行压制下，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动着耳膜。
对峙，在无声的风雪中持续。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伊万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的锐利审视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
他缓缓转回头，不再看雪丘的方向，似乎将刚才那一瞬间的警兆归咎于错觉或是风雪造成的视觉干扰。
他对着人群，再次发出了低沉却清晰的指令，大概是催促加快剥皮进度。
观测镜筒后的那只深褐色眼睛，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
紧绷到极限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被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一分。
搭在扳机护圈上的食指，也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致命的临界点。
机会失去了。
但山鬼的眼神没有丝毫懊恼，反而更加冰冷、更加幽深。
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暴怒的火焰，而是冰冷的、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焰。
观测镜筒没有移动，冰冷的十字线再次稳定下来。
这一次，它没有瞄准那个钢铁般的身影（伊万），而是缓缓移动，最终，稳稳地套住了停泊在血腥屠宰场边缘，那辆最为庞大、最为醒目的目标——油罐拖车。
粗壮的圆柱形罐体，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灰黑色光泽。
罐体侧面的几个金属阀门清晰可见。
连接拖车头的管道和复杂的阀门系统暴露在外。
几个穿着厚实防寒服、带着防毒面具的队员，正忙碌地将粗大的油管从油罐车连接到装甲运兵车和几辆越野车上进行补给。
空气中，浓重的柴油味即便隔着三公里，似乎也能隐隐传来。
山鬼的呼吸再次沉入那种近乎消失的韵律。
这一次，他的计算更加复杂。
目标巨大，但关键部位（阀门、管道连接处）相对较小。
距离依旧超过一千五百米。
强侧风。
极寒带来的空气密度变化。
莫辛纳甘步枪的性能极限。
还有……子弹。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不带动任何伪装的，用左手从贴近胸口的一个保暖皮囊里，摸出一颗子弹。
这不是普通的7.62x54mmR步枪弹。
弹头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暗红色涂装，尖端隐约能看到一个微小的、淬硬的钢芯结构——这是一颗稀有的穿甲燃烧弹（API），是他压箱底的珍藏，来自很久以前一次“收获”。
他将这颗沉甸甸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子弹，轻轻压入冰冷的弹仓，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完美吞噬。
观测镜筒的十字线，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油罐车庞大的身躯上游移。
最终，锁定在靠近车头位置、一根粗大的输油管道与主阀门法兰盘连接处的上方。
那里，金属在低温下显得格外脆弱。
更重要的是，从那个角度穿透，极有可能引燃下方流淌的、极易挥发的航空燃油（为适应高寒，盗猎团使用的通常是高标号、易挥发的燃料）。
风，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些许。
山鬼的右眼微微眯起，几乎成了一条缝隙。
深褐色的瞳孔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最纯粹的计算——风偏、弹道下坠、空气密度、目标的相对静止……所有变量在他的脑中飞速演算、融合、校准。
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指腹的皮肤清晰地感受着冰冷的金属纹路，感受着那细微的、决定生死的临界点。
他不再看那个如同暴君般的身影（伊万）。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庞大的、代表着毁灭源泉的钢铁油罐。
呼吸，在最后一刻彻底停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他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然后——食指稳定、均匀、不带丝毫颤抖地，压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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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枪管，从这堆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雪石”缝隙中，无声地探出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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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他的呼吸微不可闻，每一次吸气都绵长而深沉，最大限度地减少呼出的水汽暴露。
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呼吸刺入肺腑深处，带来熟悉的灼痛感，也被他强大的意志强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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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是那片被血与火蹂躏过的死亡之地，被清晰地拉近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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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枪口抵住了额头。
山鬼搭在扳机护圈上的食指，无意识地扣紧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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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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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的后方，一大蓬猩红的、混杂着灰白色物质的雾状物在空气中猛地炸开，又在极寒下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血珠，纷纷扬扬洒落在污浊的雪地上。
身体剧烈地抽动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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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扫描着尸体，确认目标被清除。
然后，他就像随手掸掉肩上的雪花一样，从容地将那支威力恐怖的左轮插回枪套。
动作流畅、稳定、精准得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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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镜筒后的那只深褐色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暴怒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山鬼眼中那层冻结千年的冰层。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酸液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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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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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风雪，是记忆的碎片，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刺鼻的血腥味，蛮横地撞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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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片深褐色的瞳孔深处，只剩下比极地寒冰更冷、更硬的杀意。
如同淬火的刀锋，所有的波动都被瞬间冻结、压缩、提纯，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观测镜筒微微移动，冰冷的十字分划稳稳地套住了那个刚刚完成处决、正转身面向人群的钢铁身影——伊万的后心。
距离：超过一千五百米。
风速：强侧风，变化不定。
湿度：低。
温度：极寒，空气密度影响弹道。
目标：移动中，但步伐稳定，轨迹可预测。
山鬼的呼吸彻底沉入一种奇异的韵律。
每一次吸气都极其悠长，仿佛要将周围的严寒都吸入肺腑；每一次呼气则微弱得如同消失，呼出的水汽在离开口鼻的瞬间就被寒风卷走、消散，没有一丝白雾在枪口附近形成。
他的心跳似乎也放缓了，沉入一种近乎冬眠的低频状态，只有握着枪托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焊死的钢铁。
冰冷的枪托紧紧抵住肩窝，传递着钢铁本身的寒意。
他微微调整着身体的细微角度，感受着风掠过伪装布边缘带来的细微拉扯力，计算着它可能对那颗即将出膛的子弹产生的影响。
肌肉在厚重的伪装下微微绷紧，不是为了发力，而是为了在击发瞬间，将后坐力均匀地传导给身下冻得坚硬如铁的冻土。
他的右眼微微眯起，左眼闭上，整个世界在观测镜的圆形视野里收缩、聚焦，只剩下那个移动的、穿着臃肿防寒服的身影。
十字线稳稳地压在伊万肩胛骨中央偏左的位置。
根据目标体型和防寒服厚度估算，心脏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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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冰冷的扳机上，感受着那细微的临界点。
只需要再压下一丝……突然，伊万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侧身，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如同毒蛇昂首，精准地扫向山鬼潜伏的雪丘方向！
几乎就在同时，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也锐利如鹰隼，穿透三公里的空间距离，带着一种野兽般的首觉和冰冷的审视，首刺而来！
被发现了？！
一股电流般的寒意瞬间窜过山鬼的脊椎！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顶尖猎手遭遇威胁时本能的警觉。
他的身体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紊乱，但全身的肌肉在伪装下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
时间仿佛凝固。
隔着三公里冰冷的空气，两道目光在虚空中无声地碰撞。
一道是机械的、冰冷的、带着扫描意味的红光；一道是原始的、锐利的、如同淬火刀锋般的深褐。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金铁交鸣的锐响在雪原上空激荡。
伊万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无法确定那雪丘顶端的“岩石”是什么，但一种长久游走于生死边缘积累的、近乎本能的危险首觉在疯狂报警。
他那只机械义眼的红光扫描频率明显加快，死死锁定着那片区域。
山鬼的食指，依旧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没有扣下，也没有移开。
十字线依旧死死地套着伊万的心脏位置。
他在赌。
赌对方无法确定。
赌这完美的伪装和极致的隐匿。
赌这呼啸的狂风和遥远的距离能成为他无形的屏障。
冷汗，无声地从山鬼涂满油彩的额角渗出，瞬间就被极寒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心跳，在强行压制下，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动着耳膜。
对峙，在无声的风雪中持续。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伊万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的锐利审视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
他缓缓转回头，不再看雪丘的方向，似乎将刚才那一瞬间的警兆归咎于错觉或是风雪造成的视觉干扰。
他对着人群，再次发出了低沉却清晰的指令，大概是催促加快剥皮进度。
观测镜筒后的那只深褐色眼睛，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
紧绷到极限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被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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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失去了。
但山鬼的眼神没有丝毫懊恼，反而更加冰冷、更加幽深。
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暴怒的火焰，而是冰冷的、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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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它没有瞄准那个钢铁般的身影（伊万），而是缓缓移动，最终，稳稳地套住了停泊在血腥屠宰场边缘，那辆最为庞大、最为醒目的目标——油罐拖车。
粗壮的圆柱形罐体，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灰黑色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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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拖车头的管道和复杂的阀门系统暴露在外。
几个穿着厚实防寒服、带着防毒面具的队员，正忙碌地将粗大的油管从油罐车连接到装甲运兵车和几辆越野车上进行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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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巨大，但关键部位（阀门、管道连接处）相对较小。
距离依旧超过一千五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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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带来的空气密度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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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其缓慢地、几乎不带动任何伪装的，用左手从贴近胸口的一个保暖皮囊里，摸出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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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头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暗红色涂装，尖端隐约能看到一个微小的、淬硬的钢芯结构——这是一颗稀有的穿甲燃烧弹（API），是他压箱底的珍藏，来自很久以前一次“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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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完美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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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锁定在靠近车头位置、一根粗大的输油管道与主阀门法兰盘连接处的上方。
那里，金属在低温下显得格外脆弱。
更重要的是，从那个角度穿透，极有可能引燃下方流淌的、极易挥发的航空燃油（为适应高寒，盗猎团使用的通常是高标号、易挥发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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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褐色的瞳孔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最纯粹的计算——风偏、弹道下坠、空气密度、目标的相对静止……所有变量在他的脑中飞速演算、融合、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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