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溪。大理古城的风,带着洱海的水汽,吹在我脸上,有点黏,还有点咸。
像眼泪干了又湿的感觉。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轮子卡在石板路的缝隙里,咯噔一下,
差点把我带倒。手机导航早就没了信号。我抬头,
看着眼前这栋挂着“云歇”牌子的白族老院子。木头门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原木色,
门口的石阶缝里顽强地钻出几丛野草。这地方,跟照片上那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照片是三天前刷到的。李哲搂着那个长发及腰的女孩,
笑得见牙不见眼,配文:“遇见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而我,是他风景线之外,
被裁剪掉的前女友。五年感情,抵不过一次公司团建。分手是我提的,
在他支支吾吾解释“只是喝多了,一时糊涂”的第二天。打包行李,订机票,
搜索“失恋疗伤圣地”,跳出来的第一个就是大理。冲动是魔鬼。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有人吗?”院子里倒是干净,几盆蔫头耷脑的花,一张石桌,
几把藤椅。正对着的是主屋,旁边两栋两层小楼,应该是客房。“来了来了!
”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民族风布裙的女孩从主屋旁边的偏房跑出来,手里还捏着块抹布。
“您就是林小姐吧?订了一周的‘听海’?”“是我。”我点头。“哎呀,可算到了!
我还怕你找不到呢!我叫阿瑶,是这里的……嗯,前台加管家加清洁阿姨,暂时就我一个。
”阿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甜,但眼下有掩饰不住的青黑。她热情地帮我拉箱子,
“‘听海’在二楼,视野最好!能看到一点点洱海,真的就一点点哦,别抱太大希望!
”木质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阿瑶在前面絮絮叨叨。
“林小姐你运气真好,这几天就你一个客人。”“啊?”我愣了一下,“淡季?
”阿瑶的脚步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嗯……算是吧。”她推开二楼尽头一扇房门,
“到了!您看看,还满意吗?”房间不大,白墙,木地板,一张大床,白色的纱帐垂下来。
窗户是旧式的木格子窗,推开,外面是层层叠叠的灰色瓦顶,远处,洱海像一条发光的银带,
嵌在灰蓝色的山峦之间。风猛地灌进来,带着更浓重的水汽。风景确实还行,
如果忽略掉墙角那点可疑的霉斑,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潮湿气味的话。“挺好的。”我说。
好不好,还能退吗?银行卡里那点余额不允许我挑剔。“那就好!有事随时叫我,
我一般都在楼下偏房,或者院子里。”阿瑶松了口气,把钥匙给我,“对了,林小姐,
那个……房费是预付了一周,但押金……”“押金多少?我微信转你。”“五百就行!
”阿瑶立刻掏出手机,动作快得像怕我反悔。我扫了她的收款码。五百块出去,
心跟着抽了一下。阿瑶收了钱,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林小姐你先休息!晚上想吃什么?
我手艺还行,家常菜管饱!”“随便,都行。”我现在对吃饭没什么兴趣,只想躺下,
把自己埋进陌生的枕头里,隔绝掉过去几天的兵荒马乱。阿瑶应着,轻手轻脚带上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我把自己摔进那张大床,
床垫有点硬。天花板是裸露的原木梁,一根根,排列整齐,像某种无声的牢笼。
手机嗡嗡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李哲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从最初的愤怒质问“林溪你什么意思?说分就分?”,到后来的“你回来我们谈谈”,
再到现在的“溪溪,我知道错了,你在哪?我很担心你”。担心?担心我跑了,
没人再像老妈子一样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给他熨平每一件衬衫,
在他加班到深夜时温好一碗粥?我烦躁地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
盯着陌生的房梁,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李哲的脸,
那个女孩的长发,同事们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
还有我妈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叹气……最后定格在“云歇”那剥落的门漆上。我闭上眼。
大理的第一天,以一场沉沉的、无梦的昏睡开始。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风声更大了,呜呜地吹着,像女人在哭。肚子咕咕叫起来。我才想起阿瑶说的晚饭。
趿拉着拖鞋下楼。院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门灯,主屋那边透出暖色的光。我循着光走过去,
推开主屋的门。里面是个小客厅兼餐厅。阿瑶正坐在一张方桌旁,
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盘炒青菜,一盘……黑乎乎看不出来是什么。她正对着一个厚厚的账本,
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地按着,按几下,就烦躁地抓抓头发。“阿瑶?
”我出声。“啊!林小姐!”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账本合上,
“你醒了?饿了吧?饭……饭在锅里,我给你热热!”她冲向旁边的小厨房。“不用麻烦,
我自己来。”我走过去,掀开灶台上的大锅盖。里面是白米饭,还有点余温。
“菜……菜有点凉了,我热热……”阿瑶端着那盘黑乎乎的菜,有点窘迫。“这是什么?
”我指了指那盘不明物体。“酸……酸辣鱼。”阿瑶的声音更小了,“可能……火候过了点。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嗯,是鱼。外面焦黑,里面倒还嫩,就是咸得发苦,
酸辣味倒是很足,直冲天灵盖。我灌了一大口水,才把那口鱼咽下去。“还行。
”我面不改色地扒拉着白饭,就着那盘寡淡的青菜。失恋的人,味觉好像也迟钝了。
阿瑶坐在我对面,捧着碗,食不知味,眼神总往那本摊开的账本上瞟。“账目有问题?
”我问得直接。阿瑶猛地抬头,眼圈一下子红了。“林小姐……我……我们老板,就是房东,
他……他好像把民宿抵押出去了!”她声音带着哭腔,“这个月的贷款没还上,
银行打电话来催了……还有水电费,供应商的货款……我……我就一个打工的,
我哪懂这些啊!老板电话也打不通了……”原来如此。难怪民宿这么冷清,
难怪她一个人忙前忙后,难怪看到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抵押?那你们老板人呢?
”“他……他说老家有事,回去处理,把民宿交给我看着,说很快回来……可这都半个月了,
音信全无!”阿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工资都两个月没发了……可我不能走啊,
走了这店怎么办?还有几个老员工,一看情况不对,上个月就都走了,
现在就剩我一个……”她抽泣着,抹着眼泪:“林小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店要是黄了,
我工作没了,老板欠我的钱也没了着落……”我看着这个和我差不多大,
却一脸彷徨无助的女孩。她眼里的绝望,比我失恋的空洞,似乎更具体,更沉重。
大理的风花雪月还没看到,先撞上了一地鸡毛。“账本能给我看看吗?”鬼使神差地,
我开口。阿瑶愣了一下,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把账本推到我面前。翻开账本,
里面的记录很乱。收入支出混杂在一起,字迹潦草。我大学学的是财务管理,
虽然毕业后干了不相干的工作,但看个简单的流水账还是没问题。我拿过她的计算器,
开始一项项整理归类。阿瑶紧张地坐在旁边看着,大气不敢出。越算,心越沉。
民宿的财务状况比我想象的还糟。入住率低得可怜,最近几个月基本都是亏损状态。
支出却一点没少,
房租其实是贷款利息、水电、维护、食材采购……还有几笔用途不明的支出,数额不小,
只写了个“王总”。“这个‘王总’是谁?支出做什么的?”我指着那几笔账。
阿瑶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啊,都是老板亲自经手的,就让我记个总数。”漏洞。
巨大的财务漏洞。加上银行催贷……这“云歇”民宿,根本就是个随时会沉没的破船。
窗外风声更紧了,似乎还夹杂着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噼里啪啦,敲得人心烦意乱。
“林小姐……还……还有救吗?”阿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看着账本上那个刺眼的赤字,又看看阿瑶哭红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哲的脸又冒出来,带着他那套“一时糊涂”的理论。还有我妈的叹气。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股更莫名的劲头,同时冲了上来。“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拍,“从明天起,这店,我们俩先撑着。
”阿瑶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真的吗?林小姐你愿意帮我?”“不是帮你。”我打断她,
语气生硬,“我预付了一周房费,五百押金。店要是真倒了,我的钱也打水漂。还有,
我暂时……没地方去。”我顿了顿,补充道,“算是自救。”阿瑶破涕为笑,
用力点头:“嗯!自救!林小姐,你太好了!你懂账,我干活!我们一定能撑到老板回来!
”老板?我瞥了一眼那本糊涂账。那个“王总”的支出像根刺。老板能不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都得打个巨大的问号。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失恋的伤痛,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存危机,暂时挤到了一边。大理的第一夜,雨下得很大。
我在陌生的床上,听着雨打屋檐,想着明天的早餐该怎么做才能省钱,竟然比想着李哲,
更快地睡着了。第二天是被鸟叫声吵醒的。雨停了。天空是那种被洗过的湛蓝,
阳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空气清新得不像话。
如果不是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和阿瑶的惊呼,这真是个完美的早晨。“哎呀!
糊了糊了!”我赶紧披上外套下楼。厨房里一片狼藉,
阿瑶手忙脚乱地对付着一口冒黑烟的锅,旁边案板上放着几个歪歪扭扭、不成型的饵块。
“林小姐!”阿瑶看到我,像看到救星,“我想给你做个大理特色早餐,
饵块加稀豆粉……可这……”我看着锅里那块焦黑的、疑似饵块的东西,
还有旁边那碗颜色诡异的糊状物应该是稀豆粉?,叹了口气。“我来吧。”我挽起袖子。
在家里,李哲的早餐都是我准备的。五年,练就了一手不算精湛但足够糊口的厨艺。
我接手了那锅和不成团的面粉,重新加水,揉面。阿瑶在旁边打下手,洗菜,切点咸菜。
半个小时后,两碗清汤挂面,配上咸菜和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阳光暖暖的,空气里有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哇!好香!”阿瑶吸溜着面条,一脸满足,
“林小姐,你太厉害了!”“叫我林溪就行。”我低头吃面。味道普通,但热乎乎的,
让空了一夜的胃舒服了很多。吃完早饭,我们正式开工。第一步,打扫卫生。
阿瑶负责客房区域和院子。我负责主屋和那个积灰的公共客厅。擦桌子时,
手指摸到桌底一片黏腻。翻过来一看,是块口香糖。拖地拖到沙发后面,
扫出半包过期零食和几个空啤酒罐。清理书架,抖落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这民宿,
之前的管理真是稀烂。难怪差评里总说“卫生状况堪忧”。清理到中午,
才勉强把主屋弄出点样子。阿瑶累得瘫在藤椅上,小脸通红。“不行了不行了,林溪,
歇会儿吧。”我递给她一杯水。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虽然累,但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这种体力劳动,似乎能让人暂时忘记心里的空洞。下午,我们开始处理“业务”。
首要问题:客人。没有客人,一切都是空谈。我让阿瑶把之前各个平台的民宿信息都调出来。
一看,心凉了半截。照片拍得毫无美感,文字介绍干巴巴,
差评扎堆主要集中在卫生差、服务响应慢、位置难找,好评寥寥无几。“这怎么吸引人?
”我皱眉。“以前都是老板弄的……他好像不太在意这个。”阿瑶小声说。“现在我们在意。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阿瑶,你负责把院子、客厅、还有你那间还过得去的客房,
重新拍照。要干净,明亮,有特色!特别是那个木格窗看瓦顶的角度,很有感觉。
我去研究怎么优化平台介绍和回复差评。”拍照是阿瑶的强项。她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
找角度,调光线。我则坐在石桌旁,对着笔记本电脑,绞尽脑汁地写文案。“坐拥古城一隅,
静享瓦顶流云,推窗见苍山洱海……”太文绉绉了,删掉。“便宜!干净!老板娘超好!
”太直白,删掉。最后,结合阿瑶拍好的、充满生活气息和小清新风格的照片,
我定下了基调:“云歇小院古城闹中取静,白族老宅新生。瓦顶听风,木窗揽云,
步行五分钟到人民路。新管家上任,卫生服务全面升级!等你来歇脚~”发出去之前,
我让阿瑶看。“哇!林溪你写得真好!”阿瑶眼睛发亮,“照片也好看!
比老板弄的那些强一百倍!”“希望能有效果。”我心里没底,但还是点击了发布和更新。
又把能想到的平台都注册或更新了一遍。做完这些,天又快黑了。我们俩累得像两条狗,
但看着更新后焕然一新的民宿页面,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晚饭还是我主厨。
简单炒了两个菜。吃饭的时候,阿瑶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兴奋地跳起来:“林溪!
有订单!有订单了!”我凑过去看。某平台发来通知:一位客人预定了后天入住,三晚!
虽然只是一个订单,但就像在黑暗里划亮了一根火柴。我和阿瑶激动地击了个掌。“太好了!
终于有客人了!”阿瑶开心得脸都红了,“林溪,你真是福星!”我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来大理后,第一次真正感到一丝轻松和希望。不是为了李哲,不是为了疗伤,
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小的、摇摇欲坠的“云歇”,为了我和阿瑶的自救。然而,
这短暂的喜悦,在深夜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击得粉碎。“开门!阿瑶!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开门!”是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叫喊,伴随着用力捶打木门的声音。门板被砸得哐哐作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和阿瑶当时正在客厅里对着账本,
研究怎么用最少的钱把那个霉斑房间修补一下。这声音吓得我们同时一哆嗦。
阿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是……是他……”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谁?”我皱眉。“王……王总……就是账上那个……”我的心猛地一沉。说曹操曹操到?
砸门声越来越响,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咒骂:“阿瑶!你个死丫头!给老子开门!
欠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店砸了!”阿瑶吓得直往我身后躲,
浑身发抖。“他经常来?”我按住她冰凉的手。“来过几次……找老板……老板不在,
他就……就冲我吼……有一次还想动手……”阿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怒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还有那笔用途不明的支出……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冷声问:“谁?
大半夜的,再砸门我报警了!”外面的砸门声停了一下,
随即响起一个更嚣张的声音:“报警?你报啊!老子是来要债的!天经地义!
让阿瑶那个死丫头出来!还有你们那个跑路的老板!欠了老子的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要债可以,拿出凭证,白天工作时间来谈。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马上打电话!
”我语气强硬,故意把手机解锁的声音弄得很大。外面沉默了几秒。
大概没想到里面的人这么硬气。“行!你行!给老子等着!”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阿瑶瘫坐在椅子上,
小声啜泣起来。“别怕,他走了。”我拍拍她的背,“这个王总,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欠他什么钱?”阿瑶抽噎着,
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好像是老板之前想扩建民宿,
找王总借了笔钱……后来好像又有什么生意往来……账上那些支出,
该就是还利息或者别的什么……王总说……说老板还欠他一大笔本金没还……现在老板跑了,
他就……就找我……”又是糊涂账!我气得牙痒痒。这老板留下的烂摊子,简直是个无底洞!
“明天,我们去打印一份详细的银行流水,再想办法查查这个王总的底细。”我沉声道。
不能被动挨打。安抚好惊魂未定的阿瑶,我回到自己房间。窗外月色很好,
洱海的方向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但我的心却沉甸甸的。大理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失恋的伤还没好,又卷入了债务纠纷。这趟“疗伤之旅”,真是精彩纷呈。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李哲。一条新消息:“溪溪,接电话好吗?我很想你。
”我看着那条消息,心里一片麻木。想我?想我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是谁?我没有回复,
直接关机。比起李哲那廉价的想念,眼前“云歇”的生存危机和王总的威胁,
更让我神经紧绷。第二天,我和阿瑶起了个大早。先去打印店打出了近半年的银行流水。
对着流水和账本,一笔笔核对。结果触目惊心。除了正常支出,
老板个人账户从民宿公账上转走了好几笔不小的款项,备注都是“周转”。
而转入王总账户的钱,数目也对不上账本上的记录,明显少了很多。
“这……”阿瑶看着那些数字,嘴唇哆嗦,“老板他……他是不是……”“监守自盗,
或者挪用了。”我冷冷地接下去。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老板恐怕不是“回老家有事”,
而是卷款跑路了!“云歇”不仅欠着银行贷款,
还欠着王总的高利贷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笔借款性质了,甚至可能被掏空了流动资金。
阿瑶脸色灰败,像是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那我们……怎么办?”她声音虚浮。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我把流水单收好,“这个王总,你对他了解多少?做什么的?
”“他……他在古城开了个酒吧,好像还做点土特产生意……挺凶的,
大家都叫他‘王老虎’……”阿瑶怯怯地说。酒吧?我心里一动。中午,
我和阿瑶去了古城里生意最好的一家咖啡馆。不是去喝咖啡,是去“蹲点”。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斜对面那家挂着“虎啸”灯牌的酒吧。
“就是那个……王总的酒吧。”阿瑶压低声音。酒吧门面不小,装修得挺张扬,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T恤、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年轻男人。大白天的,里面没什么人。
我们点了最便宜的柠檬水,坐了两个多小时。看到王总挺着啤酒肚,夹着个皮包,
从一辆黑色越野车上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酒吧。那派头,十足的地头蛇模样。“林溪,
我们……真要去找他谈吗?”阿瑶很害怕。“谈?拿什么谈?”我摇头,
“我们手上这点流水,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他要是讲道理,就不会半夜来砸门了。
”“那怎么办?”“等。”我看着“虎啸”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
心里慢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计划,“等我们的客人来了再说。”下午,我们回到“云歇”,
继续收拾。重点打扫预定出去的客房,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阿瑶把她自己养的一小盆多肉放到了房间窗台上,添了点生气。傍晚时分,预定的客人到了。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背着巨大的登山包,风尘仆仆。“哇!这小院好有感觉!
”女孩一进门就惊喜地叫起来,“比照片上还好看!”阿瑶热情地迎上去,介绍房间,
帮忙提行李。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脸上满意的笑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安顿好客人,我和阿瑶在厨房准备晚饭。刚炒好一个菜,
院子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王总,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李哲。
他拖着个行李箱,穿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送他的那件灰色风衣,站在院子里,
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有疲惫,有懊悔,还有一丝……自以为是的深情?“溪溪。”他开口,
声音沙哑,“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来干什么?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来找你,接你回去。”他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靠近我,“溪溪,
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那天真的喝多了,糊涂了!我心里只有你!原谅我这一次,
好不好?我们回去,还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我打断他,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直冲脑门,“像以前一样给你当免费保姆?
像以前一样在你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挥之即去?像以前一样,
等你下一次‘喝多了,糊涂了’?”“溪溪!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哲一脸受伤,
“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五年,我……”“你的真心,就是抱着别的女人看风景?”我冷笑,
指着院子门,“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我不走!”李哲固执地站着,“溪溪,
别闹了行吗?你一个人跑这么远,住这种破地方,你知道我多担心吗?跟我回去!
”“破地方?”我环顾着这个我们辛苦收拾了一天的院子,看着阿瑶担忧的眼神,
看着那对情侣好奇地从二楼窗户探出的头,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了上来。“李哲,
你给我听清楚。”我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第一,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
不用你操心。第二,这里不是破地方,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第三,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否则,我报警告你骚扰!”“工作?你在这里工作?”李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上下打量着我沾着油污的围裙,“林溪,你疯了吗?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
跑到这里来当服务员?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挺直脊背,
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我在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你的生活。请你离开,
不要打扰我的客人。”李哲的脸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一种被冒犯的阴沉。“行,
林溪,你够狠!”他咬着牙,“我就在古城住下,我看你能撑几天!等你混不下去了,
别哭着回来求我!”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去。
木门被他摔得震天响。院子里一片寂静。阿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林溪……你没事吧?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锅铲,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气的,
还有一丝……终于彻底撕破脸的解脱。“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炒菜,
吃饭。”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那对情侣很识趣地没有多问。阿瑶不时偷看我。吃完饭,
收拾好厨房。我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带走了一些燥热。
洱海的方向依旧灯火朦胧。李哲的出现,像一根针,又把我刻意遗忘的伤口挑开了。
愤怒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原来彻底斩断一段关系,
即使对方是个人渣,也会疼。但奇怪的是,当他说“这种破地方”,
当我指着院子说“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时,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力量。这里再破,
也是我和阿瑶一点一滴收拾出来的,是我们的自救堡垒。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李哲。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小姐?我是周屿。上次在巷子口,你帮我指过路。
还记得吗?看你朋友圈定位在大理?真巧,我也在古城。明天有空喝杯咖啡吗?”周屿?
那个在昆明机场大巴上坐我旁边,后来在古城迷路,被我随手一指的帅哥?我盯着那条短信,
又抬头看了看眼前在夜色中静静矗立的“云歇”。心里五味杂陈。生活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前男友阴魂不散,高利贷债主虎视眈眈,民宿前途未卜,
现在又冒出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帅哥约咖啡?大理的风,果然吹得人晕头转向。我捏着手机,
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回复键。洱海的风穿过院墙,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
吹得我一个激灵。阿瑶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林溪,喝点热的吧?
”她把杯子递给我,眼神里满是担忧,“那个人……真是你前男友啊?看着人模狗样的,
怎么这样……”我接过温热的杯子,焐着手。“嗯。”我应了一声,不想多说。
李哲那张虚伪的脸,多提一次都嫌恶心。“真不是东西!”阿瑶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随即又忧心忡忡,“那……那个王总怎么办?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李……那个人,
他说要在古城住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喝了一口茶,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反而让我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王总那边,我们没凭没据,
硬碰硬吃亏。先晾着他。至于李哲……”我冷笑一声,“他爱住哪住哪,别来烦我们就行。
”“可是……”阿瑶欲言又止。“别担心。”我拍拍她的肩,
“明天我们那对客人不是要去环洱海吗?我们趁这个时间,去趟工商局和劳动监察大队。
”“啊?去那儿干嘛?”阿瑶不解。“查老板的底细,还有……你被拖欠的工资。
”我沉声道。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得主动出击,哪怕只是收集点信息。老板跑路,
民宿的法人信息、经营状况、欠薪问题,官方机构总该有备案。阿瑶眼睛一亮:“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林溪你聪明!”一夜无话。第二天送走了那对兴致勃勃去环洱海的情侣,
我和阿瑶就直奔古城镇上的相关机构。过程并不顺利。跑了好几个地方,嘴皮子磨破,
得到的有效信息却有限。老板叫赵大海,“云歇”确实是他个人独资注册的。
经营状态显示“存续”,但最近半年没有纳税记录。至于欠薪……阿瑶没有正式的劳动合同,
只有口头约定和零散的微信转账记录,劳动监察那边表示取证困难,
建议我们先尝试联系老板。又是死胡同。“这老板……也太坑了!”阿瑶气得跺脚。
“意料之中。”我倒是平静。能卷款跑路的人,怎么可能留下把柄。不过,
在工商局翻看一些公开信息时,我无意中瞥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王德发王总,
是另一家民宿“洱海听风”的股东之一。洱海听风?我立刻掏出手机搜了一下。
这家民宿就在人民路主街上,位置极佳,装修豪华,评分很高,价格也是“云歇”的好几倍。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中成型:赵老板借钱想扩建“云歇”,是不是想跟“洱海听风”竞争?
后来经营不善,窟窿越来越大,被王德发这个债主兼竞争对手拿捏住了?
甚至……那几笔用途不明的大额支出,
会不会是赵老板被逼着签下的某种“转让协议”的前期费用?细思极恐。如果真是这样,
“云歇”就不仅仅是经营不善那么简单,很可能早就被王德发盯上,成了他砧板上的肉。
赵大海的跑路,说不定也与此有关。回“云歇”的路上,我和阿瑶都沉默着。阳光很好,
古城里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却驱不散我们心头的阴霾。刚走到巷子口,
就看见院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越野车。王德发那肥胖的身影正堵在门口,
唾沫横飞地跟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说着什么,快递小哥一脸为难。
阿瑶吓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定了定神,走上前。“王总?有事?”王德发转过头,
三角眼上下扫了我一圈,皮笑肉不笑:“哟,林小姐回来了?正好!你们这破店,
连个能管事的人都没有!这快递,是赵大海的东西吧?给我!他欠老子钱,这东西抵债了!
”说着就要去抢快递小哥手里的文件袋。快递小哥躲闪着:“先生,
这……这需要本人签收或者……”“本人?赵大海那王八蛋早跑没影了!”王德发嗓门很大,
引得路人侧目,“老子是他债主!这东西就该归我!给我!”“王总!”我提高声音,
挡在快递小哥前面,“不管赵大海欠你什么,这快递是寄到‘云歇’地址的,
收件人也是‘云歇民宿’。现在民宿由我和阿瑶负责运营。要拿东西,
也得等我们确认了是什么,是否属于可抵债物品再说。你这样强抢,是违法的!”“违法?
”王德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逼近一步,一股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小丫头片子,
跟我讲法?在这古城,老子就是法!赵大海欠我五十万!白纸黑字!他这破店,连房子带地,
都不值这个数!这店里的东西,包括这破快递,都他妈是老子的!识相的,
赶紧把钥匙交出来滚蛋!不然……”“不然怎样?”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我们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巷子口,周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深色长裤,
斜挎着一个相机包,站在那里。阳光落在他身上,清爽得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却很沉静,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周……周先生?
”我有点意外。周屿对我点点头,目光转向王德发,
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光天化日,强抢他人财物,威胁恐吓。王总,你这生意做得,
挺别致啊?”王德发显然认识周屿,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但嘴上还不肯服软:“周……周记者?你怎么在这儿?这事跟你没关系!
这是我跟赵大海的私人恩怨!”“私人恩怨?”周屿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掏出手机,
镜头对着王德发和那辆越野车,“那我得好好记录一下,看看是什么样的‘私人恩怨’,
需要王总亲自带人堵门强抢快递。正好,我们台最近在做一个关于古城营商环境的专题,
缺素材。”“你!”王德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恶狠狠地瞪了周屿一眼,
又剜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行!你们有种!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他骂骂咧咧地钻进越野车,油门轰得震天响,绝尘而去。留下我们几人站在门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快递小哥松了口气,赶紧把文件袋递给我:“林小姐是吧?
麻烦签收一下。”我签了字,接过那个薄薄的文件袋。快递小哥如蒙大赦,
骑着车飞快地溜了。“谢谢。”我转向周屿,由衷地道谢。刚才要不是他,
局面真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举手之劳。”周屿笑了笑,笑容干净,驱散了刚才的戾气,
“看来林小姐在这里的‘工作’,比我想象的更有挑战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云歇”的招牌。阿瑶好奇地看看周屿,又看看我。我有点尴尬,
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混乱的局面。“周先生找我有事?”“哦,对。”周屿像是才想起来,
“昨天发短信约你喝咖啡,看你没回。正好在附近拍点素材,就想着顺路过来看看。
没想到……”他耸耸肩,没再说下去。“抱歉,昨天事情太多,没顾上看手机。”我解释道,
“谢谢你刚才解围。咖啡……改天吧?今天你也看到了,有点乱。”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理解。”周屿很体贴地没有多问,“那行,你先忙。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电话和微信。
在古城遇到麻烦,随时联系我。”他递过来一张简洁的名片,XX电视台,记者,周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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