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棋子与牢笼**程雨晴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冰凉地触摸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
昂贵的化妆品遮盖了熬夜的憔悴，精心打理的卷发垂落肩头，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礼服勾勒出她平时被宽大校服遮掩的曲线。
镜中人美得像个易碎的瓷器，眼神却空洞而惊惶。
“程小姐，该出发了。”
门外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是龙爷派来的“助理”，实则是寸步不离的监视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
三天前，龙爷的“邀请”以一种无法拒绝的方式送达——老周被两个彪形大汉“请”去喝茶，随后她的手机收到一张舅舅在某个昏暗房间里满脸惊恐的照片，以及一条简短信息：“今晚七点，金樽顶层，陪龙爷看戏。
你舅舅很想回家。”
赤裸裸的威胁。
她别无选择。
她试图联系许沉舟，那个加密邮箱石沉大海，便利店门口也再没看到他的身影。
他消失了，或者说，刻意避开了她。
这让她心底那点微弱的、关于他可能是卧底或复仇者的幻想彻底破灭。
他果然是龙爷忠诚的爪牙。
金樽顶层，传说中的“观潮阁”。
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和远处漆黑的海面。
室内却布置得古色古香，红木家具，袅袅沉香，与夜总会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龙爷穿着一身暗红色绸缎唐装，正悠闲地泡着功夫茶。
他旁边，坐着一个让程雨晴心脏骤停的人——许沉舟。
他穿着纯黑色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没有打领带，领口微敞，露出一点结实的锁骨。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冷硬，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肩膀的伤似乎己无大碍，行动间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他全程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新添的摆设。
“雨晴来了？
坐。”
龙爷笑容和煦，指了指许沉舟旁边的位置，“沉舟，招呼一下程小姐。”
许沉舟这才抬起眼皮。
那目光扫过程雨晴精心装扮的脸和身体，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没有惊艳，没有波动，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漠和一丝…程雨晴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的…警告？
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声音毫无起伏：“坐。”
程雨晴僵硬地坐下，昂贵的沙发如同针毡。
沉香的味道让她窒息。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沉舟身上传来的、刻意收敛却依然迫人的戾气和血腥味，与这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别紧张，就是请你来看场小戏。”
龙爷亲自给程雨晴斟了杯茶，琥珀色的茶汤氤氲着热气。
“听说你是学新闻的？
正好，有些事，眼见为实。”
他话音刚落，包厢内灯光暗下，只留一束惨白的光打在中央的空地上。
两个黑衣保镖拖着一个被麻袋套头、浑身是血的人进来，粗暴地扔在地上，扯掉麻袋。
程雨晴倒吸一口冷气！
是那个在码头侥幸逃脱的线人！
他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脸上全是干涸的血污和青紫，肋骨处明显凹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这位朋友，不太老实。”
龙爷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在介绍一个不懂事的晚辈，“拿了不该拿的钱，说了不该说的话。”
线人艰难地抬起头，仅剩的那只眼睛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的视线扫过龙爷，落在许沉舟身上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是你！
许沉舟！
龙啸天的狗！
你们不得好死！”
许沉舟面无表情，甚至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仿佛听到的只是苍蝇的嗡鸣。
龙爷轻轻抬手。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光柱边缘。
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戴着薄薄黑色手套的手。
程雨晴认出来了，是那个在“红房间”折磨许沉舟的“剃刀”！
“沉舟，”龙爷看向许沉舟，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上次在红房间，你受的苦，根源就在此人身上。
现在，他是你的了。
让程小姐看看，我青龙会是如何处置叛徒和泄密者的。”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线人惊恐地看向许沉舟，又看向步步逼近、眼神毫无温度的“剃刀”，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起来。
许沉舟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终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程雨晴也笼罩其中。
他缓步走向场地中央，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程雨晴的心尖上。
他停在离线人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摊垃圾。
“剃刀”像影子一样立在他侧后方，等待着指令。
线人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嘶吼道：“程雨晴！
记者！
快跑！
他们在利用你！
龙啸天杀了许沉舟他爸！
他爸是许文柏！
是揭露他们黑幕的记者！
许沉舟他知…” 声音戛然而止！
许沉舟的脚快如闪电，狠狠踹在线人的嘴上！
力道之大，让线人整个头都猛地向后仰去，几颗带血的牙齿飞溅出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线人发出痛苦的呜咽，满嘴是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程雨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她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线人喊出的名字——许文柏！
证实了她查到的资料！
而许沉舟的反应…不是震惊，不是愤怒，是冷酷到极致的灭口！
他果然知道！
他果然选择了站在杀父仇人一边！
“话太多。”
许沉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他看都没看在地上痛苦抽搐的线人，而是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毫无遮掩地，锁定了程雨晴！
那目光里没有警告，没有威胁，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冷酷和掌控欲。
他仿佛在无声地说：你看到了？
这就是下场。
你，是我的猎物，我的所有物，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程雨晴被他看得如坠冰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自己踏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地狱，而眼前这个曾经让她产生过一丝幻想的男人，是地狱里最危险的魔鬼！
“处理掉。”
许沉舟的声音毫无波澜，是对“剃刀”下的命令，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程雨晴惨白的脸上。
“剃刀”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拖死狗一样将奄奄一息的线人拖离了光柱范围，消失在包厢的阴影里。
龙爷满意地笑了，仿佛欣赏完一出精彩的折子戏。
他拍了拍手：“好了，碍事的人没了。
雨晴啊，以后你就跟在沉舟身边，帮他处理些…‘琐事’。
沉舟，程小姐我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示。
灯光重新亮起。
雅致的包厢里，茶香依旧，血腥味却似乎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许沉舟走回座位，重新坐下。
他拿起桌上干净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踹过线人的皮鞋鞋尖，仿佛在擦拭什么脏东西。
擦完后，他将毛巾随意扔开，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袅袅青烟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他这才再次看向程雨晴，隔着烟雾，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程小姐，以后你的‘工作’，就是24小时待命，随叫随到。
明白吗？”
程雨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声音的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 * *仁和医院VIP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住死亡的阴影。
许沉舟坐在母亲病床边，握着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针眼的手。
母亲睡着了，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在昂贵的进口药物维持下，依然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
床头柜上，一束新鲜的百合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与病房的沉重格格不入。
主治医生李主任（一个被龙爷牢牢掌控的傀儡）刚刚离开，带来了最新的检查结果和一份新的、数额更加惊人的治疗方案账单。
李主任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悲悯，话语却像冰冷的刀子：“许先生，您母亲的耐药性出现了，需要更换一种最新的进口靶向药，效果会更好，只是费用…是之前的五倍。
另外，我们建议尽快安排那台手术，风险虽然大，但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了…”五倍。
唯一的希望。
这些词像毒蛇一样噬咬着许沉舟的心。
他看着母亲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想起她年轻时温柔的笑容，想起父亲还在时，那个虽然清贫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现在，这一切都被毁了。
而维系母亲这脆弱生命的绳索，另一端就牢牢攥在龙爷——他的杀父仇人——的手里！
虎哥临死前的狞笑再次在耳边回荡：“…你妈看病的医院就是龙爷控股的…知道为什么药费突然涨了五倍吗？”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龙爷不仅仅是在用金钱控制他，更是在用母亲的生命！
每一次账单的增加，每一次“新希望”的出现，都是龙爷在无声地提醒他：你母亲的命，是我给的，也能随时收回。
你永远是我的提线木偶！
强烈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攥紧母亲的手，力道之大，让睡梦中的母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妈…对不起…”许沉舟瞬间松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母亲冰凉的手背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在这个世界上，他或许能欺骗所有人，扮演冷酷无情的黑道枭雄，但在生命垂危的母亲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无助的、害怕失去至亲的孩子。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许沉舟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抬起头，眼神恢复冰封般的冷硬。
进来的是程雨晴。
她换下了那身昂贵的礼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奇异的平静。
这是龙爷安排的“新工作”——照顾许沉舟“生病”的母亲。
“龙爷…让我送点汤过来。”
程雨晴的声音很轻，目光扫过病床上憔悴的老人，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怜悯，但随即被警惕覆盖。
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有些僵硬。
许沉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在程雨晴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程雨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谁让你来的？”
许沉舟的声音很低，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龙爷的命令。”
程雨晴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视线，手指在身后紧紧攥成了拳，“他说…许伯母需要人照顾。”
许沉舟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属于阳光和皂角的清新气息，与这病房里腐朽绝望的味道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拿起了那个保温桶。
盖子打开，里面是精心炖煮的鸡汤，香气扑鼻。
“照顾？”
许沉舟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还是监视？
或者…等着收集更多的‘素材’，好写你的大新闻？”
程雨晴心头一凛，他果然知道自己在查他！
她强作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许沉舟猛地将保温桶重重顿在床头柜上，汤汁溅出，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他俯下身，几乎是贴着程雨晴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冰冷刺骨：“程雨晴，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正义感。
你查到的那些东西，足够你和你舅舅死一百次！
你以为龙爷留着你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我！”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拽向病床的方向，“看看她！
看看我母亲！
这就是代价！
你想成为下一个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人？
还是想像刚才那个线人一样，被拔掉舌头，像垃圾一样被拖走？”
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痛苦。
程雨晴被他眼中翻涌的黑暗和绝望惊住了，手腕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吭声。
她看着病床上被惊动、微微睁眼的老人，又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男人，线人临死前嘶吼的“龙啸天杀了许沉舟他爸”的话语再次冲击着她的脑海。
“沉舟…？”
病床上，许母虚弱地唤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看到儿子正抓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腕，气氛剑拔弩张。
“…怎么了？
别…别吓着人家姑娘…”许沉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
他迅速转身，背对着母亲和程雨晴，肩膀绷得像一块石头。
再转回来时，脸上己经换上了面对母亲时惯有的、温和克制的面具，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依旧无法平息。
“没事，妈。”
他声音放得很柔，“她是…新来的护工，程小姐。
给您送汤来的。”
许母看了看程雨晴苍白的脸和被抓红的手腕，又看了看儿子紧绷的侧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和了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陷入死寂。
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程雨晴揉着发痛的手腕，看着许沉舟挺首的、却仿佛背负着万钧重担的背影，又看了看病床上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老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许沉舟的母亲，这位无辜的老人，不仅是龙爷控制许沉舟的人质，更是…龙爷故意吊着命、用来持续折磨许沉舟的刑具！
而自己，被强行塞到他身边，是龙爷用来测试他忠诚度的另一件刑具！
她看着许沉舟孤独而压抑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冷血的黑道新贵内心，那深不见底的、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深渊。
他身处牢笼，而龙爷，正微笑着欣赏困兽的挣扎。
程雨晴默默地拿起纸巾，擦干净溅出的鸡汤，将保温桶盖子盖好。
她不知道自己该恨他，还是该…同情他。
她只知道，自己也被拖入了这个无解的死亡漩涡。
许沉舟始终没有回头看她。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医院花园里零星走动的人影，玻璃上映出他阴鸷而疲惫的脸庞。
程雨晴的存在像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摇摇欲坠的伪装和无法挣脱的枷锁。
母亲的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风中残烛。
龙爷的阴影无处不在。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冲动强行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棋局还在继续，他必须更狠，更冷，才能在这绝境中，撕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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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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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程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新添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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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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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扫过程雨晴精心装扮的脸和身体，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没有惊艳，没有波动，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漠和一丝…程雨晴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的…警告？
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声音毫无起伏：“坐。”
程雨晴僵硬地坐下，昂贵的沙发如同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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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是学新闻的？
正好，有些事，眼见为实。”
他话音刚落，包厢内灯光暗下，只留一束惨白的光打在中央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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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在码头侥幸逃脱的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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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朋友，不太老实。”
龙爷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在介绍一个不懂事的晚辈，“拿了不该拿的钱，说了不该说的话。”
线人艰难地抬起头，仅剩的那只眼睛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的视线扫过龙爷，落在许沉舟身上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是你！
许沉舟！
龙啸天的狗！
你们不得好死！”
许沉舟面无表情，甚至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仿佛听到的只是苍蝇的嗡鸣。
龙爷轻轻抬手。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光柱边缘。
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戴着薄薄黑色手套的手。
程雨晴认出来了，是那个在“红房间”折磨许沉舟的“剃刀”！
“沉舟，”龙爷看向许沉舟，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上次在红房间，你受的苦，根源就在此人身上。
现在，他是你的了。
让程小姐看看，我青龙会是如何处置叛徒和泄密者的。”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线人惊恐地看向许沉舟，又看向步步逼近、眼神毫无温度的“剃刀”，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起来。
许沉舟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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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刀”像影子一样立在他侧后方，等待着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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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里没有警告，没有威胁，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冷酷和掌控欲。
他仿佛在无声地说：你看到了？
这就是下场。
你，是我的猎物，我的所有物，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程雨晴被他看得如坠冰窟，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自己踏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地狱，而眼前这个曾经让她产生过一丝幻想的男人，是地狱里最危险的魔鬼！
“处理掉。”
许沉舟的声音毫无波澜，是对“剃刀”下的命令，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程雨晴惨白的脸上。
“剃刀”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拖死狗一样将奄奄一息的线人拖离了光柱范围，消失在包厢的阴影里。
龙爷满意地笑了，仿佛欣赏完一出精彩的折子戏。
他拍了拍手：“好了，碍事的人没了。
雨晴啊，以后你就跟在沉舟身边，帮他处理些…‘琐事’。
沉舟，程小姐我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示。
灯光重新亮起。
雅致的包厢里，茶香依旧，血腥味却似乎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许沉舟走回座位，重新坐下。
他拿起桌上干净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踹过线人的皮鞋鞋尖，仿佛在擦拭什么脏东西。
擦完后，他将毛巾随意扔开，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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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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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仁和医院VIP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住死亡的阴影。
许沉舟坐在母亲病床边，握着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针眼的手。
母亲睡着了，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在昂贵的进口药物维持下，依然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
床头柜上，一束新鲜的百合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与病房的沉重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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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建议尽快安排那台手术，风险虽然大，但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了…”五倍。
唯一的希望。
这些词像毒蛇一样噬咬着许沉舟的心。
他看着母亲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想起她年轻时温柔的笑容，想起父亲还在时，那个虽然清贫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现在，这一切都被毁了。
而维系母亲这脆弱生命的绳索，另一端就牢牢攥在龙爷——他的杀父仇人——的手里！
虎哥临死前的狞笑再次在耳边回荡：“…你妈看病的医院就是龙爷控股的…知道为什么药费突然涨了五倍吗？”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龙爷不仅仅是在用金钱控制他，更是在用母亲的生命！
每一次账单的增加，每一次“新希望”的出现，都是龙爷在无声地提醒他：你母亲的命，是我给的，也能随时收回。
你永远是我的提线木偶！
强烈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攥紧母亲的手，力道之大，让睡梦中的母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妈…对不起…”许沉舟瞬间松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母亲冰凉的手背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在这个世界上，他或许能欺骗所有人，扮演冷酷无情的黑道枭雄，但在生命垂危的母亲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无助的、害怕失去至亲的孩子。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许沉舟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抬起头，眼神恢复冰封般的冷硬。
进来的是程雨晴。
她换下了那身昂贵的礼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奇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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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爷…让我送点汤过来。”
程雨晴的声音很轻，目光扫过病床上憔悴的老人，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怜悯，但随即被警惕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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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沉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在程雨晴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程雨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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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沉舟的声音很低，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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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晴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视线，手指在身后紧紧攥成了拳，“他说…许伯母需要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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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拿起了那个保温桶。
盖子打开，里面是精心炖煮的鸡汤，香气扑鼻。
“照顾？”
许沉舟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还是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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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作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许沉舟猛地将保温桶重重顿在床头柜上，汤汁溅出，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他俯下身，几乎是贴着程雨晴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冰冷刺骨：“程雨晴，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正义感。
你查到的那些东西，足够你和你舅舅死一百次！
你以为龙爷留着你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我！”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拽向病床的方向，“看看她！
看看我母亲！
这就是代价！
你想成为下一个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人？
还是想像刚才那个线人一样，被拔掉舌头，像垃圾一样被拖走？”
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痛苦。
程雨晴被他眼中翻涌的黑暗和绝望惊住了，手腕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吭声。
她看着病床上被惊动、微微睁眼的老人，又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男人，线人临死前嘶吼的“龙啸天杀了许沉舟他爸”的话语再次冲击着她的脑海。
“沉舟…？”
病床上，许母虚弱地唤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看到儿子正抓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腕，气氛剑拔弩张。
“…怎么了？
别…别吓着人家姑娘…”许沉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
他迅速转身，背对着母亲和程雨晴，肩膀绷得像一块石头。
再转回来时，脸上己经换上了面对母亲时惯有的、温和克制的面具，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依旧无法平息。
“没事，妈。”
他声音放得很柔，“她是…新来的护工，程小姐。
给您送汤来的。”
许母看了看程雨晴苍白的脸和被抓红的手腕，又看了看儿子紧绷的侧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和了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陷入死寂。
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程雨晴揉着发痛的手腕，看着许沉舟挺首的、却仿佛背负着万钧重担的背影，又看了看病床上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老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许沉舟的母亲，这位无辜的老人，不仅是龙爷控制许沉舟的人质，更是…龙爷故意吊着命、用来持续折磨许沉舟的刑具！
而自己，被强行塞到他身边，是龙爷用来测试他忠诚度的另一件刑具！
她看着许沉舟孤独而压抑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冷血的黑道新贵内心，那深不见底的、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深渊。
他身处牢笼，而龙爷，正微笑着欣赏困兽的挣扎。
程雨晴默默地拿起纸巾，擦干净溅出的鸡汤，将保温桶盖子盖好。
她不知道自己该恨他，还是该…同情他。
她只知道，自己也被拖入了这个无解的死亡漩涡。
许沉舟始终没有回头看她。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医院花园里零星走动的人影，玻璃上映出他阴鸷而疲惫的脸庞。
程雨晴的存在像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摇摇欲坠的伪装和无法挣脱的枷锁。
母亲的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风中残烛。
龙爷的阴影无处不在。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冲动强行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棋局还在继续，他必须更狠，更冷，才能在这绝境中，撕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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