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新生程墨林晓全文阅读免费全集_免费小说向晚新生(程墨林晓)

馨语花坊的空气里，玫瑰的芬芳第一次让程墨（向晚）感到窒息。

吴姐的训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身体的意识——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下午那个即将到来的、荒诞至极的仪式上：他自己的葬礼。

林晓红肿着眼睛来接“向晚”。

她穿着素净的黑裙，手里紧紧攥着一小束白色的康乃馨，花瓣边缘有些蔫了。

她看到“向晚”苍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当是闺蜜和自己一样悲伤过度，用力挽住了她的胳膊，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晚晚，我们走吧……我哥在殡仪馆门口等我们了。”

林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程墨（向晚）僵硬地点点头，任由林晓拉着自己出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

属于“向晚”的这双腿，纤细，包裹在黑色裤袜里，踩着一双低跟的黑色短靴，每一步都让他感到无比怪异和不协调。

风吹过脖颈，没有衣领的阻挡，带来一阵陌生的凉意，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本不属于他。

殡仪馆位于城市边缘，一个灰扑扑、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悲伤气味的地方。

所谓的“告别厅”，只是一个狭小、冰冷的隔间。

门口没有任何花圈挽联，只有一块小小的、临时打印的牌子，上面潦草地写着“程墨先生告别仪式”。

林浩果然等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袖口有些磨损的廉价黑色西装，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青黑的胡茬。

曾经那个开朗精干的汽修店小老板，此刻像一根被骤然抽干了生机的枯木。

他看到林晓和“向晚”，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眼神空洞，里面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

那痛苦像针一样扎进程墨（向晚）的灵魂深处——那是为他而流的泪，为他而熬的夜！

告别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三把折叠椅。

正前方，一个同样劣质的、薄得仿佛能透光的棺材停放在支架上。

棺材上方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那是程墨几年前办理身份证时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眼神麻木，嘴角下垂，眉宇间刻满了生活的重压和一种认命般的卑微。

程墨（向晚）看着照片里那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就是他，潦倒、困顿、被所有人嫌弃的程墨，如今凝固在这方寸之间，成为一场无人问津的告别仪式的主角。

一个穿着皱巴巴黑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充当着牧师的角色，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念着千篇一律的悼词，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和讽刺。

“……程墨先生……安息主怀……亲朋哀悼……”这些词句像冰冷的石头砸在程墨（向晚）的心上。

亲朋？

哪里还有亲朋？

只有眼前这两个，被他刻意疏远却又唯一记得他的人。

轮到瞻仰遗容。

林晓哭得几乎站不稳，林浩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口薄棺。

程墨（向晚）被林晓紧紧抓着，被迫跟在后面。

越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防腐剂和……尸体本身开始散发出的、淡淡的腐败气味，钻入了鼻腔。

属于“向晚”的、敏感的嗅觉被这死亡的气息狠狠刺激！

程墨（向晚）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他拼命压抑着呕吐的冲动，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林晓以为她是悲伤过度，更用力地抓紧了她。

终于，他站在了棺材旁，低头看去。

棺材里的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同样廉价的寿衣，脸色是死人才有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发紫，紧闭着双眼。

那张脸，虽然经过简陋的化妆，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就是照片上的人，就是他程墨！

这具冰冷的、僵硬的躯壳，曾经承载着他的意识，承载着他所有的屈辱、挣扎和那一点点卑微的念想。

如今，它只是一堆即将腐烂的物质。

巨大的冲击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双重夹击！

程墨（向晚）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几乎要栽倒。

林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她？

）的另一只胳膊。

“向晚？

你没事吧？”

林浩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程墨（向晚）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他不敢看林浩的眼睛，那里面映照出的“向晚”的惊慌失措，只会让他更加崩溃。

他死死地盯着棺材里那张属于自己的、死寂的脸，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我在这里！

林浩！

我还在这里！

在你扶着的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啊！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

他感觉到“向晚”的眼眶发热，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还是他程墨灵魂深处那无法言说的巨大悲痛和荒谬感冲破了生理的堤坝？

他分不清了。

仪式草草结束。

没有追思，没有哀乐，只有工作人员催促的、不耐烦的眼神。

林浩去办最后的手续，林晓抱着那束康乃馨，泣不成声地把它放在冰冷的棺材盖上。

程墨（向晚）僵立在原地，目光落在林浩带来放在棺材头的那一小束纯白的菊花上。

花瓣洁白，花蕊金黄，在一片灰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兄弟之间沉默的哀思。

林晓走过来，把手里最后一枝花——一朵有些萎靡的白玫瑰——递给他（她？

），声音哽咽：“晚晚，你也……送送程墨哥吧。”

白玫瑰……程墨（向晚）机械地接过花。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花茎和柔软的花瓣。

他记得向晚在花店工作，这或许是……她唯一能表达的哀悼？

他颤抖着，将这朵属于“向晚”的白玫瑰，轻轻地放在了那束白菊旁边。

指尖离开花茎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具属于“向晚”的身体，指尖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他参加了他自己的葬礼。

以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份，送了一朵白玫瑰给那个名为程墨的、孤独死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