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之筒子楼里的煤球票(煤炉文慧)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金婚之筒子楼里的煤球票煤炉文慧

11973年的冬雪落进筒子楼时，总带着股煤烟味。文慧蹲在楼道的煤球堆前，

指尖数着票根上的数字——这个月的煤球票只剩七张，离月底还有九天，

而丈夫建国的气管炎又犯了，夜里咳嗽得能把墙皮震下来。“嫂子，我家还有两张富余的，

您先拿去。”对门的小李抱着孩子经过，棉袄上沾着面粉，是刚蒸完馒头的热气，

“我家那口子在厂里烧锅炉，偷偷攒的。”文慧的手顿了顿。煤球票是按人头定量的，

谁家都不宽裕。她想起上周看见小李媳妇在灯下缝补孩子的棉裤，针脚密得像蜂窝，

就知道这两张票来得多不容易。“不用，你们留着吧。”她把票根塞进蓝布衫的口袋，

那里还压着张折叠的红纸——是她和建国的婚书，边角已经磨出毛边，

却被她用浆糊补得平平整整。楼道里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建国推着二八自行车进来，

车后座捆着个旧煤炉，炉口的黑灰蹭在他的劳动布棉袄上，像幅潦草的画。“厂里换下来的，

还能用。”他咳嗽着笑，露出两排被煤烟熏黄的牙，“晚上给你熬红薯粥。

”文慧接过煤炉时，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丈夫的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

是常年在轧钢厂搬钢板落下的风湿。她忽然想起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推着辆旧自行车，

车把上绑着红绸，后座载着她，从厂门口骑到筒子楼，一路的煤烟味里，都飘着甜。

“票不够了。”她低声说，把七张票根摊在煤球堆上，像摊着个解不开的难题。建国蹲下来，

从棉袄内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票，边角还沾着点油渍。“昨天帮王师傅修自行车，

他塞给我的。”他把票凑到文慧眼前，“加上这张，够到月底了。”文慧的眼眶忽然热了。

王师傅的老伴卧病在床，家里比谁都紧巴，这张票指不定是从嘴里省出来的。

她把票推回去：“咱不能要，我去拣点煤渣，掺着烧也能顶几天。”建国没说话，

只是默默把煤炉搬进家。昏黄的灯泡下，他开始用锤子砸煤块，碎屑落在地上，

像撒了把黑星星。文慧看着他佝偻的背影，

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霜——才三十五岁的人，倒像熬了半辈子。夜里，

文慧被咳嗽声惊醒。她摸黑爬起来，想给建国盖件棉衣，却看见他蹲在煤炉前，

正用镊子把没烧透的煤核夹出来，放进个铁盒里。月光从窗缝钻进来，

照在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别拣了，伤眼睛。”她把棉衣披在他肩上。

“这煤核晒干了还能用。”建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省下的票，给你扯块红布，

做件新棉袄。”文慧没说话，只是从背后抱住他。煤炉的余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混着他身上的煤烟味，竟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她忽然明白，这筒子楼里的日子，

就像这煤球——看着黑黢黢的，烧起来却能暖透心窝。开春时，

筒子楼里的煤堆渐渐矮了下去，露出底下藏着的白菜根。文慧在煤渣里翻找没烧透的煤核时，

发现块沾着红漆的木片，是建国自行车后座的挡板碎片——上周他为了躲迎面而来的卡车，

摔在了煤堆上。“别拣了，我去厂里申请补助。”建国抢过她手里的铁盒，

掌心的茧子磨得她手背生疼。“申请就得说你咳嗽加重了，厂里该不让你上夜班了。

”文慧把木片塞进他的工具包，“这点煤核算啥，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在煤场等我下班，

站成个黑煤球我都没嫌你。”建国笑了，咳嗽声里带着暖意。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

纸皮皱巴巴的，是厂里发的劳保福利。“给，甜的。”文慧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他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混着煤烟味漫开，让她想起1968年的春天，他也是这样，

把舍不得吃的糖留给她，自己嚼着没味的煤渣饼。那天下午，文慧去粮站换粮票，

路过百货大楼时，看见橱窗里挂着件蓝色卡其布上衣，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梅花。

她站在玻璃前看了很久，

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那张攒了半个月的工业券——那是她打算用来换煤球票的。“文慧姐？

”背后传来小李媳妇的声音，她怀里抱着块刚扯的花布，“给孩子做件小褂，

您看这花色中不中？”文慧笑着点头，目光却又飘回那件卡其布上衣。

建国的工装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秋衣，

要是能给他换件新的……“我这儿有张多余的煤球票。”小李媳妇忽然塞给她张票根，

“上周我妈从乡下捎来柴火，这票用不上了。”文慧的手像被烫了下。

她看着票根上浅浅的牙印——小李媳妇有个习惯，紧张时爱咬票根，

这张票定是她犹豫了很久才舍得给的。“不行，我不能要……”“拿着吧。

”小李媳妇把票塞进她手里，“您家建国哥总帮我们修水管，这点票算啥。再说了，

您俩金婚的时候，我还等着喝喜酒呢。”文慧攥着票根往家走，阳光照在上面，

牙印的边缘泛着白。她没去百货大楼，而是拐去了煤场，用工业券换了五张煤球票，

又买了两斤红糖——小李媳妇刚生了孩子，该补补身子。回到筒子楼时，建国正站在煤堆前，

给对门的王师傅修煤炉。他的劳动布棉袄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

后背的补丁被汗水浸得发深。文慧忽然觉得，那件卡其布上衣再好看，

也比不上丈夫为街坊邻里忙碌的背影。“回来啦？”建国回头笑，脸上沾着黑灰，

像只花脸猫，“王师傅说，他女婿在煤矿上班，能给咱弄点便宜煤。”2文慧走过去，

用手帕给他擦脸。煤烟味混着汗味钻进鼻子，她忽然在他耳边说：“等咱金婚那天，

我给你做件新棉袄，用最好的棉花，最厚的布。”建国的耳朵红了，像年轻时那样。

他低下头，假装摆弄煤炉，却在没人看见时，偷偷在刚换的煤球票上，

咬了个浅浅的牙印——那是他藏在心底的约定，要和她一起，熬到穿新棉袄的那天。

1985年的冬天，筒子楼通了暖气，煤堆被清走的地方，种上了棵石榴树。

文慧坐在暖气旁纳鞋底，看着建国在阳台摆弄那个旧煤炉，铁皮已经锈得掉渣，

却被他擦得锃亮。“都通暖气了，留着它干啥？”文慧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占地方。

”“留着烤红薯。”建国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

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暖了，“你忘了？文军小时候总偷拿红薯埋在煤堆里，烫得直跳脚。

”文慧笑了，线头在指间打了个结。大儿子文军已经上了大学，小女儿文娟在读高中，

家里的煤球票早就换成了煤气本，可她总觉得，暖气再热，也不如煤炉上飘着的红薯香。

那天下午，文娟哭着从学校回来，手里攥着张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建国没骂她，

只是把煤炉搬到客厅，烤了个最大的红薯塞给她：“当年我在轧钢厂，连乘法表都背不全，

不也照样当先进？”文娟啃着红薯，眼泪掉在皮上。文慧坐在旁边，

看着丈夫用烧黑的炉钩在地上写公式，煤烟味混着红薯的甜香，让她想起文军小时候发烧，

建国就是这样守在煤炉旁，一夜没合眼，把煤球烧得旺旺的，怕孩子冻着。夜里，

文慧被冻醒了。暖气停了，窗外飘着雪，建国正蹲在煤炉前，用钳子夹着煤块往里添。

火光里，她看见他的背更驼了，头发白了大半，像被岁月染了霜。“我去叫修理工。

”文慧披起衣服。“不用，我修好了。”建国直起身，咳嗽了两声，“老毛病了，

管道冻住了，烧点热水烫烫就好。”他把烤热的毛巾敷在她脚上，“当年没暖气，

靠这煤炉不也过来了？”文慧的脚在他掌心暖起来，像回到了刚结婚那年。他也是这样，

把她的脚揣在怀里焐热，自己的脚却冻得像红萝卜。她忽然想起那些省煤球的日子，

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他总把她往怀里搂，说“两个人比一个人暖和”。

“明天去买台电暖器吧。”文慧摸了摸他的手，关节肿得更厉害了，“别再用这煤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