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压塌了长乐宫的偏殿屋檐。林绾在梁柱断裂的巨响中惊醒,手指死死抠住床沿,
喉间还残留着前世被浓烟呛死的灼痛感。铜镜里映出她苍白却精致的脸——柳叶眉,含情目,
右眼尾一粒朱砂痣,与已故沈皇后如出一辙。“三小姐,该梳妆了。
”老嬷嬷捧着素白衣裙进来,“今日选秀,夫人吩咐您穿得越素净越好。
”林绾抚过眼尾的痣,忽然轻笑出声。上一世她因抗拒当替身,故意在眉心贴了花钿遮掩,
结果落选后被嫡母毒打致死。这次?她亲手扯下额间金箔,将胭脂抹在眼尾:“梳飞仙髻,
戴那支白玉响铃簪。”——那是沈皇后最爱戴的发簪。候选秀女们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时,
林绾故意踩碎冰面,整个人摔进雪堆。“放肆!”太监尖喝惊动明黄仪仗。
帝王萧彻的龙纹皂靴停在她眼前,声音淬着冰:“抬头。”林绾颤巍巍仰脸,
任由雪花沾湿睫毛。当看清帝王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她知道赌赢了。“像,
太像了...”老太监失声哽咽,
“沈娘娘当年...”萧彻突然俯身掐住她下巴:“东施效颦?”林绾咽下喉间血气,
模仿沈皇后垂眸时的温顺弧度:“臣女不敢,只是见陛下衣领沾了雪。”她抬手拂向他肩头,
袖中掉出个青竹香囊。——那是治疗头痛的秘药,前世她为复仇研究了十年。
当夜圣旨降下:“林家女绾,封正六品贵人,赐居凤仪宫西偏殿。”六宫哗然。
凤仪宫自沈皇后暴毙后已封锁三年。领路太监推开积灰的殿门时,阴风卷着纸钱灰扑来。
“这儿...闹鬼呢。”小宫女哆嗦着指向内室,
“总听见孩子哭...”林绾却径直走向梳妆台。
铜镜背面有道新鲜划痕——是她前世临死前用簪子刻的“萧彻杀我”四字。指尖抚过字迹时,
窗外突然传来萧彻的声音:“怕么?”帝王站在雪地里,黑袍几乎融进夜色,
“沈娇娇死在这张床上。”他扔来一支断裂的凤钗:“既住她的屋子,便替她戴着。
”钗尖的宝石在月光下渗出暗红,像凝固的血。林绾跪接凤钗时,袖中香囊突然滚落。
萧彻捡起香囊轻嗅,头痛竟缓解三分:“你会调香?”“略通皮毛。”“很好。
”帝王将香囊收入怀中,“每日戌时,来寝殿调香。”他转身踏入风雪,
却没看见林绾抠进掌心的指甲。血珠滴在凤钗上时,内室突然响起婴儿啼哭。林绾猛回头,
见沈皇后的鬼影抱着襁褓站在镜中:“香囊里加一味雷公藤...”“毒不死他,
但能让他看见我。”婴儿啼哭声在林绾回头刹那戛然而止。铜镜里只剩她惨白的脸,
断裂的凤钗在掌心沁出凉意,像攥着块冰。“雷公藤...”她喃喃念着鬼魂的指示,
指甲抠进钗尖暗红的宝石缝里——那里藏着干涸三年的血。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响时,
林绾已从凤仪宫荒废的药圃里挖出雷公藤根。汁液沾在裙摆上,晕开毒蛇般的青紫色。
天刚亮,一队宫女捧着食盒鱼贯而入。领头的圆脸女子笑出两个酒窝:“奴婢春桃,
奉淑妃娘娘命送山楂糕来。”食盒揭开,六块胭脂红的糕点摆成梅花状,
正中那块却裂成两半,露出张油纸。油纸上三字血书:勿信帝春桃突然打翻茶盏,
热水泼向油纸!林绾袖中银针疾射,钉穿她手腕。“贵人饶命!”春桃瘫跪在地,
血顺银针滴进糕点裂缝,“娘娘说...您若想活,申时三刻去御花园喂鱼。
”林绾捻起染血的山楂糕冷笑。淑妃的警告被血水分割,恰如这深宫——连善意都裹着毒。
午后凤仪宫炸开尖叫。“小蝶淹死在荷花池了!”林绾赶到时,尸体刚被捞起。
小宫女眼睛瞪得浑圆,右手死死攥着,指缝露出半截金芒——正是昨夜萧彻赏的断裂凤钗!
“定是她偷了贵人东西,遭了报应!”管事太监踹了脚尸体。林绾突然俯身掰开小蝶左手。
掌心用蔻丹画了只扭曲的蜘蛛——正是太后暗卫的标志。“搜荷花池。
”林绾声音比池水还冷,“找另半截凤钗。”太监们支吾不动,
直到萧彻的玄色龙纹靴踏过青石板:“朕准你搜。”侍卫从池底淤泥里捞出个檀木盒。
盒内躺着半截凤钗,钗尾刻着极小一行字:景和四年制于长乐宫。——长乐宫是太后的地盘。
萧彻忽然抽走林绾手中断钗:“怕吗?沈娇娇的血还没干,又添了新魂。
”他指尖抚过钗身血迹,像情人摩挲胭脂:“戌时来调香,朕头痛得厉害。
”林绾盯着他背影,突然高声道:“陛下可知,小蝶指甲里有龙纹砖的粉末?
”荷花池底铺的是普通青砖,唯有帝王寝殿用龙纹砖。萧彻脚步未停,
笑声却飘回来:“所以朕才说...这宫里每天都在死人啊。”林绾回到偏殿时,
春桃正在擦地。血水混着雷公藤汁,在砖面洇出诡谲的蛛网状。“淑妃娘娘追加了句话。
”春桃压低嗓子,“当年沈皇后...是攥着这钗断气的。”林绾猛地掀开妆匣。铜镜背面,
“萧彻杀我”四字旁多了一行血书小字,像有只无形的手刚写下:钗尾血浸雷公藤,
可见弑君真相她将断钗按进毒汁,宝石吸饱汁液,渐渐映出画面——漫天大雪里,
少年萧彻将凤钗刺进沈皇后心口,背后站着珠光宝气的太后。戌时初刻,
林绾端着香匣走向帝王寝殿。雷公藤毒液在凤钗宝石里翻滚,映出萧彻批奏折的侧影。
窗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朕说过多少次,参汤里不准放杏仁!”萧彻的咆哮穿透殿门。
老太监连滚爬出:“陛下恕罪!是太后娘娘赏的...”林绾顿住脚步。
前世萧彻喝参汤必加杏仁粉,如今竟避如蛇蝎?
鬼魂的声音倏然贴耳响起:“因为哀家...就是被他用杏仁毒死的啊。
”“断肠散”三字还在林绾齿间发冷,寝殿门已被太监推开。
浓烈的杏仁味混着参汤热气扑面而来,萧彻脚边是摔碎的瓷盏,
参汤在龙纹砖上洇开琥珀色毒痕。“贵人快些!”老太监推她进门,低声急道,
“陛下头痛发作,已杖毙三个太医了!
”林绾袖中的雷公藤汁浸透帕子——那截染血的凤钗正贴着肌肤发烫。萧彻蜷在榻上,
黑袍被冷汗浸透,指尖死死按住太阳穴:“香呢?”林绾跪坐香案前,
故意将雷公藤汁滴进香炉。青烟腾起时,
萧彻忽然抽搐:“这味道...沈娇娇死前也调过这香!”“娘娘爱用雷公藤安神?
”林绾佯装无知,袖中凤钗的宝石却映出幻象——三年前雪夜,
沈皇后端着一碗杏仁参汤走向萧彻:“陛下批折子辛苦了...”“闭嘴!
”萧彻暴起掐住她脖子,“你也配提她!
”林绾缺氧间摸向发间白玉响铃簪——那是今晨新赐的“恩宠”,簪身中空,
藏着她刚填入的雷公藤毒粉。“臣妾...只想为陛下分忧。”她艰难喘息,
簪尖对准萧彻颈脉。烛火倏然全灭!阴风卷着杏仁味盘旋,梳妆台的铜镜渗出鲜血,
沈皇后抱着襁褓的影子浮现在血镜中:“他当然怕杏仁...”“那年先帝病重,
我亲眼见他将杏仁粉混进参汤,毒杀了自己的父亲!
”林绾瞳孔骤缩——所以萧彻弑父登基后,立刻毒死目击者沈皇后灭口!“娇娇?
”萧彻突然松手,痴望血镜,“你还恨朕?”鬼魂的指尖穿镜而出,
直指香炉:“你闻啊...这香里也有杏仁呢...”萧彻猛地掀翻香炉!火星溅上帷幕,
他却在烟雾中癫狂大笑:“朕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千次万次!”林绾趁机将毒簪插回发髻,
却摸到簪尾新刻的细小凹槽——那位置本该嵌着白玉铃铛。林绾被扔出寝殿时,
雪地里跪着个眼熟的圆脸宫女。“春桃?”林绾愣住,“淑妃娘娘有何指教?
”春桃塞来食盒,低声如耳语:“娘娘说,您发簪的铃铛被太后的人撬了,
换成这东西...”食盒底层暗格,赫然躺着颗猩红药丸。“断肠散的解药。
”春桃语速飞快,“太后当年用此毒控制陛下,如今见您得宠,要您也吞毒表忠心!
”林绾捏碎药丸,露出里面微缩的银铃——正是白玉簪上缺失的部件!“铃中有剧毒,
见血封喉。”春桃指向凤仪宫,“申时三刻,太后在废井边等您。”枯井边的太后裹着狐裘,
脚边跪着个血肉模糊的宫女——正是昨夜传递山楂糕的春桃!“哀家赏你的簪子,也敢乱拆?
”太后鞋尖碾过春桃手指。林绾举起银铃:“臣妾若吞了断肠散,娘娘能否饶她一命?
”太后嗤笑:“一个贱婢,也配...”话音未落,林绾已将银铃按进簪尾!机括轻响,
簪尖弹出三根毒针!“娘娘小心!”侍卫挥刀砍来,毒针却射偏扎进井壁。
太后暴怒:“给哀家...”“陛下驾到!”萧彻的玄色龙袍刺破雪幕,
目光钉在林绾发间毒簪:“朕赐的白玉簪,竟成了杀人凶器?
”他剑尖挑起春桃下巴:“这丫头招供,你与淑妃合谋毒害太后?
”林绾突然将毒簪插进自己手臂!血涌如注时,
她踉跄扑向太后:“臣妾...这就吞毒表忠心!”染血的手抓住太后衣襟,
将暗藏的雷公藤毒粉抹进狐裘绒毛——那是从凤钗宝石里刮出的致命余毒。
萧彻的剑停在林绾喉间。太后突然抓挠喉咙:“痒...好痒!
”狐裘下的皮肤泛起蛛网状青斑——雷公藤接触毒发!混乱中,
春桃用尽最后力气将纸条塞进林绾鞋袜。当夜,
林绾在烛下展开染血的纸:“毒簪铃铛本属沈皇后,是帝王弑父凶器。淑妃留。
”她摩挲簪身,突然摸到一行刻痕——景和元年制于长乐宫。
鬼魂的声音贴着脊梁爬上来:“现在你懂了?
他送你凶器...”“是要你当第三个替死鬼啊。”浓烟裹着火星吞噬雕花门楣,
太后抓挠喉颈的嘶吼与宫人“走水了”的尖叫混作一团。“给哀家...烧光这晦气地方!
”太后脖颈蛛网青斑已蔓延至面颊,癫狂指向凤仪宫主殿。林绾被侍卫反剪双臂,
眼睁睁看着火舌舔上沈皇后寝宫的门窗——那里面埋着先帝《罪己诏》!“陛下!
”她突然挣向萧彻,“臣妾愿入火场取沈娘娘遗物!”萧彻玄色龙袍被热浪掀动,
目光钉在她灼伤的手臂:“想殉葬?”“是怕诏书...”林绾故意咬住舌尖。
帝王瞳孔骤缩!突然扯落披风裹住她,一脚踹开燃烧的殿门:“朕倒要看看,
什么诏书值得你赔命!”断裂凤钗在奔跑中划破披风,
露出钗尾“长乐宫制”刻字雷公藤毒烟混入火场浓烟,诱发帝王头痛幻视梁柱轰塌声中,
林绾扑向沈皇后描金拔步床。
床柱牡丹花心暗钮早已被火烤得滚烫——那是前世她临死前发现的机关!
“左边第三瓣...”鬼魂的声音混着烈火噼啪声传来。林绾指甲掀翻焦黑的花瓣,
铜钮转动,床板弹开暗格。一卷玄色蚕丝诏书静静躺着,火苗却已蔓延至锦被!“小心!
”萧彻猛地拽开她,诏书边缘顷刻焦卷。他展开诏书的手突然僵住——朕萧彻弑父夺位,
毒杀沈氏灭口,天地共诛!血字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
笔迹竟与萧彻批奏折的字迹别无二致!反转设计:诏书实为沈皇后临死伪造,
笔迹模仿自萧彻殿外忽传来淑妃凄厉怒骂:“林绾你这毒妇!竟敢谋害太后!
”林绾冲出火场,见淑妃正将雷公藤毒粉撒向太后狐裘残片:“证据确凿!
此毒唯凤仪宫药圃独有!”太后喉头发出嗬嗬怪响,侍卫一拥而上押住林绾。“慢着。
”萧彻捏着诏书踏出火海,“淑妃既指证林贵人,可敢饮毒自证?
”白玉杯盛着雷公藤汁递到淑妃唇边。淑妃仰头饮尽前,
突然将油纸包塞进林绾腰带山楂糕同款油纸,用口型道:“换命值了。
”血从淑妃鼻孔涌出时,
她死死指向太后:“毒...是姑母给的...”——淑妃竟是太后亲侄女!深夜冷宫,
林绾展开血染的油纸。淑妃二字被血晕开,露出真正封蜡——先帝传位三皇子的遗诏!
“她骗了所有人...”林绾指尖发颤。淑妃以命坐实林绾“下毒”罪名,
实为掩护真遗诏传递!鬼魂的叹息贴耳响起:“萧彻若知遗诏在此,
定会像杀我儿那样...”话音未落,冷宫破窗突射入火箭!“陛下有令!
逆贼林绾即刻处决!”剑光劈向面门的刹那,玄色龙纹袖扫落火箭。萧彻站在火圈外,
手中捏着烧焦的假罪己诏:“伪造诏书,毒杀宫妃——你还有多少惊喜?
”林绾将真遗诏藏入簪身白玉响铃簪暗格:“比不过陛下弑父杀妻。
”帝王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向焦土!泥土混着淑妃未干的血沾满她脸颊:“知道朕为何留你?
”他指尖摩挲她眼尾朱砂痣,
声音淬着毒:“沈娇娇死时这粒痣在流泪...”“而你流血时,它在笑。
”太后的血诏在六宫疯传时,凤仪宫的焦木还在冒青烟。“杀林绾者封侯!
”——血字蜿蜒如毒蛇,印满各宫门扉。萧彻却将林绾囚在帝王寝殿的暗室。
玄铁链锁住她脚踝,长度恰够触及窗棂,能望见凤仪宫废墟上盘旋的乌鸦。“怕么?
”帝王指尖抚过她脚链,“昨夜三十七拨刺客,全死在窗下。
”林绾握紧袖中白玉簪藏真遗诏处,簪尾银铃轻响。
鬼魂的声音贴耳渗入:“他在数你眼尾痣的变化...血光越浓,痣色越艳。
”诏书博弈子时更响,萧彻突然掐着她脖子按在窗边!“看看你的好姐姐!
”他指向废墟——淑妃的尸身被倒吊在焦梁上,血顺着烧黑的裙摆滴进乌鸦尖喙。
林绾齿间渗出雷公藤的苦味:“陛下怕遗诏现世,连死人都不放过?
”“朕怕的是...”萧彻突然撕开她衣襟,暴露出心口狰狞的烫伤火场取诏时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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