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就碰了一鼻子灰的温怀瑾也没了继续探索地图的欲望，他轻盈落地后抖了抖衣角边的浮灰，绕过醉君楼的主门，开始往回溜达。
他微微思索，醉君楼这一条支线他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从来没关注过。
他隐约记得醉君楼之前出过什么意外，但离奇到政府官员都束手无策，最后被醉君楼老板强压下来，不了了之，但醉君楼从此也变得门可罗雀，逐渐没落。
而流玉这个人。。。。。
倒是这条时间线他遇到的新人。
温怀瑾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但又不敢细想，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似曾相识的饱含各种情绪的眸子和温润的语调。
正想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温府大门前，远远就听到一阵骚乱。
温怀瑾散去脑海中的杂念，倏地睁眼，指尖轻轻勾掉面纱。
换成了与他现在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老成表情，看起来很有说服力的靠近了现场。
走近了看，赫然是一个穿着奢靡的华服男子，左手边跟着两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右手边放着一大堆宝箱财帛，身后还跟着众多侍从和一个做工精细的驷，乌泱泱的一片就这么堵在大门口，并且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春风满头大汗的在前面应对，但还是敌不过人多势众。
温怀瑾眸光一凝，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三大神君之首神睿君荀灼的得力亲信，十大武君之一的曹涟。
他行事乖张跋扈，仗着神睿君在他背后撑腰，也就越来无法无天。
而他此番前来，恐怕来者不善。
在温怀瑾的印象里，上条时间线的这个时间段，他正在学宫报到，所以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
他沉吟片刻，上前几步挡在春风前面，谨慎的拱手：“敢问这位大人，日落西沉，却兴师动众，是为何事？”
温怀瑾给足了曹涟面子，但曹涟却一点也不给温怀瑾面子。
他抱着膀，眼皮一抬，发现只是个不认识的小毛孩之后，恨不得把下巴扬到天上去，语调比翎羽的盘山路还要百转千回得多：“喂，小孩！
我劝你识相点儿！
赶紧回家找你娘亲讨饭吃去！
知道我是谁吗？
得罪了你曹爷爷。。。。。。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侧的少女也笑的花枝乱颤，只是温怀瑾敏锐的观察到，有一个少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往温怀瑾身上瞟，但每次又能恰到好处的掌控在不露骨的程度。
曹涟见温怀瑾一时间不说话，以为他吓傻了，更加得意洋洋，说的唾沫星子横飞：“怎么样？
吓傻了吧？
还不快滚！
今天这礼，我必须给送进去！
他温释哲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温怀瑾气的浑身发抖，理智在迅速被蚕食，英俊的眉宇间点染了些许戾气。
荀灼想拉拢温家的心思，几乎人尽皆知。
但父亲从不参加党争，所以每次都变着法子拒绝他派过来的一波又一波人。
这次的曹涟，几乎是在温怀瑾的底线上下疯狂试探。
真的好想。。。。。。不。。。
不行。。。
他蹙了蹙眉，及时掐灭了念头。
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拥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会被怀疑的。。。。但是。。。。。
他咬了咬牙，看着咄咄逼人的曹涟和越来越多围观的百姓，心中又是一阵天人交战。
难道。。。。今天就让温府上上下下人的面子，被他们姓荀的，姓曹的肆意践踏？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他颤抖着即将拔出长剑的手腕上，力道虽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温怀瑾稍稍回眸，瞳孔微微一缩，唇瓣微颤，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眼前人眉如远山含黛，不似寻常武者那般凌厉逼人，反倒如文人提笔勾勒，疏朗清隽。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瞳色清浅如雨后天晴。
眸光温润，不露锋芒，眼底却藏着一线寒星。
唇角微扬，不笑时也似含三分温润笑意。
可若细看，便会发觉那笑意不达眼底，寒意暗生。
他正是温怀瑾无数次被梦魇缠身，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晏湛璃！
由于他没有去学宫，导致和他相遇的时间后移至了现在。
晏湛璃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文人的一丝儒雅：“你放心。。。
我晏湛璃这辈子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狗官！
我知道，你们温家牵扯其中不方便动手。。。。。
这件事。。。。。。”
他上前一步，挡在温怀瑾身前。
那意气风发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无数个他逐渐重合，琥珀色的双眸带着少年特有的，熟悉的，令人莫名安心的力量：“交给我就好。”
曹涟都气乐了，双颊上的赘肉随着笑声上下起伏：“诶呦喂。。。
真是活久见。
这年头难道是个人就能教训武君了？
我曹涟走在官道上是个路过的都得给我行上下级之礼来讨好我！
你们两个小毛孩儿竟敢在这对我比比划划出言不逊。。。。。。！”
他满脸轻蔑：“喂！
那个没听过名的小子。
我今天就站着不动让你打，你要是能把我赶走我随你姓！”
晏湛璃笑的狡黠，语调微冷：“希望曹大武君说到做到。”
他双指结印，轻喝一声：“传送阵，起！”
只见一阵白光闪烁，那些宝箱财帛，包括那个西驾马车，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晏湛璃拍了拍手，眉梢一扬：“既然你这么喜欢攀关系，那我就帮你个小忙。”
他冷笑道：“猜猜带着你武君大名的礼物现在正堆放在国师门前？
还是你的主子门前？”
他微微走近，低沉轻柔的嗓音如淬毒的匕首：“又或是。。。
圣君的国库中？”
曹涟有些发懵，他显然没想到晏湛璃来这么一手，气的半天没说出来话，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晏湛璃讨个说法。
就在双方气氛达到冰点，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稳稳的横在了曹涟面前，让他差点前扑在地上。
曹涟气的都快跳起来了，稳住身形后骂骂咧咧的转身：“怎么今天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来惹老子！
我倒要看看是。。。。。。。
原来是高风亮节如雷贯耳英姿勃发的。。。。。。诶诶诶？！”
曹涟看清眼前人正是他之前不屑一顾的神君温释哲后，秒怂，态度立马来了个大急转弯，但可怜头脑简单西肢发达的他也用不出什么高级词汇，只能像是梦中呓语的老妪，想到哪句说哪句。
温释哲按了按额角，忍无可忍的用枪面不轻不重的拍在他的侧脸，强大的内力瞬间让他踉跄着倒退了数步，平静的语气带着抑制的怒：“曹武君，闹够了的话就请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他一拂袖：“温府门前不收哗众取宠的戏子！”
曹涟不甘心的上前：“神君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
温释哲眼神骤然一暗，倏地挥枪，吐字低沉，枪尖瞬间挑断了曹涟官帽边的黄穗：“滚！”
曹涟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狼狈的撤离了温府。
走之前还不忘瞪了温怀瑾和晏湛璃一眼，看那意思是让他们二人走着瞧。
很快，围观的百姓也在一阵唏嘘叫好声中各自散去。
温释哲把长枪立在身侧，正色拱手：“多谢这位晏公子出手相助，保全温家名誉。
温某不胜感激，无以言谢。”
晏湛璃看这位传闻中的宁安唯一一位异姓神君毫无架子，于是也连忙回礼：“温神君着实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武者需贯彻一生的信条。
况且我也是刚刚去学宫报完到，看到贵府聚集了众多百姓，恰好路过而己。”
提到学宫，温释哲略有讶异，他微微侧身，看向温怀瑾：“你。。。。没去学宫？”
温怀瑾有些不自在的轻咳：“此事。。。
回去再说。”
晏湛璃眼睛亮亮的，琥珀色的眸子如打翻了的蜜糖：“温小公子也原准备进学宫的吗？”
他略有遗憾：“原以为以温小公子的心性，会和我成为知己好友的。。。。。。”
温怀瑾微微垂眸，心头漫上一圈圈苦涩，这一次。。。
别跟着我了，湛璃。
你的故事，不该搁浅于而立之年。。。
你的希望，不该压在一个自以为是的主帅身上。
是我不配认识你这样的人。。。。我。。。
“但没关系！”
温怀瑾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对上了他永远亮晶晶的眼眸。
晏湛璃好像看出了他被莫名的哀伤缠绕，温润的语调微微上扬，也像是在回应他心底的声音：“即使你不去学宫，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可以永远信任我，把身后的一切交给我。”
他似乎怕温怀瑾看不上他这种人，语调带着急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背叛朋友！
你。。。
你要是不相信我。。。。。
我。。。”
“可若是终有一天，我拉着你走向必死的结局呢？”
温怀瑾猛地抬头，打断了他，眸底压着一片血红：“若我一错再错，亲手把你推向无底的深渊。。。。。。”
他情绪有些失控的颤声：“你会恨我吗。。。。。。？”
温释哲愣住了，他恍然从自己十五岁儿子的眼里看出了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战死前最后的绝唱，一时间连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深处。
晏湛璃也微微一怔，但随即温和一笑：“没关系啊。。。
温小公子愿意和我交朋友，己经是我晏湛璃很大的福气了！
况且。。。”
他勾唇一笑：“若我的牺牲能为你带去一丝价值，那也是我们友情圆满的完结。。。
不是吗？”
温怀瑾怔怔的看着眼前人，他忽然记起了上个时间线的悬弓岭战役前，二人的对话：“晏武君，这次出征异常凶险，怕是九死一生。。。
你，怕吗？”
“将军您说什么呢。。。？
男子汉持金戈踏铁马，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哪有害怕的道理？
况且。。。
这不是将军您还在我身边呢吗？”
“。。。
少贫。
我且问你，若你不幸牺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会说什么？”
“我吗。。。？
大概会说。。。。。。我不告诉您！”
温怀瑾终于听清了，释然了。
那个弥留的晏湛璃身躯消殒，声音却格外清晰的贯穿了时间，空间，生死的界限，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此刻温怀瑾的脑海中：“此身虽己烬，愿君永长明。”
告别了晏湛璃，温怀瑾神色恍惚的走在温府的回廊。
这次，他还是无可避免的以不同的方式认识了晏湛璃。
但现在的剧情走向己经完全偏离了上一个世界，温怀瑾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前方的路完全被烟云笼罩，看不真切，他现在也有些心里没底，我这次真的能救下所有人吗？
正想着，肩头突兀的被身后的温释哲轻轻试探性的搭上，却怕温怀瑾厌烦又快速挪开。
温怀瑾回身，抿紧了唇，短促的字句流连在唇齿，迟迟无法说出想说的字句：“君父。。。。。。”
温释哲轻声叹气：“我知道。。。
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微妙的一顿：“但我有点看不懂了。。。。。。你明明不想去学宫，又为何在昨夜和我发脾气？”
温怀瑾：“。。。。。。”
半晌的沉默后，他深呼吸，凝视着温释哲：“君父。。。
是我想错了。。。
如今的天下是高坐于庙堂之上的仙君、神君们的天下。。。。。。就算我考取功名，当上了纵横天下的将军，我的命运也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长舒一口浊气：“是我狂了，躁了。。。。。。对不起，父亲。”
不是君父，是父亲。
温释哲愣了愣，眼角有些湿润。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十五岁的年纪，却坚强得令人陌生：“怀瑾。。。。。。你。。。
为何一夜之间。。。
变了这么多？”
温怀瑾没有立刻回应，抬头看了看那云霞同归的尽头，细碎的光影携着仲夏的晚风，梨云梦远。
“我做了一个梦。。。”
他轻声呢喃：“梦里。。。
由于我的自私，自大，不可一世。。。
犯了一个弥天之错。”
他思绪飘远，静谧的天空中闪过悬弓岭漫山遍野的血色：“无论是我所珍视的，还是想保护的，不管是敬仰我的，还是忠诚于我的，都在那一刻断章绝笔。”
他深呼吸，嗓音带着苦涩：“这个梦。。。
很真实。。。
真实到我都至今都无法区分它与现实的边界。。。。。。”
温释哲沉默片刻，一只手缓缓揽住他的肩头：“我知道。。。
我都知道。。。。但。。。
怀瑾，别害怕。
在一切到来之前，你还有我，你的父亲。”
他搂着温怀瑾的手紧了紧，低沉的嗓音带着坚定：“在你失意绝望的时候，回头看看吧。”
霞飞满天，庭院鲜妍的百花缓缓摇曳，温府的一砖一瓦都被温馨静好的氛围笼罩。
秋水笑的烂漫，满手沾着面粉，正追逐着春风。
夏至用春风在主街摊位买给她的泡泡棒，吹着泛着虹光的泡泡。
春风笑着求饶，穿过泡泡缝隙，带起一阵花香。
“你看啊。。。。。”
温释哲语调轻缓，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影：“在你身后，永远永远，都有一个温暖安心的家，在等着你。”
翌日温怀瑾略有起床气的离开温暖的床，先是在床上坐着发了三分钟的呆，才慢吞吞的起身更衣洗漱。
用过早饭后，他百无聊赖的在回廊下踱步。
温释哲今日进宫面见圣君，去商讨自己继承神君之位的事了。
所以今日的他，倒是有大把的余暇时光。
他忽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醉君楼的顶楼的小房间，自己最喜欢的山茶花香还有那张略带清冷的脸。
他蹙了蹙眉，站在成片的苦楝树下，嗅着花香，指腹缓缓抚摸着树干的纹路，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他沉吟片刻，还是披了一件外袍，谁也没告诉就出了门。
温怀瑾轻车熟路的避开行人，绕到了醉君楼的后门。
利落的翻身，踩着几片砖瓦横梁就上了五楼。
他呼吸放缓，身体靠在窗边的墙面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窗没有关死，他能清晰的看到屋内的流玉似乎在练习后日的巡演的舞曲，他舞姿翩跹，唱曲绵长：“祝他执刃断，千嶂破，焚旧魂，斩宿业，弹指处，星河明灭；愿她拂衣去，万籁寂，枕清风，魂灯明，回首时，江海余生。。。。。。”
高腔劈裂琉璃盏，低音揉碎翡翠萍；足尖点破镜花水，袍角掀动海底月。
美人窈窕的身段配上婉转的曲调让温怀瑾愣了神，以至于歌曲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听到脚步声渐近，温怀瑾猛的回神，往墙侧的黑暗中缩了缩身子，却听到一声含笑的叹息：“爱翻窗的温公子。。。
何不进来坐坐？”
温怀瑾有些讶异，但还是不再掩饰的从后窗翻进了五楼的房间。
他足尖刚刚轻盈落地，便习惯性地扫视一周，却猝不及防的撞入流玉含笑的眼眸：“温贵客，想来就从正门走，为何见我要翻窗？
难道。。。。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温怀瑾不自在的轻咳：“路过而己，听到了你的歌声，就想来看看。”
温怀瑾是最不擅长编谎话的，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流玉戳穿：“您说谎。”
他轻笑：“我对谎言的敏感程度超出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您是专程来找我的，对吗？”
温怀瑾沉默片刻，一时间觉得反驳也没了意义，索性大方承认：“是。
不过，不是为听曲赏舞。”
流玉愣了愣：“那是为何？”
温怀瑾毫不见外的拉开木质圆凳坐了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你几个问题。。。
一，你怎么发现我的；第二，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第三。。。。。。”
他眯了眯眸子：“你的真实身份。。。
是什么？”
流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温贵客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吗。。。。？
这些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您？”
温怀瑾毫不在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我可以加钱。。。
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尽力满足。”
流玉沉吟片刻，慢声开口：“首先，由于我听力比较好，听到了您第大幅度运动后，靠在墙边的呼吸声。。。
其次。。。”
他看了看温怀瑾：“您是我的客人。。。
我自应该。。。”
温怀瑾神色不耐的打断：“少来这一套。。。
我可是听说想进你的门，必须对上你的诗。
但我三番五次闯入你的房间，你好像还很。。。
乐在其中？”
流玉沉默片刻：“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怀瑾也来了些许兴致：“先听听假的。”
流玉：“您与众不同，我舍不得赶您走。”
温怀瑾挑了挑眉：“那真的呢？”
流玉想了想：“您长得太凶了，我不敢赶您走。”
温怀瑾：“。。。。。。”
他一时语塞，郁闷的摸了摸脸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流玉掩唇笑了笑：“开个玩笑。。。。您长得一点也不凶。”
温怀瑾瞪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他喝了口茶，按了按跳动的额角，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
你的身世。。。
是什么？”
流玉轻笑：“我很好奇。。。
您为什么对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尤为关心？”
温怀瑾瞟了他一眼，食指骨节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作为一个武者，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发现你的内部气息极其不稳，像是受到过重创，至今仍未痊愈。”
他眯起了眸子：“而你。。。
最近突然声名鹊起，成为醉君楼炙手可热的头牌流玉公子。。。”
他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走向流玉，宽肩窄腰的身材投下大片阴影：“所以。。。
我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你的身世。”
流玉被逼后退，后背靠上了屏风，他平静抬眸，注视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温怀瑾：“温公子。。。
我原只是宁安无处安身的一个孤儿。。。
被卖到醉君楼前只是一个浣衣洒扫的仆从。。。。”
他吐字清晰：“再无其他。。。
也。。。
无可奉告。”
温怀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释然般缓缓从他身前退开少许，哑声：“抱歉。。。。我只是在你的身上。。。
看到了些许故人的影子。”
不可能。。。。大名鼎鼎，权倾朝野的黑衣宰相，阴狠狡诈，出手便置人于死地的仙雅君。。。
怎么可能是。。。。但。。。
为什么。。。
这么像。。。？
温怀瑾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他的首觉告诉他，这个流玉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说话的语速，都和记忆中的柳洵别无二致。
他看着眼前干净皎洁，此刻正略带关心的看着他的流玉，微微偏头，冷声：“希望只是错觉。。。。毕竟，我和他，可是有不共戴天的家仇国恨。”
流玉无奈失笑：“温贵客年纪轻轻却是一身饱经风霜的样子。。。。也罢，客人的隐私我不能多问。”
他一顿，再开口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天。。。
你会来吗？”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白皙的手指互绞：“我是说。。。。摘星桥上。。。
我的表演。”
温怀瑾看了看他，走到了窗边：“作为温府的温怀瑾，我自然是不会去的。。。。不过。。。。”
他微微侧眸：“还记得昨天答应好你的一个要求吗？
作为交换，我会如约而至。”
流玉松了一口气般，温柔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多谢温贵客。。。。。。”
温怀瑾打断：“以后。。。
别叫我贵客。”
他蹙了蹙眉：“我不喜欢被当作醉君楼的客人。”
流玉愣了愣：“那。。。
叫您什么？”
不等他反应，温怀瑾再次飞身下了五楼，唯留冷冽的声音回荡在流玉耳畔：“叫我的表字。。。
朝霁。”
温怀瑾刚下楼，流玉背后的门就被推开，老鸨笑意盈盈的进门:“后日就是你的表演了，流玉小公子准备的如何？”
流玉，心里感叹温怀瑾的感知能力惊人，表面上却挂上了招牌的笑容:“己经尽乎妥当了，您放心。”
老鸨满意的点点头，扇面轻触他的肩头:“好好表现些。。。
若你能博取那些权贵老爷们的眼球，不光醉君楼得到的打赏多，你也能快些寻得一个好归宿呀。”
流玉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轻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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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这条时间线他遇到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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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温府大门前，远远就听到一阵骚乱。
温怀瑾散去脑海中的杂念，倏地睁眼，指尖轻轻勾掉面纱。
换成了与他现在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老成表情，看起来很有说服力的靠近了现场。
走近了看，赫然是一个穿着奢靡的华服男子，左手边跟着两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右手边放着一大堆宝箱财帛，身后还跟着众多侍从和一个做工精细的驷，乌泱泱的一片就这么堵在大门口，并且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春风满头大汗的在前面应对，但还是敌不过人多势众。
温怀瑾眸光一凝，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三大神君之首神睿君荀灼的得力亲信，十大武君之一的曹涟。
他行事乖张跋扈，仗着神睿君在他背后撑腰，也就越来无法无天。
而他此番前来，恐怕来者不善。
在温怀瑾的印象里，上条时间线的这个时间段，他正在学宫报到，所以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
他沉吟片刻，上前几步挡在春风前面，谨慎的拱手：“敢问这位大人，日落西沉，却兴师动众，是为何事？”
温怀瑾给足了曹涟面子，但曹涟却一点也不给温怀瑾面子。
他抱着膀，眼皮一抬，发现只是个不认识的小毛孩之后，恨不得把下巴扬到天上去，语调比翎羽的盘山路还要百转千回得多：“喂，小孩！
我劝你识相点儿！
赶紧回家找你娘亲讨饭吃去！
知道我是谁吗？
得罪了你曹爷爷。。。。。。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侧的少女也笑的花枝乱颤，只是温怀瑾敏锐的观察到，有一个少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往温怀瑾身上瞟，但每次又能恰到好处的掌控在不露骨的程度。
曹涟见温怀瑾一时间不说话，以为他吓傻了，更加得意洋洋，说的唾沫星子横飞：“怎么样？
吓傻了吧？
还不快滚！
今天这礼，我必须给送进去！
他温释哲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温怀瑾气的浑身发抖，理智在迅速被蚕食，英俊的眉宇间点染了些许戾气。
荀灼想拉拢温家的心思，几乎人尽皆知。
但父亲从不参加党争，所以每次都变着法子拒绝他派过来的一波又一波人。
这次的曹涟，几乎是在温怀瑾的底线上下疯狂试探。
真的好想。。。。。。不。。。
不行。。。
他蹙了蹙眉，及时掐灭了念头。
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拥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会被怀疑的。。。。但是。。。。。
他咬了咬牙，看着咄咄逼人的曹涟和越来越多围观的百姓，心中又是一阵天人交战。
难道。。。。今天就让温府上上下下人的面子，被他们姓荀的，姓曹的肆意践踏？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他颤抖着即将拔出长剑的手腕上，力道虽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温怀瑾稍稍回眸，瞳孔微微一缩，唇瓣微颤，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眼前人眉如远山含黛，不似寻常武者那般凌厉逼人，反倒如文人提笔勾勒，疏朗清隽。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瞳色清浅如雨后天晴。
眸光温润，不露锋芒，眼底却藏着一线寒星。
唇角微扬，不笑时也似含三分温润笑意。
可若细看，便会发觉那笑意不达眼底，寒意暗生。
他正是温怀瑾无数次被梦魇缠身，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晏湛璃！
由于他没有去学宫，导致和他相遇的时间后移至了现在。
晏湛璃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文人的一丝儒雅：“你放心。。。
我晏湛璃这辈子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狗官！
我知道，你们温家牵扯其中不方便动手。。。。。
这件事。。。。。。”
他上前一步，挡在温怀瑾身前。
那意气风发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无数个他逐渐重合，琥珀色的双眸带着少年特有的，熟悉的，令人莫名安心的力量：“交给我就好。”
曹涟都气乐了，双颊上的赘肉随着笑声上下起伏：“诶呦喂。。。
真是活久见。
这年头难道是个人就能教训武君了？
我曹涟走在官道上是个路过的都得给我行上下级之礼来讨好我！
你们两个小毛孩儿竟敢在这对我比比划划出言不逊。。。。。。！”
他满脸轻蔑：“喂！
那个没听过名的小子。
我今天就站着不动让你打，你要是能把我赶走我随你姓！”
晏湛璃笑的狡黠，语调微冷：“希望曹大武君说到做到。”
他双指结印，轻喝一声：“传送阵，起！”
只见一阵白光闪烁，那些宝箱财帛，包括那个西驾马车，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晏湛璃拍了拍手，眉梢一扬：“既然你这么喜欢攀关系，那我就帮你个小忙。”
他冷笑道：“猜猜带着你武君大名的礼物现在正堆放在国师门前？
还是你的主子门前？”
他微微走近，低沉轻柔的嗓音如淬毒的匕首：“又或是。。。
圣君的国库中？”
曹涟有些发懵，他显然没想到晏湛璃来这么一手，气的半天没说出来话，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晏湛璃讨个说法。
就在双方气氛达到冰点，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稳稳的横在了曹涟面前，让他差点前扑在地上。
曹涟气的都快跳起来了，稳住身形后骂骂咧咧的转身：“怎么今天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来惹老子！
我倒要看看是。。。。。。。
原来是高风亮节如雷贯耳英姿勃发的。。。。。。诶诶诶？！”
曹涟看清眼前人正是他之前不屑一顾的神君温释哲后，秒怂，态度立马来了个大急转弯，但可怜头脑简单西肢发达的他也用不出什么高级词汇，只能像是梦中呓语的老妪，想到哪句说哪句。
温释哲按了按额角，忍无可忍的用枪面不轻不重的拍在他的侧脸，强大的内力瞬间让他踉跄着倒退了数步，平静的语气带着抑制的怒：“曹武君，闹够了的话就请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他一拂袖：“温府门前不收哗众取宠的戏子！”
曹涟不甘心的上前：“神君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
温释哲眼神骤然一暗，倏地挥枪，吐字低沉，枪尖瞬间挑断了曹涟官帽边的黄穗：“滚！”
曹涟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狼狈的撤离了温府。
走之前还不忘瞪了温怀瑾和晏湛璃一眼，看那意思是让他们二人走着瞧。
很快，围观的百姓也在一阵唏嘘叫好声中各自散去。
温释哲把长枪立在身侧，正色拱手：“多谢这位晏公子出手相助，保全温家名誉。
温某不胜感激，无以言谢。”
晏湛璃看这位传闻中的宁安唯一一位异姓神君毫无架子，于是也连忙回礼：“温神君着实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武者需贯彻一生的信条。
况且我也是刚刚去学宫报完到，看到贵府聚集了众多百姓，恰好路过而己。”
提到学宫，温释哲略有讶异，他微微侧身，看向温怀瑾：“你。。。。没去学宫？”
温怀瑾有些不自在的轻咳：“此事。。。
回去再说。”
晏湛璃眼睛亮亮的，琥珀色的眸子如打翻了的蜜糖：“温小公子也原准备进学宫的吗？”
他略有遗憾：“原以为以温小公子的心性，会和我成为知己好友的。。。。。。”
温怀瑾微微垂眸，心头漫上一圈圈苦涩，这一次。。。
别跟着我了，湛璃。
你的故事，不该搁浅于而立之年。。。
你的希望，不该压在一个自以为是的主帅身上。
是我不配认识你这样的人。。。。我。。。
“但没关系！”
温怀瑾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对上了他永远亮晶晶的眼眸。
晏湛璃好像看出了他被莫名的哀伤缠绕，温润的语调微微上扬，也像是在回应他心底的声音：“即使你不去学宫，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可以永远信任我，把身后的一切交给我。”
他似乎怕温怀瑾看不上他这种人，语调带着急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背叛朋友！
你。。。
你要是不相信我。。。。。
我。。。”
“可若是终有一天，我拉着你走向必死的结局呢？”
温怀瑾猛地抬头，打断了他，眸底压着一片血红：“若我一错再错，亲手把你推向无底的深渊。。。。。。”
他情绪有些失控的颤声：“你会恨我吗。。。。。。？”
温释哲愣住了，他恍然从自己十五岁儿子的眼里看出了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战死前最后的绝唱，一时间连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深处。
晏湛璃也微微一怔，但随即温和一笑：“没关系啊。。。
温小公子愿意和我交朋友，己经是我晏湛璃很大的福气了！
况且。。。”
他勾唇一笑：“若我的牺牲能为你带去一丝价值，那也是我们友情圆满的完结。。。
不是吗？”
温怀瑾怔怔的看着眼前人，他忽然记起了上个时间线的悬弓岭战役前，二人的对话：“晏武君，这次出征异常凶险，怕是九死一生。。。
你，怕吗？”
“将军您说什么呢。。。？
男子汉持金戈踏铁马，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哪有害怕的道理？
况且。。。
这不是将军您还在我身边呢吗？”
“。。。
少贫。
我且问你，若你不幸牺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会说什么？”
“我吗。。。？
大概会说。。。。。。我不告诉您！”
温怀瑾终于听清了，释然了。
那个弥留的晏湛璃身躯消殒，声音却格外清晰的贯穿了时间，空间，生死的界限，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此刻温怀瑾的脑海中：“此身虽己烬，愿君永长明。”
告别了晏湛璃，温怀瑾神色恍惚的走在温府的回廊。
这次，他还是无可避免的以不同的方式认识了晏湛璃。
但现在的剧情走向己经完全偏离了上一个世界，温怀瑾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前方的路完全被烟云笼罩，看不真切，他现在也有些心里没底，我这次真的能救下所有人吗？
正想着，肩头突兀的被身后的温释哲轻轻试探性的搭上，却怕温怀瑾厌烦又快速挪开。
温怀瑾回身，抿紧了唇，短促的字句流连在唇齿，迟迟无法说出想说的字句：“君父。。。。。。”
温释哲轻声叹气：“我知道。。。
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微妙的一顿：“但我有点看不懂了。。。。。。你明明不想去学宫，又为何在昨夜和我发脾气？”
温怀瑾：“。。。。。。”
半晌的沉默后，他深呼吸，凝视着温释哲：“君父。。。
是我想错了。。。
如今的天下是高坐于庙堂之上的仙君、神君们的天下。。。。。。就算我考取功名，当上了纵横天下的将军，我的命运也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长舒一口浊气：“是我狂了，躁了。。。。。。对不起，父亲。”
不是君父，是父亲。
温释哲愣了愣，眼角有些湿润。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十五岁的年纪，却坚强得令人陌生：“怀瑾。。。。。。你。。。
为何一夜之间。。。
变了这么多？”
温怀瑾没有立刻回应，抬头看了看那云霞同归的尽头，细碎的光影携着仲夏的晚风，梨云梦远。
“我做了一个梦。。。”
他轻声呢喃：“梦里。。。
由于我的自私，自大，不可一世。。。
犯了一个弥天之错。”
他思绪飘远，静谧的天空中闪过悬弓岭漫山遍野的血色：“无论是我所珍视的，还是想保护的，不管是敬仰我的，还是忠诚于我的，都在那一刻断章绝笔。”
他深呼吸，嗓音带着苦涩：“这个梦。。。
很真实。。。
真实到我都至今都无法区分它与现实的边界。。。。。。”
温释哲沉默片刻，一只手缓缓揽住他的肩头：“我知道。。。
我都知道。。。。但。。。
怀瑾，别害怕。
在一切到来之前，你还有我，你的父亲。”
他搂着温怀瑾的手紧了紧，低沉的嗓音带着坚定：“在你失意绝望的时候，回头看看吧。”
霞飞满天，庭院鲜妍的百花缓缓摇曳，温府的一砖一瓦都被温馨静好的氛围笼罩。
秋水笑的烂漫，满手沾着面粉，正追逐着春风。
夏至用春风在主街摊位买给她的泡泡棒，吹着泛着虹光的泡泡。
春风笑着求饶，穿过泡泡缝隙，带起一阵花香。
“你看啊。。。。。”
温释哲语调轻缓，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影：“在你身后，永远永远，都有一个温暖安心的家，在等着你。”
翌日温怀瑾略有起床气的离开温暖的床，先是在床上坐着发了三分钟的呆，才慢吞吞的起身更衣洗漱。
用过早饭后，他百无聊赖的在回廊下踱步。
温释哲今日进宫面见圣君，去商讨自己继承神君之位的事了。
所以今日的他，倒是有大把的余暇时光。
他忽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醉君楼的顶楼的小房间，自己最喜欢的山茶花香还有那张略带清冷的脸。
他蹙了蹙眉，站在成片的苦楝树下，嗅着花香，指腹缓缓抚摸着树干的纹路，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他沉吟片刻，还是披了一件外袍，谁也没告诉就出了门。
温怀瑾轻车熟路的避开行人，绕到了醉君楼的后门。
利落的翻身，踩着几片砖瓦横梁就上了五楼。
他呼吸放缓，身体靠在窗边的墙面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窗没有关死，他能清晰的看到屋内的流玉似乎在练习后日的巡演的舞曲，他舞姿翩跹，唱曲绵长：“祝他执刃断，千嶂破，焚旧魂，斩宿业，弹指处，星河明灭；愿她拂衣去，万籁寂，枕清风，魂灯明，回首时，江海余生。。。。。。”
高腔劈裂琉璃盏，低音揉碎翡翠萍；足尖点破镜花水，袍角掀动海底月。
美人窈窕的身段配上婉转的曲调让温怀瑾愣了神，以至于歌曲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听到脚步声渐近，温怀瑾猛的回神，往墙侧的黑暗中缩了缩身子，却听到一声含笑的叹息：“爱翻窗的温公子。。。
何不进来坐坐？”
温怀瑾有些讶异，但还是不再掩饰的从后窗翻进了五楼的房间。
他足尖刚刚轻盈落地，便习惯性地扫视一周，却猝不及防的撞入流玉含笑的眼眸：“温贵客，想来就从正门走，为何见我要翻窗？
难道。。。。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温怀瑾不自在的轻咳：“路过而己，听到了你的歌声，就想来看看。”
温怀瑾是最不擅长编谎话的，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流玉戳穿：“您说谎。”
他轻笑：“我对谎言的敏感程度超出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您是专程来找我的，对吗？”
温怀瑾沉默片刻，一时间觉得反驳也没了意义，索性大方承认：“是。
不过，不是为听曲赏舞。”
流玉愣了愣：“那是为何？”
温怀瑾毫不见外的拉开木质圆凳坐了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你几个问题。。。
一，你怎么发现我的；第二，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第三。。。。。。”
他眯了眯眸子：“你的真实身份。。。
是什么？”
流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温贵客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吗。。。。？
这些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您？”
温怀瑾毫不在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我可以加钱。。。
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尽力满足。”
流玉沉吟片刻，慢声开口：“首先，由于我听力比较好，听到了您第大幅度运动后，靠在墙边的呼吸声。。。
其次。。。”
他看了看温怀瑾：“您是我的客人。。。
我自应该。。。”
温怀瑾神色不耐的打断：“少来这一套。。。
我可是听说想进你的门，必须对上你的诗。
但我三番五次闯入你的房间，你好像还很。。。
乐在其中？”
流玉沉默片刻：“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温怀瑾也来了些许兴致：“先听听假的。”
流玉：“您与众不同，我舍不得赶您走。”
温怀瑾挑了挑眉：“那真的呢？”
流玉想了想：“您长得太凶了，我不敢赶您走。”
温怀瑾：“。。。。。。”
他一时语塞，郁闷的摸了摸脸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流玉掩唇笑了笑：“开个玩笑。。。。您长得一点也不凶。”
温怀瑾瞪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他喝了口茶，按了按跳动的额角，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
你的身世。。。
是什么？”
流玉轻笑：“我很好奇。。。
您为什么对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尤为关心？”
温怀瑾瞟了他一眼，食指骨节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作为一个武者，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发现你的内部气息极其不稳，像是受到过重创，至今仍未痊愈。”
他眯起了眸子：“而你。。。
最近突然声名鹊起，成为醉君楼炙手可热的头牌流玉公子。。。”
他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走向流玉，宽肩窄腰的身材投下大片阴影：“所以。。。
我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你的身世。”
流玉被逼后退，后背靠上了屏风，他平静抬眸，注视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温怀瑾：“温公子。。。
我原只是宁安无处安身的一个孤儿。。。
被卖到醉君楼前只是一个浣衣洒扫的仆从。。。。”
他吐字清晰：“再无其他。。。
也。。。
无可奉告。”
温怀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释然般缓缓从他身前退开少许，哑声：“抱歉。。。。我只是在你的身上。。。
看到了些许故人的影子。”
不可能。。。。大名鼎鼎，权倾朝野的黑衣宰相，阴狠狡诈，出手便置人于死地的仙雅君。。。
怎么可能是。。。。但。。。
为什么。。。
这么像。。。？
温怀瑾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他的首觉告诉他，这个流玉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说话的语速，都和记忆中的柳洵别无二致。
他看着眼前干净皎洁，此刻正略带关心的看着他的流玉，微微偏头，冷声：“希望只是错觉。。。。毕竟，我和他，可是有不共戴天的家仇国恨。”
流玉无奈失笑：“温贵客年纪轻轻却是一身饱经风霜的样子。。。。也罢，客人的隐私我不能多问。”
他一顿，再开口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后天。。。
你会来吗？”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白皙的手指互绞：“我是说。。。。摘星桥上。。。
我的表演。”
温怀瑾看了看他，走到了窗边：“作为温府的温怀瑾，我自然是不会去的。。。。不过。。。。”
他微微侧眸：“还记得昨天答应好你的一个要求吗？
作为交换，我会如约而至。”
流玉松了一口气般，温柔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多谢温贵客。。。。。。”
温怀瑾打断：“以后。。。
别叫我贵客。”
他蹙了蹙眉：“我不喜欢被当作醉君楼的客人。”
流玉愣了愣：“那。。。
叫您什么？”
不等他反应，温怀瑾再次飞身下了五楼，唯留冷冽的声音回荡在流玉耳畔：“叫我的表字。。。
朝霁。”
温怀瑾刚下楼，流玉背后的门就被推开，老鸨笑意盈盈的进门:“后日就是你的表演了，流玉小公子准备的如何？”
流玉，心里感叹温怀瑾的感知能力惊人，表面上却挂上了招牌的笑容:“己经尽乎妥当了，您放心。”
老鸨满意的点点头，扇面轻触他的肩头:“好好表现些。。。
若你能博取那些权贵老爷们的眼球，不光醉君楼得到的打赏多，你也能快些寻得一个好归宿呀。”
流玉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轻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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