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带球的娃认出了手术台上的她(苏晚陆廷深)免费小说完结版_最新章节列表总裁带球的娃认出了手术台上的她(苏晚陆廷深)

我抱着儿子出车祸那天，孩子第一次开口叫妈妈。暴雨中他挣脱我冲向那个女人，紧攥着她领口褪色的护士服。

五年前苏晚在酒店塞给我一只襁褓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一枚廉价的塑料戒指。

如今她站在我迈巴赫前浑身湿透，小恐龙玩具从她包里滚落——那是我儿子从不离身的宝贝。

“陆总，请别伤害孩子。”她发抖后退时，露出左臂癌症化疗的留置针。

当我砸碎天价合约逼她面对时，儿子手术灯突然亮起。

苏晚推开我冲进手术室，白大褂翻飞露出五年前被我醉酒咬过的伤疤。

护士颤抖递来亲子鉴定：“陆先生，苏医生当年…是抱着孩子从肿瘤科逃走的。”

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笼罩着城郊公路，城市边缘这片区域空旷得瘆人。细而急的冷雨被狂躁的夏风撕扯着，密集地砸在迈巴赫S680的车窗上，爆豆似的闷响被顶级隔音吞噬掉大半，更衬得车厢内如同真空一般死寂。陆廷深靠在舒适得能吞噬灵魂的真皮后座里，视线空洞地穿过冰冷的雨幕，窗玻璃倒映着一张苍白疲倦却轮廓英挺的脸。五年了，这种沉重的疲惫感像是渗进了骨髓，甩不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旁边的安全座椅里，一点微弱的光源亮着。五岁的陆予辰缩在柔软宽大的包裹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玩具——一只褪色很厉害的蓝色塑料小恐龙。恐龙尾巴处镶嵌着小小的LED灯，发出淡得几乎看不清的蓝色冷光，微弱的光晕只能堪堪照亮孩子小半张脸。那张脸，承袭了他近乎完美的轮廓与眉眼，偏偏像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薄雾，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混沌的雨，对什么都缺乏反应。

“辰辰，”陆廷深的声音干涩得发紧，像是很久没有喝水，“我们回家，好不好？”车内昂贵的空气循环系统吐纳着洁净无菌的气流，闻不到一丝烟火气。他将膝上摊开的文件夹随意推到一旁，牛皮纸封面上压印着的“全球再生医疗方案评估——最高机密”烫金字样在昏暗光线下模糊不清。

男孩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把那只冰冷的小恐龙又往怀里贴了贴，塑料外壳隔着他柔软的纯棉T恤，硌在胸口的位置。他纤细的手指抠着小恐龙背上唯一一处有些粗糙的脱模接缝，重复着单一的动作，仿佛那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陆廷深的心口像是被那只塑料爪子狠狠挠了一下。又是这样。五年了，自从那个风雨如晦的夜晚，苏晚浑身湿透、神色仓惶地将一个裹在褪色薄绒毯里的、刚满月不久的男婴强硬地塞进他怀里，然后像一尾绝望的鱼钻进外面泼天的雨幕消失无踪后，他这个凭空得来的儿子，就成了这副模样。沉默，隔离，除了对怀里这只廉价小恐龙表现出异常强烈的依赖外，对周遭的一切——包括他这个父亲，都迟钝得近乎冷漠。

苏晚……这个名字像一个无法驱散的诅咒。那个疯狂的夜晚他记得不多，酒精烧毁了大部分理智的神经，只模糊地记得酒店房间里暖黄的灯光摇摇欲坠，记得一种混杂着消毒水清冽气味和女子头发上某种不知名野花甜香的奇异气息，记得那双在失控边缘亮得惊人的、如同受困幼兽般的眼睛。最后塞到他手里的，除了那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婴儿，就只有一枚套在他无名指上的、做工极其粗糙的塑料戒指。廉价、劣质，仿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后来他派人查遍了监控的所有角落，却只捕捉到她最后消失在医院侧门那一片被大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暗影里。

她的痕迹，仿佛被那一夜的瓢泼大雨彻底洗刷干净。

迈巴赫平滑如镜地切开前方沉甸甸的水幕，车顶两束锐利的氙气大灯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主宰。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扫荡，视野被切割得断断续续。保镖兼助理的冯锐在副驾驶上坐得如同标枪，气息沉静，手指却下意识地扶在车门内侧的安全气囊盒上，那是遇到紧急冲击时的快速防御点。

突然！在视线被雨刮器扫开的下一帧清晰画面里，前方路口，一团深色的影子毫无预兆地从侧边的灌木隔离带后歪歪扭扭地冲了出来！

“陆总！小心！”冯锐的警告几乎是本能地爆开，声音瞬间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弦。与此同时，他训练有素的肌肉已经提前驱动了身体，猛一侧身，试图护住后排。

刺耳得如同金属垂死尖叫般的刹车声划破了雨夜的寂静。顶级制动系统在瞬间爆发出全部力量，昂贵的轮胎死死咬住湿滑的沥青地面，冒起一股水汽瞬间蒸发的白烟。巨大的惯性如同隐形的巨手，将猝不及防的陆廷深重重地抛向前座硬邦邦的靠背，胸口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闷痛。更糟的是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同样甩向安全座椅里的辰辰！陆廷深只觉肝胆俱裂，凭着本能拼尽全力地转身探臂，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将孩子连同那硬邦邦的小恐龙一起死死捞进自己怀里！他自己却被这股撞击的后坐力狠狠掼在车门上，半边肩膀和腰侧传来一阵钝痛。

“砰！”一声沉闷到让人心悸的声响紧随其后，那是车头金属狠狠撞击到某种物体的声音。

死寂降临。短暂的半秒空白，车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车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陆廷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里——辰辰被他死死护着，除了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受到强烈惊吓的本能震颤外，似乎没有外伤，但那小身子在他手臂下绷得像块小铁板，僵硬得可怕。那只小蓝恐龙被他攥得变了形。

“辰辰！”陆廷深的声音嘶哑不堪，“没事了，爸爸在！冯锐，快！报警，叫救护车！”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陆总，撞…撞到人了。”前排冯锐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焦虑，透过倾盆大雨模糊的车窗缝隙，他看到一个蜷缩在迈巴赫车头前方的身影。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那身影深色、看着像是雨衣的材料。

“待着别动！”陆廷深低吼一声，将怀里僵硬的辰辰往安全座椅里轻轻一放，甚至顾不上自己腰侧的剧痛，一把推开了沉重的防弹车门。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他冲下车，皮鞋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急促的溅水声。几步绕到车头。明亮的氙气大灯照射下，那团蜷缩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视野里。一辆被撞得前轮扭曲成诡异角度的老旧自行车歪在旁边，断裂的链条垂在地上。倒在车轮前的那个人，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深色的连帽雨衣帽子被甩开了，露出下面被打湿的、粗糙枯槁的头发，几缕乱发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是个女人。她的动作迟缓，带着疼痛的凝滞。她怀里似乎紧抱着一个不大的深色挎包。

“您怎么样？能动吗？”陆廷深顾不上湿透的昂贵西装，蹲下身试图查看，眉头紧锁。

女人显然被撞得不轻，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吃力地抬了下头。那张脸暴露在刺眼的车灯光线下——脸颊消瘦得近乎凹陷，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下是浓重得无法化开的青黑色，唇色寡淡干裂。雨水顺着她的额头、鬓角肆意流淌，洗去了尘土，却显得那憔悴病态更加触目惊心。她的五官轮廓依稀可见往日的清丽，只是被病痛和极度的疲惫啃噬得失去了光彩，像一朵被骤然寒霜打蔫的花。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陆廷深的身后，迈巴赫的另一侧车门，突然传来一声小小的、近乎呓语的、带着极度的惊惶和渴望的声音：“……妈妈！”

这声音太微弱，又被风雨声吞噬了大半，却像一道惊雷直接劈在陆廷深早已绷紧的神经上！他猛地回头——

只见后座上被锁在安全座椅里的辰辰，不知何时自己解开了卡扣这安全座椅设计绝对顶级，五岁的孩子自己解开需要技巧和力量，正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极其狼狈又无比危险地从打开的车门处翻滚出来！小小的身体“噗通”一声摔在冰冷刺骨的路面积水里，溅起一片泥泞的水花！

“辰辰！”陆廷深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就要冲过去。

可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更无视了地上冰凉的泥水。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从积水里弹跳起来！沾满泥污的小脸抬起，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倒伏在车前的、形容枯槁、他从未见过面的女人，瞳孔深处像是燃起了一簇疯狂跳动的小火苗。下一秒，他迈开被泥水浸透的小短腿，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妈妈！”这一次，那呼喊更加清晰，灌注了他全部五年压抑的渴望和委屈，撕心裂肺。

陆廷深的手堪堪伸到一半，指尖只触碰到被雨水濡湿冰冷的空气。他的儿子，像个发射出去的小炮弹，带着一身泥泞和不顾一切的冲撞力，重重地、毫无章法地扑进了那个刚勉强撑起身子、眼神还一片茫然的陌生女人怀里！

女人惊叫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疼痛的身体向后踉跄了一下，几乎再次跌倒。但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手，条件反射般地抱紧了撞进怀里这小小的、湿透滚烫的温热身体。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极其熟练的搂抱姿态，即使在这种极度的混乱和痛苦下，也自然流畅得可怕。

“哇——妈妈！”辰辰撞进那带着雨水冷冽气息的、单薄却似乎又无比踏实的怀抱的瞬间，所有积压的情绪轰然决堤。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那哭声撕扯着狂风骤雨，带着无法形容的委屈、狂喜和五年积累的、无处诉说的痛苦。他像溺水濒死的人终于攀附住了救命的浮木，小小的、肮脏的手指死死揪住女人身上那件同样被泥水弄得污脏不堪的、已经磨得发白、甚至有几处不起眼补丁的……医院洗衣房统一回收的旧护士服的领口！那粗糙厚实的棉布被他揪得变了形，领口被他用力下拉，露出下面更为单薄、同样洗得褪色的打底衫。

女人完全僵住了。不是因为被撞疼的身体，而是怀里这突如其来的、滚烫又绝望的小生命，和他口中那一声声破碎的、像利刃直插心脏的“妈妈”。她的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剧烈的、足以淹没一切的风暴，震惊、难以置信、痛苦……还有一种陆廷深从未在任何一双眼睛里看到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悲伤。雨水糊在她脸上，混杂着某种瞬间涌出的滚烫液体冲刷着泥污的痕迹。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辰辰在痛哭中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朝着女人刚才摔倒时掉落在一旁的深色挎包探去！似乎那里有他无比渴望的东西！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猛烈挣扎扭动。

女人被他的动作牵扯得痛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挎包在扭动中被撞翻了一个小角，里面的几样杂物滚了出来——一支磨损严重的圆珠笔，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半透明药盒，塑料外壳的廉价计算器……还有！

一只小小的、和辰辰怀里那只款式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暗沉枯草黄的、同样褪色变形了的塑料小恐龙！

那狰狞可爱的绿色小塑料，在迈巴赫冰冷雪亮的车灯光柱下，在积水的映衬下，反射着诡异的、廉价的荧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成了固态，冻结了漫天落下的雨滴。陆廷深的心脏像被无数冰冷沉重的铅块填满，然后又被一只看不见的铁拳狠狠攥住，猛地绞紧！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空，只剩下冰冷彻骨的死寂。

黄色小恐龙。

五年前，苏晚塞给他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除了身上裹着的那条薄薄绒毯，就只有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崭新的蓝色小恐龙。而后来，在他无数次试图安抚儿子的哭闹中，他无数次派人试图寻找与那只蓝色小恐龙相匹配的另一只黄色恐龙——玩具店店员曾说，这套廉价玩具是一对的。从来，没有找到过。

直到现在，它从眼前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女人的挎包里滚出来，出现在这个暴雨倾盆的荒凉路口！

像一道撕裂黑夜的惨白闪电，照亮了所有刻意被遗忘的、混乱不堪的醉梦碎片——那酒店顶楼套房暖黄暧昧的灯光，弥漫在空气里的、混杂着高级香水、浓烈酒精和……那种挥之不去的、清冽的消毒水气息之下，隐隐浮动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草木腐朽又被雨水打透般的枯淡花香。还有那双眼睛，惊慌、倔强、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最后化为一片死寂。以及此刻，眼前这女人在极度的病弱憔悴之下，那被时光和苦难蹂躏过的、却无法彻底湮灭的轮廓！

是她！真的是她！苏晚！

陆廷深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烧红的钢铁，每一步踏在积水里都发出沉重的闷响。雨水将他昂贵的西装彻底浇透，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滴顺着挺拔的鼻梁和下颌骨不断滑落，那张素来矜贵冷静、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种濒临爆裂的、如同熔岩沸腾的狂怒和不解。他无视了冯锐急切上前试图为他打伞的手，径直走到苏晚面前，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和怀里痛哭的辰辰完全笼罩。居高临下。

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要将这五年凭空蒸发带给他的所有焦虑、愤懑、茫然和孩子无声的折磨，通通刻进眼前这个女人孱弱不堪的骨髓里！他的视线死死锁住苏晚因雨水和不知名的泪水冲刷而显得更加灰败的脸。

“苏晚。”这个名字被他从牙缝里狠狠地、一字一顿地挤压出来，带着沉重的血腥味，“是你。”

简单三个字，在风雨交加中竟盖过了辰辰的哭号。苏晚被这声音惊得一哆嗦，猛地抬起湿漉漉的脸。那双眼睛里翻腾的剧烈情绪风暴，在看到陆廷深那濒临爆发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表情时，瞬间凝固。刚刚面对辰辰扑入怀里时那短暂、本能流露出的近乎柔软的东西，被一种骤然升腾的巨大恐惧彻底冻结、碾碎。

那双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被狂风暴雨洗刷过的、荒芜的死寂。她下意识地把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的辰辰往自己单薄冰凉的怀里更紧地圈了一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下一秒，她极其艰难地用空余的那只手臂撑着冰凉湿滑的马路，一点、一点地向后蹭去，试图拉开与陆廷深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雨水裹挟着地面的污浊，在她那身廉价的、沾满泥水的旧护士服下留下更深更脏的拖痕，狼狈得像一条在泥泞中濒死的虫子。

“陆…陆总？”她的声音变了调，沙哑不堪，因巨大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音节都抖落着雨滴的碎末，“您…您认错人了……”苍白的嘴唇抿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谎言构筑最后的壁垒。

“认错？”陆廷深的声音反而低沉了下来，像来自冰层深处，冻得人骨头缝都发冷。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梭，钉在苏晚因挣扎着后退而被迫抬高的左臂上。护士服那有些磨损的宽大袖子被牵扯着向上滑落了一小截！

腕部上方几厘米的位置，赫然暴露出一截带着透明敷贴的白色医用导管！导管连接着的圆形塑料基座——留置针的针座，如同一个丑陋的微型阀门，牢牢地植入在那皮肉紧绷、青紫色的细小血管脉络清晰可见的、病态惨白的前臂内侧！

刺目的白光下，那塑料基座上清晰的“CCLP”标记，以及旁边一小块因长期药物注射而色素沉淀成深褐色的皮肤，狠狠地灼伤了陆廷深的眼！这绝不是什么外伤！这是只有经历过漫长、凶险的癌症化学治疗，才会在静脉留下的标识物——战场留下的、无声的恐怖勋章！

陆廷深只觉得一股冰寒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四肢百骸刹那间失去了知觉！那张因暴怒而线条冷硬的面孔，第一次清晰地碎裂开一丝无法控制的震骇。

几乎是同时，刚费力爬起来的冯锐恰好拿着紧急联络的平板走近，屏幕上弹出一条等待陆廷深处理但显然已被搁置已久的商务邮件提醒。标题赫然是：《关于联合国际生命科学研究院CEO理查德·陈博士团队在晚期肝癌靶向治疗领域最新突破性进展的内部简报》。

肝癌？晚期？！

这个如刀割针扎般疼痛的词，闪电般劈进陆廷深已然混乱不堪的脑海！他的目光猛地从苏晚左臂那显眼的留置针管上收回，投向她的脸——那被病痛榨干生命力的蜡黄和深重眼睑，那干裂脱皮的嘴唇……所有被暴雨冲刷过的惨淡细节，此刻都狰狞地有了指向。

就在这时！

怀里的辰辰因刚才过度的嚎哭和惊吓，小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发出一阵被口水呛到的、几乎窒息的“呃呃”声！小脸在苏晚湿冷的臂弯里瞬间憋得青紫！

“辰辰！”苏晚的尖叫几乎破音，刚才的恐惧和虚弱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本能所取代。她猛地收紧手臂，不顾自身摔倒时的疼痛，单膝半跪在冰冷的地上，腾出一只手迅速托住孩子的头侧和后颈，极其熟练精准地将辰辰整个身体微侧过来。同时一只手用掌根快速而力度适中地在孩子后背上果断叩击！

“噗——”一块小小的、透明粘稠的分泌物被辰辰咳了出来，喷射在泥水里。

这短暂窒息瞬间解除，辰辰肺部猛地灌入新鲜空气，接着爆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嚎！

但这一连串专业而迅速的婴儿窒息急救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像精准无比的重锤，狠狠敲打在陆廷深的神经上！五年前酒店房间模糊记忆里最后定格的画面——他因为过度饮酒后剧烈的呕吐窒息濒死时，也是被类似这样快速精准的叩背和托举动作，从鬼门关硬生生拽了回来！那时混乱中唯一清晰记住的，是近在咫尺、那双带着汗水的、亮得惊人、又充满复杂决绝光芒的眼睛！

是她！绝对是她！那个救了他又留下“种子”消失无踪的……白衣天使？！

“呜——妈…妈妈痛……”辰辰的哭声由歇斯底里转为嘶哑断续的呜咽。小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似乎在抗议刚才那果断却让他后背疼痛的拍打。那只小小的、蓝色的塑料恐龙，不知何时从他僵硬的小手里脱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积水中。

陆廷深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苏晚——在听到辰辰嘶哑含糊的哭叫后，那枯槁灰暗的面容上，竟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近乎心碎般的柔软？

但这柔软稍纵即逝。当她警惕地瞥了一眼站在泥水中、身影压迫如山、面色沉得如同结冰的陆廷深后，恐惧瞬间再次冰封了她刚刚泄露的一丝神情。

“对不起……宝宝乖……不痛了……”苏晚的声音破碎而喑哑，笨拙地哄着，那语气里混杂着无法言喻的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不哭……妈妈…阿姨…在呢……”她自己都语无伦次，手臂上留置针的基座随着她微微发颤的身体在空气中显出一种惊心的脆弱。她甚至不敢自称“妈妈”，只含糊地自称“阿姨”，如同被剥除了最后的身份认同。她用尽全力想把辰辰稍微推开一点，动作因内心的极度挣扎而显得迟缓僵硬，像是想切断这致命的联系，可辰辰却像条八爪鱼般死死地缠抱住她冰凉的脖子和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她只能徒劳地向后挪动，地上留下湿漉泥泞的蹭痕。

陆廷深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削般冷硬。他迈开脚步，那带着沉重压迫感的一步踏出，溅起浑浊的水花。

“别！”苏晚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半声短促恐惧的惊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死死抱着她不放的辰辰，用那双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的手臂，向后护去，动作快得甚至牵动了腰侧的撞伤，痛得她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混杂在冰冷的雨水中淌下。她的身体甚至微微前倾，形成一个薄弱的、意图阻挡在陆廷深和他儿子之间的屏障。那双看着他的眼睛，湿淋淋的，里面盛满了巨大的、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的哀求，却又倔强地不肯完全熄灭最后的光芒。

“陆总……”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夹杂着粗重痛苦的喘息，雨水流进她的嘴，“别…别伤害孩子……求你……”

她甚至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她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祈求，都只针对一个点——别伤害孩子。

陆廷深俯视着这荒谬的一幕。这女人，病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自己狼狈地倒在泥水里，却还试图用这样单薄的身体去抵挡他。那姿态，愚蠢得可笑，又悲壮得……令他心脏猛地一阵难以言喻的抽痛和震怒！仿佛这五年辗转寻找的疲惫，儿子自闭般沉默带来的焦虑，还有此刻这女人那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和眼神中隐含的莫大委屈与控诉……所有冰封的岩浆瞬间被这点火星点燃！

他猛地弯下腰，巨大的阴影彻底将苏晚和辰辰覆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凶狠的力量，他伸出双臂，一手探向辰辰的肩膀，另一只手果断地、强硬地试图去钳制住苏晚那只死死抱着孩子的手臂！

“放开他！”他的声音低沉咆哮，如同受伤猛兽的低吼，“跟我回去！把话说清楚！这五年到底为什么？！孩子是我的！把他还给我！”

他根本没有用力去掰开孩子——那是他的骨血，他舍不得。但那抓住苏晚枯瘦手腕的力量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决断！冰冷、强硬、绝对掌控的姿态，如同镣铐落下！五年被愚弄的愤怒，被悬空折磨的痛苦，都在这一握中爆发！泥水从他昂贵的西装袖口渗入。

“不！”苏晚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短促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仿佛要被抽筋剥骨的巨大痛楚。陆廷深的手掌冰冷粗糙，握住她腕骨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病态的细瘦和令人心惊的皮肤高温！

与此同时！被他抓住手腕的苏晚在剧烈的挣扎中，重心猛地一个摇晃不稳！原本半跪在地、试图后退躲避陆廷深钳制的手臂动作幅度太大，身体被带着朝反方向猛地一倾！为了保护怀里的辰辰不被带着摔倒，她硬生生拗着腰肢将重心往自己这一侧偏去！

“呃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地痛呼出声！刚被撞伤的腰侧韧带像是被活生生撕裂开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这一下剧痛，让苏晚一直强行紧绷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护着辰辰的手臂终究因为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痛楚而脱力地松懈下来。

陆廷深眼疾手快，趁着这短暂的松懈，另一只手臂稳稳地、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小心，一把将哭得声音嘶哑、小脸滚烫的辰辰从她怀中接了过来。孩子的身体脱离苏晚束缚的那一刹那，发出了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号：“呜哇——妈妈——！”

孩子的哭声像烧红的烙铁，再次烫在苏晚心上。她看着被陆廷深紧抱在怀里的辰辰朝自己拼命伸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小手，看着他哭得几乎抽搐的小脸，她整个人都凝固了。那双刚才还充满恐惧、哀求、试图构筑壁垒的眼睛，瞬间灰暗了下去。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防御，所有试图逃离的力量，都随着辰辰被抱走而彻底抽离。她像是被抽去了最后的骨头，只是颓然地望着陆廷深怀里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眼神空洞得像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冰渊。湿透的头发一绺绺黏在脸上、颈间，雨滴顺着那凹陷憔悴的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冯锐！”陆廷深抱紧怀里滚烫、颤抖、哭声震耳的小身体，看都没看瘫坐在泥水里的苏晚一眼，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马上联系仁和！准备最高级别的儿内科急诊！还有……”他的目光终于扫向地上那无声无息、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女人，那枯槁蜡黄的脸在车灯下显出死灰般的颜色，心口猛地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几乎是咬着牙，硬生生挤出了后半句，“叫担架！把她给我抬上车！”

说完，他抱着依旧在嚎哭挣扎的辰辰，大步走向另一边完好的后车门，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苏晚无声凝望的眼神，隔绝了一切声响，只剩下辰辰压抑在真皮座椅上仿佛要呕出心肺的绝望哭泣，和他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他紧紧抱着儿子，手指甚至微微颤抖着拍抚那小小的后背，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越过窗外疯狂摇摆的雨刮器，死死盯着窗外被冯锐和随后赶到的交警小心翼翼搀扶起来的、那个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走？为什么现在又是这副……鬼样子？五年前她消失时，难道就已经……陆廷深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混乱地回放着她腕部上方那个刺目的留置针孔，还有那封关于肝癌晚期的邮件提醒……碎片在灼烧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冰冷而惨白的白炽灯管悬挂在头顶，将VIP特需病房外狭长的过道照得亮如白昼，却无一丝暖意。深夜里医院特有的那种消毒水、疾病和衰老气息混合的味道，冰冷地蛰伏在空气里，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陆廷深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外，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昂贵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知去向，只穿着同样被雨水浸染、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衬衫。湿透的布料冰冷地黏在身上，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深潭似的眼眸此刻沉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审视、冰封的怒火和更深沉、连他自己都难以厘清的烦躁。他背对着走廊尽头那一片巨大的观景玻璃窗，窗外是墨海般翻腾的城市灯火和依旧未停歇的风雨，将他挺拔的身形切割成一个轮廓凌厉的剪影。

几步之遥外，冯锐正用平板快速地低声通话，眉头紧紧拧着，神情专注：“……对，陆总现在就在仁和。通知理查德·陈博士团队的领衔医师Dr. Liu，确认行程。务必让他们第一时间评估陆予辰小朋友的状况以及……苏小姐的病历档案。”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尤其是她五年前的医疗记录和相关社会信息……我要最全面、最不可辩驳的东西。另外……加派人手守在楼下。”

陆廷深的目光一直钉在那扇纹丝不动的病房门上。门把手旁边的指示灯亮着绿色，显示“非探视时间请勿打扰”。门内是他的儿子辰辰，已经注射了镇静止惊的药物，被专业护士看护着在浅睡，断断续续的呜咽如同细小的针尖在扎着他的神经。门内还有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变数。

“滴——”

轻微的门锁弹开声在寂静的过道里格外清晰。陆廷深的目光骤然一利，所有游移不定的情绪瞬间沉凝。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苏晚走了出来。那一身肮脏湿透的护士服和外面的雨衣已经被换下，她穿着医院统一提供的宽大病号服。深蓝色的条纹棉布罩在她瘦得不成人形的身体上，空空荡荡，像个行走的衣架子。头发湿漉漉地半干，被胡乱地拢在脑后，显出过分突兀的高颧骨和深陷的眼窝。脸上病态的蜡黄在白炽灯下暴露无遗，嘴唇惨白干裂。唯一扎眼的，是她的左手——被一条加厚的、崭新的医用弹力绷带从手臂前端开始一直缠绕到小臂中段，将留置针和可能存在的治疗通路包裹严实。但那绷带的厚实，反而更醒目地提醒着其下那病入膏肓的象征。

她一手扶着门框，微微佝偻着腰，显然刚才在自行车事故中撞击造成的腰部挫伤仍在剧烈地作痛。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焦虑地抠着病号服粗糙的袖口边缘。当她抬起头，迎上陆廷深那道没有丝毫温度的锐利审视的目光时，身体难以控制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回病房的门后阴影里，仿佛那里是她最后的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