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那碗毒药还在喉咙里烧。
又苦又腥。
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胀得生疼。
视线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头顶灰扑扑的帐子顶。
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那继母为了充面子,给我安排的房间再差,帐子也是半新的细棉布。
这个,是发黄的粗麻布。
又硬又糙。
“醒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一股劣质脂粉味儿,“醒了就好,赶紧拾掇拾掇,别误了吉时!”
一只枯瘦冰凉的手,猛地掐住我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痛感让我彻底清醒。
一张涂着厚厚白粉的老脸挤进视野,嘴角耷拉着,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
是王婆子。
我继母身边最得力的狗腿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被继母和那个所谓的妹妹苏明珠,联手灌下毒药。
就因为她们替我应下了给城西快咽气的刘老爷冲喜的“好亲事”,而我抵死不从。
她们怕我闹,干脆让我永远闭嘴。
毒药入喉的灼痛,五脏六腑被撕扯的绝望……那么清晰。
可现在……
“看什么看?晦气东西!”王婆子嫌恶地甩开我的下巴,粗糙的指头在我脸上刮过,留下火辣辣的疼,“能替家里分忧,是你的福分!别不识抬举!”
替家里分忧?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得像面条,使不上一点力气。
眼睛艰难地转动,扫视着这个陌生又简陋的房间。
土坯墙,破桌子,唯一的窗户用草帘子胡乱堵着,透进几缕惨淡的光。
墙角堆着些……纸扎的东西?
白的,红的,扎得歪歪扭扭。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这不是普通的冲喜!
这是……配冥婚!
她们连我死了都不放过,要把我卖给死人!
“省点力气吧。”王婆子冷笑,从旁边破桌子上拿起一件大红色的……衣裳?
不,那不是活人穿的喜服。
颜色红得刺眼,像是浸透了血,上面用粗糙的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囍”字,针脚粗大得吓人。
布料是廉价僵硬的粗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诡异的、油腻腻的光泽。
“这可是好东西,”王婆子抖开那件衣裳,一股浓烈的樟脑和劣质染料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一阵反胃,“刘家特意找老手艺人赶制的,花了不少银子呢。赶紧换上,刘家那边还等着合棺呢!”
合棺!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死了还不够,还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躺进一个棺材里,埋进地下?
“不……”喉咙里火烧火燎,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我不去……”
“由不得你!”王婆子脸色一沉,挥手叫进来两个膀大腰圆、同样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按住她!给她换上!”
那两个婆子面无表情,像两堵墙一样压过来,粗糙的手像铁钳,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和胳膊。
冰冷的粗绸贴上皮肉,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那红得瘆人的颜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重活一次,难道就是为了再死一次?还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就在那件冰冷的冥婚嫁衣快要套上我脖子时——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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