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铺天盖地的红。龙凤花烛烧得正旺,烛芯偶尔噼啪一声,爆开小小的金花,
将满室锦绣映得流光溢彩,又沉沉压在人的眼皮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甜香,
是合欢帐里的暖香,也是桌上那对白玉合卺杯中琼浆的醇香。我顶着沉重的赤金凤冠,
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拔步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锦缎,冰凉一片。盖头底下,
视野只有方寸之地,绣着并蒂莲的鲜红绸缎边缘,随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
外面喧嚣的丝竹和宾客的哄闹声,隔着厚重的门板和庭院,已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
心跳声却异常清晰,擂鼓般撞着耳膜,盖过了所有声响。裴砚。权倾朝野的裴尚书,
天子心腹,亦是这偌大尚书府真正的主人。亦是……我即将要面对的夫君。
这门亲事来得猝不及防,像是从天上砸下来的一块巨石,
精准地落在我这个沈家不起眼的庶女头上。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正如没有人会去问一块石头愿不愿意被搬走。沈家需要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宠”带来的庇护,
而我,沈疏萤,不过是这场交易里被精心包装过的祭品。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是饮了酒的缘故。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股清冽的酒气混着室外微凉的夜风涌了进来,冲淡了帐中的甜腻。他进来了。
房内侍立的喜娘和丫鬟们似乎屏住了呼吸。我能感觉到那高大身影的靠近,
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停在了我的正前方。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视线被阻隔,
可那存在感却像实质的寒刃,贴着我的皮肤游走。一杆冰凉的、细长的东西,
裹着金红二色的绸缎,轻轻探到了盖头底下。是喜秤。他来了。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退去,
留下彻骨的冰冷。来了,那个决定性的瞬间。盖头被那冰冷的秤杆缓缓挑起。光线,
刺目的光线,猛地涌了进来。先是沉重的赤金凤冠下沿,
接着是绣着繁复牡丹纹样的嫁衣领口,然后……是视线。我的视线,被迫抬起,
迎向那光源的中心。一张脸,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眼底。时间,
在那一刹那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捏碎。“哐当——!”一声刺耳的金石坠地之声,
尖锐地撕裂了洞房内所有虚浮的喜庆和刻意维持的静谧。是那杆裹着红绸的赤金喜秤。
它从他手中滑脱,砸在坚硬的青砖地上,金玉之声回荡,震得烛火都跟着一阵乱跳。
我甚至没看清他失手掉落喜秤的动作,所有的感知,
都被他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只剩下惨白与极致震惊的脸攫住了。他的瞳孔,
那双传闻中幽深似寒潭、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涣散的状态,
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那目光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极致的狂喜,是灭顶的恐惧,
是穿透了时光洪流的巨大茫然和……刻骨的痛楚。他挺拔的身躯晃了晃,
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修长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竟不顾一切地朝我的脸颊伸来。指尖冰凉,
带着夜露的气息和酒液的微润,触碰到我涂着厚厚胭脂的皮肤。
“阿沅……”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濒死的、不敢置信的颤栗,“是你……?
你……你不是三年前……就溺亡在……镜湖了吗?”阿沅。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
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直直扎进脑海深处。沈沅。沈家那位早夭的嫡长女,才名冠绝京城,
曾是多少世家子弟心中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三年前,一场意外的落水,香消玉殒。
她死的时候,我甚至还没被沈家从江南的庄子里接回来。原来如此。
原来沈家精心策划的这场“恩宠”,这场用我的婚姻换来的庇护,其核心的筹码,
竟是我这张被秘术修饰过的脸——一张酷似沈沅的脸!
怪不得沈家主母会突然对我这个透明人般的庶女“青眼有加”,
怪不得那些手法诡异的嬷嬷会用银针和不知名的药膏在我脸上反复折腾,
怪不得她们看着我的眼神,狂热得如同在看一件终于完工的稀世赝品!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火,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烧尽了最后一丝对这场荒诞婚姻的茫然和恐惧。在他指尖带着令人窒息的眷恋和绝望的力道,
即将再次抚上我的脸颊时,我动了。身体快过思绪。我猛地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
同时一把抄起旁边紫檀木小几上,那对早已斟满琥珀色酒液的合卺玉杯。
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猛地扬起,杯中那粘稠的琼浆,
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兜头盖脸,狠狠泼向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震惊与痛楚的俊美脸庞!
“哗啦——!”酒液淋漓,泼了他满头满脸。精心梳理的发髻被打散,
几绺湿发狼狈地贴在饱满的额头和惨白的脸颊上。
昂贵的喜服前襟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色的酒渍。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原本的清冽气息,
猛地炸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洞房。
侍立在一旁的喜娘和丫鬟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惊叫声卡在喉咙里,一个个面无人色,
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缩。裴砚整个人僵在原地,
像一尊被酒水淋透的石雕。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滴答答落下,砸在青砖地上,
声音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他眼中的狂喜、痛苦、茫然,在那冰凉的酒液冲刷下,迅速冻结,
然后碎裂,露出底下森然的寒冰和……被愚弄后的暴怒。而我,
在他那几乎要将我凌迟的目光注视下,抬起手,狠狠用袖子抹过自己的脸颊。
厚厚的、精心描绘的胭脂水粉,被粗糙的锦缎和残余的酒液一蹭,立刻晕染开来,
露出底下原本的皮肤。那是一片寡淡的、毫无特色的底色,眉骨不够高,鼻梁不够挺,
嘴唇也薄得有些刻薄。与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属于沈沅的绝代风华,判若云泥!
我迎着他冰锥般的视线,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冻河,
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裴大人,看清楚了。
这脸——”我指了指自己此刻狼狈不堪、露出真容的脸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借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烛火不安地跳跃,
将墙上两个对峙的身影拉扯得扭曲变形。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然后,
那死寂被一股骤然爆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冲破!裴砚脸上的酒水还在往下淌,
湿透的发丝紧贴着鬓角,衬得他此刻的神情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方才那一瞬间的脆弱与痛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彻底触怒的凶兽般的暴戾。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寒光炸裂,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刃。“谁派你来的?!”一声低吼,
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怒意,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话音未落,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大手,
带着凌厉的风声,已狠狠扼住了我的喉咙!“呃!”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空气被骤然掐断,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迸。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肺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火辣辣地疼。我双脚离地,被他单手扼着脖子,硬生生提了起来!
凤冠上的珠翠剧烈地晃动、碰撞,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哀鸣。
视线被迫与他那双燃烧着怒焰和审视的寒眸对上。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意,以及一种要将我彻底撕碎的暴戾。“说!
”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谁让你顶着这张脸来接近本官?!
沈家?还是宫里那位?目的何在?!”喉咙剧痛,根本无法发声。
我只能徒劳地用手去掰他铁铸般的手指,指甲划过他的手背,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白痕,
却撼动不了分毫。肺里的空气飞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般飘摇。
“大、大人息怒!”角落里,一个胆子稍大的喜娘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头磕得砰砰响,“这……这是新夫人啊!沈家的……沈疏萤小姐!”“沈疏萤?
”裴砚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锐利如刀,反复刮过我被酒水冲花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扼住我喉咙的手指,力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但那份冰冷的审视却更加锐利,
如同要将我的骨头都刮开来看个究竟。“沈家那个……庶女?”“是……是是是!
”喜娘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千真万确!老奴……老奴伺候梳妆的!
这脸……这脸……”她不敢再说下去,伏在地上抖成一团。裴砚的目光,像淬了毒的探针,
在我脸上反复逡巡。从寡淡的眉,到不够挺的鼻,再到薄薄的唇,每一寸都看得无比仔细。
那目光里,最初的惊涛骇浪般的震动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的、几乎要将人骨髓都冻住的审视。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又似乎在确认一个极其荒谬的事实。扼住我咽喉的手指,终于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
“咳!咳咳咳——!”新鲜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重重跌坐回冰冷的床沿,双手死死捂住脖子,弯着腰,
咳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喉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头顶上方,
那道冰冷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他没有扶我,也没有再说话。偌大的新房内,
只剩下我痛苦的呛咳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角落里喜娘丫鬟们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不知咳了多久,那股撕扯肺腑的剧痛才稍稍平复。我喘息着,抬起被泪水模糊的视线。
裴砚就站在一步之外,身形挺拔,却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他脸上的酒水已干,
留下浅淡的痕迹,湿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让他平素矜贵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狼狈的阴鸷。
那双深眸,沉沉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有对亡者被亵渎的深恶痛绝,有对眼前这个顶着赝品面容的“沈疏萤”的极度厌恶,更深处,
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惊鸿一瞥勾起的、无法言说的痛楚。“来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不带一丝温度。
门口侍立的黑衣侍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躬身听令。“把她,
”裴砚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目光甚至不屑于再落在我身上,只冷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
“带去西跨院的‘竹影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她,也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他顿了顿,补充道,字字如冰珠砸落:“看好她。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竹影轩,名副其实。几丛疏落的青竹倚着白墙,在早春微寒的风里摇曳,
发出沙沙的轻响,衬得这方小小的院落愈发清冷寂寥。阳光吝啬地透过稀疏的竹叶,
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院子不大,一明两暗的屋子,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只有些半旧的桌椅床榻,与尚书府其他地方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格格不入。这里,
成了我的囚笼。裴砚那句“格杀勿论”的冰冷命令,像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我的脖子上。
院门口,永远无声无息地立着两个黑衣侍卫,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他们的目光锐利而漠然,
无论我是坐在廊下发呆,还是关在屋里试图翻阅那些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蒙尘旧书,
都时刻笼罩着我。没有自由,也没有解释。沈家把我像个烫手山芋一样丢进这桩婚事,
如今我成了裴砚眼中顶着沈沅脸孔的卑劣赝品,一个活着的耻辱和诱饵。
他们更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来触怒权势滔天的裴尚书。我被彻底遗忘了,
如同这竹影轩角落里无人打扫的落叶。日子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像一潭凝滞的死水。
直到那日午后。我正蜷在窗边的旧藤椅里,对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竹影发呆。春寒料峭,
身上那件半旧的夹袄抵不住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冷风,让我忍不住抱紧了手臂。
院门口传来几声极低的交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声响起,
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平和力量:“……只是例行请脉,有劳通禀。
”守门的侍卫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院内扬声:“夫人,
太医令秦大人奉大人之命前来请脉。”秦大人?太医令?我微微一怔。
裴砚会让人来给我看病?这念头荒谬得让我几乎想笑。
是怕我这个“赝品”还没发挥应有的作用就病死,
还是……想确认我这张脸到底有没有动过什么手脚?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姿颀长挺拔,面容清俊温雅,尤其一双眼睛,
澄澈明亮,像盛着春日暖阳下的湖水,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心安的沉静。
他肩头挎着一个半旧的紫檀木药箱,行动间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下官秦川,见过夫人。
”他拱手行礼,姿态从容,声音温和有礼,既不显得过分谄媚,也没有丝毫轻视怠慢。
这份恰到好处的平和,在这座压抑的尚书府里,显得格外珍贵。“秦太医请起。”我站起身,
声音还有些沙哑,是那夜被扼喉留下的后遗症。秦川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时,
似乎极其自然地扫了一眼我脖颈间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指痕。那澄澈的眼中,
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了然和……悲悯?快得如同错觉。随即,
他的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专注。“夫人请坐,容下官诊脉。”他示意我在桌旁坐下,
自己则打开药箱,取出一方素白的丝帕,覆在我的手腕上。指尖微凉,
隔着丝帕搭上我的脉搏。他的动作轻缓而专业,神情专注。一时间,
屋内只剩下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和他沉稳平和的呼吸声。诊脉的时间并不长。秦川收回手,
沉吟片刻,温声道:“夫人体有虚寒之症,加之近日心神耗损,脉象浮弱。并无大碍,
但需好生静养,忌忧思惊惧。”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
“这是下官自配的‘安神散’,取少许温水化开,睡前服用,可助安眠定惊。
”他又取出一小盒药膏,“此乃化瘀膏,于颈间伤处,每日薄涂三次。”他的话语清晰平实,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探究或好奇的神色,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诊务。
那份纯粹的医者关怀,像一股细微却真实的暖流,悄然淌过我这潭死水般的心境。
“多谢秦太医。”我接过药瓶和药膏,低声道谢。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瓷瓶,心中五味杂陈。
秦川收拾药箱,动作不疾不徐。起身告辞时,他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下这清冷简陋的屋子,
目光在那明显不够厚实的被褥上停顿了一瞬,又扫过桌上那套粗糙的茶具。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对我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即将跨出门槛时,
脚步却极其自然地顿了一下。他并未回头,只是用那温润平和的嗓音,仿佛自言自语般,
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西院墙根下,有几株野薄荷,生得倒好。”话音落,
人已消失在门外。野薄荷?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外西面的院墙。
墙根下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哪里有什么薄荷?秦川……他是什么意思?是纯粹的闲话,
还是……一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微澜。这看似无意的提醒,
是否藏着某种暗示?这戒备森严的囚笼,难道还有一丝可供窥探的缝隙?接下来的两天,
秦川并未再来。但我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无形的救命稻草,心中那潭死水,
开始有了微不可察的流动。我开始更细致地观察这个小院。白天,我故意在院子里走动,
目光却暗暗扫过每一个角落。夜晚,当侍卫换防的间隙,
我甚至尝试着靠近西面那堵高高的院墙。墙根下确实荒草丛生,堆着些枯枝败叶。我蹲下身,
借着黯淡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杂草和落叶。
泥土的气息混着腐败植物的味道涌入鼻腔。手指在潮湿冰冷的泥土里摸索着,一寸一寸。
指尖,突然触碰到一点异样的坚硬。不是石头。冰冷,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屏住呼吸,手指用力,将那东西从松软的泥土里抠了出来。
借着从竹叶缝隙漏下的、极其微弱的一点月光,我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的,
是一枚小小的、被泥土包裹的铜钱。钱币本身平平无奇,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制钱。
但它的位置……就在秦川所说的“墙根下”,而且是被刻意埋在浅土之下。这绝非偶然。
我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热度。秦川,
那个眼神澄澈温润的太医令,他并非无意。他在传递某种信息!这枚铜钱,是信号?是钥匙?
还是……某种联络的标记?裴砚的“看管”,并非铁板一块!这看似绝望的囚笼,
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暮色沉沉,如同打翻的浓墨,缓慢地侵染着天际。
尚书府里各处次第点起了灯火,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却驱不散这春夜料峭的寒意。
竹影轩里更是早早陷入一片沉寂的灰暗,只有我房中一盏孤零零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在穿窗而入的冷风里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细长而扭曲,晃动在斑驳的墙壁上。
我坐在灯下,手里无意识地捻着那枚冰冷的铜钱。秦川的暗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涟漪未散,却搅动了更深的不安。这枚铜钱意味着什么?是外面有人试图联络我?
还是……一个等待我去发现的出口?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的喧哗声,
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猛地撕裂了府邸的宁静!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利器破空的尖啸!金属猛烈撞击的刺耳爆鸣!还有短促而惊恐的呼喝与惨叫!“有刺客——!
”“保护大人!!”“在书房方向!快!”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慌乱的奔跑声瞬间炸开,
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整个尚书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惊醒了!我浑身一激灵,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铜钱从我汗湿的掌心滑落,
“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入桌角的阴影里。刺客?书房?裴砚!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我几步冲到门边,猛地拉开了房门!
院门口那两个如同石雕般的黑衣侍卫,此刻早已不见踪影。显然,
骤起的惊变让他们第一时间冲向了混乱的中心——书房。机会!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外面大乱,侍卫被调离,
西墙根下的铜钱暗示……此刻不走,更待何时?逃!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瞬间燎原。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屋内,抓起一件颜色最深的外衫胡乱披上,
又飞快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浓墨般的黑暗。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外面的厮杀声似乎更加激烈了,还夹杂着建筑被点燃的噼啪声和滚滚浓烟的气息。就是现在!
我蹑手蹑脚,如同暗夜里的狸猫,借着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迅速朝着西面的院墙潜去。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盖过了远处的喧嚣。近了!那堵高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森然。
墙根下杂草丛生,一片漆黑。我蹲下身,凭着白天的记忆,
双手急切地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和腐败的落叶中摸索。在哪里?那个埋着铜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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