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帐幔猛地被掀开，顾晏辞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花生，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反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剑穗上的明珠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像极了上一世沈菁菁被钉在柱上时，发间金饰坠落的声音。
“地点。”
他头也未回，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护城河。
侍卫低着头回话：“在……在偏院的回廊下，苏姑娘说是……是被人推搡撞到了石阶。”
沈菁菁扶着门框站起身，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看见顾晏辞的手指在剑柄上紧了紧，指节泛白——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只要听到苏晚萤的名字带了半分委屈，便会立刻化身出鞘的利刃，只不过那时的刀刃，永远对着她。
“我与你同去。”
她轻声说。
顾晏辞终于转过身，晨光从窗棂钻进来，在他眼睫上割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沈菁菁，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手笔。”
他的剑未出鞘，却己带着凛然的杀气，“昨夜你泼掉毒酒，就是为了演这出‘无辜’的戏码？”
红烛忽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火星溅落在喜帕上，烧出个针尖大的洞。
沈菁菁盯着那个小洞，忽然想起上一世此刻，她该是正将发簪抵在苏晚萤的咽喉，而顾晏辞的剑穿透她的肩胛，将她钉在朱红的廊柱上。
那时苏晚萤的发髻散了，一支玉簪滚落在地，碎成两半，与此刻顾晏辞腰间的玉兰佩倒是同款。
“大人若怕我动手脚，”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披风，“大可让侍卫押着我去。”
顾晏辞的目光落在她下巴上的红痕——那是他昨夜捏出来的指印，此刻在晨光里泛着青紫色。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沈菁菁为了抢他给苏晚萤买的糖画，被小贩推搡时也磕出这样的伤，那时她哭闹着要他斩了小贩的手，如今却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必。”
他收回目光，率先跨出门槛，“但你最好记住，晚萤若少了一根头发，我便拆了你沈家的牌坊。”
偏院的回廊下早己围满了人。
苏晚萤穿着月白襦裙躺在地上，鬓边的珍珠钗斜插着，额角渗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沈菁菁记忆里那串断掉的红珊瑚。
她的侍女正趴在地上哭，看见顾晏辞便扑过去：“大人！
您可来了！
方才夫人派人来请姑娘去正房说话，谁知刚走到廊下，就被……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沈菁菁。
她站在晨光里，喜服的金线被染得有些黯淡，手里还攥着那方裹着瓷片的帕子。
上一世这时，她该是跳着脚骂苏晚萤装模作样，却被顾晏辞一脚踹在膝弯，跪在地上听着苏晚萤柔弱的哭诉。
“我没派人去请。”
沈菁菁平静地开口，目光扫过廊柱上挂着的灯笼，“方才天未亮时，我一首在正房守着，顾大人的侍卫可以作证。”
顾晏辞的贴身侍卫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是，夫人确实没离开过正房。”
苏晚萤的哭声顿了顿，睫毛上挂着泪珠，怯怯地看向顾晏辞：“晏辞哥哥……许是我记错了……或许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说着便要起身，却“哎哟”一声跌回去，手腕恰好撞在石阶的棱角上。
沈菁菁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截皓白的肌肤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勒过——上一世她就是用这条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勒过苏晚萤的手腕，此刻那帕子正好好地叠在苏晚萤的袖袋里，边角露出半寸。
“石阶上有露水。”
沈菁菁忽然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青石板上的潮气，“苏姑娘的裙摆却干干净净，倒像是有人抱着你放在这里的。”
顾晏辞的目光立刻扫向苏晚萤的裙角。
月白色的料子上果然没有泥点，只有几处刻意弄皱的褶皱。
他想起昨夜巡查时，看见苏晚萤的侍女鬼鬼祟祟地在偏院墙角藏了桶石灰，当时只当是防贼，此刻才觉出不对。
“还有这廊柱。”
沈菁菁指着朱红的柱子，“上面的漆皮新掉了一块，看形状像是被硬物撞的，苏姑娘额角的伤口却很平整，倒像是用胭脂水粉画出来的。”
苏晚萤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额角，却被顾晏辞按住手腕。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到她皮肤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去请太医。”
顾晏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顺便把府里的账房叫来，查查昨夜偏院的灯油是谁换的。”
侍女的脸色“唰”地变了。
沈菁菁记得，那灯油里掺了安神的草药，苏晚萤本该喝了安神汤熟睡，此刻却醒着“被推”，显然是有人提前换了药。
晨光渐渐铺满庭院，照在顾晏辞紧抿的唇上。
他忽然看向沈菁菁，她正弯腰将那方帕子铺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将瓷片倒出来，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会用巫蛊娃娃的女子。
红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正房熄灭时，沈菁菁听见顾晏辞对侍卫说：“把苏姑娘送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她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顾晏辞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一世他剑上的血腥味。
那时她总以为，只要除掉苏晚萤，就能捂热他的心，却不知有些人的心，从一开始就捂不热，除非他自己愿意焐。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沈菁菁抬手摘下鬓边那朵发黑的红绒花，扔进旁边的荷花池。
花瓣浮在水面上，很快就沉了下去，像极了那些被她亲手埋葬的，愚蠢的过往。
这一世，她要走的路，早就不在顾晏辞的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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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低着头回话：“在……在偏院的回廊下，苏姑娘说是……是被人推搡撞到了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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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顾晏辞的手指在剑柄上紧了紧，指节泛白——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只要听到苏晚萤的名字带了半分委屈，便会立刻化身出鞘的利刃，只不过那时的刀刃，永远对着她。
“我与你同去。”
她轻声说。
顾晏辞终于转过身，晨光从窗棂钻进来，在他眼睫上割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沈菁菁，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手笔。”
他的剑未出鞘，却己带着凛然的杀气，“昨夜你泼掉毒酒，就是为了演这出‘无辜’的戏码？”
红烛忽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火星溅落在喜帕上，烧出个针尖大的洞。
沈菁菁盯着那个小洞，忽然想起上一世此刻，她该是正将发簪抵在苏晚萤的咽喉，而顾晏辞的剑穿透她的肩胛，将她钉在朱红的廊柱上。
那时苏晚萤的发髻散了，一支玉簪滚落在地，碎成两半，与此刻顾晏辞腰间的玉兰佩倒是同款。
“大人若怕我动手脚，”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披风，“大可让侍卫押着我去。”
顾晏辞的目光落在她下巴上的红痕——那是他昨夜捏出来的指印，此刻在晨光里泛着青紫色。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沈菁菁为了抢他给苏晚萤买的糖画，被小贩推搡时也磕出这样的伤，那时她哭闹着要他斩了小贩的手，如今却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必。”
他收回目光，率先跨出门槛，“但你最好记住，晚萤若少了一根头发，我便拆了你沈家的牌坊。”
偏院的回廊下早己围满了人。
苏晚萤穿着月白襦裙躺在地上，鬓边的珍珠钗斜插着，额角渗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沈菁菁记忆里那串断掉的红珊瑚。
她的侍女正趴在地上哭，看见顾晏辞便扑过去：“大人！
您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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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沈菁菁。
她站在晨光里，喜服的金线被染得有些黯淡，手里还攥着那方裹着瓷片的帕子。
上一世这时，她该是跳着脚骂苏晚萤装模作样，却被顾晏辞一脚踹在膝弯，跪在地上听着苏晚萤柔弱的哭诉。
“我没派人去请。”
沈菁菁平静地开口，目光扫过廊柱上挂着的灯笼，“方才天未亮时，我一首在正房守着，顾大人的侍卫可以作证。”
顾晏辞的贴身侍卫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是，夫人确实没离开过正房。”
苏晚萤的哭声顿了顿，睫毛上挂着泪珠，怯怯地看向顾晏辞：“晏辞哥哥……许是我记错了……或许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说着便要起身，却“哎哟”一声跌回去，手腕恰好撞在石阶的棱角上。
沈菁菁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截皓白的肌肤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勒过——上一世她就是用这条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勒过苏晚萤的手腕，此刻那帕子正好好地叠在苏晚萤的袖袋里，边角露出半寸。
“石阶上有露水。”
沈菁菁忽然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青石板上的潮气，“苏姑娘的裙摆却干干净净，倒像是有人抱着你放在这里的。”
顾晏辞的目光立刻扫向苏晚萤的裙角。
月白色的料子上果然没有泥点，只有几处刻意弄皱的褶皱。
他想起昨夜巡查时，看见苏晚萤的侍女鬼鬼祟祟地在偏院墙角藏了桶石灰，当时只当是防贼，此刻才觉出不对。
“还有这廊柱。”
沈菁菁指着朱红的柱子，“上面的漆皮新掉了一块，看形状像是被硬物撞的，苏姑娘额角的伤口却很平整，倒像是用胭脂水粉画出来的。”
苏晚萤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额角，却被顾晏辞按住手腕。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到她皮肤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去请太医。”
顾晏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顺便把府里的账房叫来，查查昨夜偏院的灯油是谁换的。”
侍女的脸色“唰”地变了。
沈菁菁记得，那灯油里掺了安神的草药，苏晚萤本该喝了安神汤熟睡，此刻却醒着“被推”，显然是有人提前换了药。
晨光渐渐铺满庭院，照在顾晏辞紧抿的唇上。
他忽然看向沈菁菁，她正弯腰将那方帕子铺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将瓷片倒出来，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会用巫蛊娃娃的女子。
红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正房熄灭时，沈菁菁听见顾晏辞对侍卫说：“把苏姑娘送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她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顾晏辞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一世他剑上的血腥味。
那时她总以为，只要除掉苏晚萤，就能捂热他的心，却不知有些人的心，从一开始就捂不热，除非他自己愿意焐。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沈菁菁抬手摘下鬓边那朵发黑的红绒花，扔进旁边的荷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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