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朱砂混着汗。蹭在棺椁的螭龙纹上。“小心点，这玉佩沁色罕见。”导师的声音刚落。
指尖就撞上那冰凉的玉。像被烙铁烫了下。钻心的麻。眼前的青膏泥开始旋转。
椁板内侧的星图突然发亮。北斗第七星的朱砂点。正对着天上的九星连珠。再睁眼。
天是黑的。雨砸在脸上生疼。手腕被勒得快断了。粗麻藤条嵌进肉里。
带着土腥味的咒语往耳朵里灌。“献给河伯的祭品醒了！”第一章麻袋被扯掉的瞬间。
我看见崖壁。饕餮纹在暴雨里扭曲。尾端那个反写的 “子” 字。和掌心玉佩背面的刻痕。
像两滴一模一样的血。上周在主墓室。这符号就刻在棺床排水槽边。那槽子的走向。
跟椁板星图的北斗轨迹。分毫不差。藤条又收紧了些。骨头咯吱响。这群蠢货。
连祭祀的是西周的镇水神。还是河伯都搞不清。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北斗第七星在动。
一点点偏离朱砂标记。崖壁的符号快被雨水冲没了。“把他手掰开！
”粗粝的指甲抠进我伤口。是押解的蛮族壮汉。石斧的刃在我眼前晃。掌心的玉佩硌得生疼。
这是西周昭王时期的东西。断了。他们整个部落都得陪葬。我突然发力。
额头撞在壮汉鼻梁上。“操！”他骂声没落地。我流血的手掌已经按在崖壁符号上。
血渗进去的刹那。青光炸了一下。暴雨里。符号长出箭头。直指上游三十步外的凹槽石。
“这是镇水神器！”我扯着嗓子喊。声音抖得像筛糠。“掰断它。今夜河水漫过你们帐篷！
”壮汉的手顿了顿。就是现在。藤条松动的瞬间。我拖着流血的手腕冲。
背后的怒吼追着脚跟。石斧劈进我脚边的泥里。北斗第七星又偏了些。
掌心的玉佩烫得像团火。跑。必须跑到那凹槽石前。在星轨错开之前。第二章脚刚踏上河岸。
拐杖顿地的声音拦了路。抬头。看见个瘸腿老头。左手缺半根小指。
青铜权杖上的饕餮纹晃眼。“后生仔懂神符？”他手往我脸上摸。指尖带着老茧。
我猛偏头躲开。权杖顶的宝石闪了下。九星连珠的影子晃出来。跟椁板星图一个模子。
范线里卡着的砂纸屑。在雨里泛白。民国仿品。“懂不懂。”我突然挣动藤条。
玉佩狠狠硌在他手背上。“你说了不算。”他脸沉了沉。“放肆。”“这不是河伯符。
”我盯着他眼睛。“是西周昭王的镇水夔纹。”他瞳孔缩了缩。“你们把祭品头朝下游。
”我扯着嗓子喊。“是想招水灾！”人群里起了骚动。有人往河下游瞅。“胡说！
”他徒孙举着石斧跳出来。“大祭司的话就是神谕！”“是不是胡说。”我冷笑。
“挖开祭坛第三块石板。”老头没说话。拐杖又顿了下。“下面有同款刻符。”我加了把劲。
“朝上游的。”“旁边还有星图。”“今夜三更。”“北斗第七星会对准那里。
”徒孙还想骂。被老头一个眼神制止。“你想拖延时间？”他盯着我掌心的玉佩。
“还是真懂这些？”“挖开就知道。”我故意挺了挺脖子。“不敢挖。”“就是心里有鬼。
”人群里有人喊。“挖挖看！”“要是真招水灾...”老头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好。
”他拐杖一指。“带他去祭坛。”“要是说错一个字。”“我亲手把你扔河里。
”藤条被拽得更紧。往祭坛拖的时候。我瞥见他摸了摸权杖。指节泛白。石板被撬开的瞬间。
刻符露出来。朝向上游。旁边的星图清晰。人群炸了锅。“真有！
”“大祭司...”老头没吭声。只是盯着我。眼神像淬了冰。“等着三更。”我甩了句。
“到时候就知道。”徒孙想上来打我。被老头拦住。“把他看好。”他声音压得低。
“别让他耍花样。”藤条重新勒上手腕。比之前更紧。我望着渐暗的天色。心里算着时间。
三更。还有几个时辰。足够了。只要撑到那时候。这群人就会信我一半。剩下的一半。
得靠星图说话。老头拄着拐杖走远。权杖顶的宝石在暮色里。闪着贼光。我盯着他的背影。
突然明白。他不是信了我的话。是想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这老狐狸。
第三章被按在祭坛边。藤条缠得像粽子。玄乙的徒孙蹲在石板旁。手摸着刻符。脸涨得通红。
“这肯定是你搞的鬼！”他石斧往地上砸。“挖开神坛就是死罪！”“大祭司，不能信他！
”人群里有人应和。“对，说不定是早就埋好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往地上啐了口。
“是不是埋的。”“看看夯土层就知道。”徒孙瞪我。“什么层？”“夯土层。
”我下巴朝石板底下抬。“掺了糯米灰浆的。”“秦汉才有的玩意儿。”“你们这千年古祭。
”“怕是连五百年都不到。”这话一出。人群静了静。有个老头往前凑。“糯米灰浆？
”“那玩意儿掺了更结实...”玄乙突然咳嗽。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闭了嘴。“等三更。
”他盯着我。“要是北斗没对准。”“我让你碎尸万段。”徒孙还想吵。
被他拐杖敲了下脑袋。时间过得像磨盘。一圈圈转。有人送水来。被徒孙一脚踹翻。
“给妖孽喝什么水！”我没理他。眼睛数着玄乙的护卫。八个。站成两排。右翼第三个。
脚往外撇了半寸。甲胄的铜扣在光下闪。凑近了才看清。上面刻着小星图。九星连珠的样式。
快到三更。人群开始骚动。“快看天上！”有人指着北斗。“第七颗星...”所有人抬头。
我也抬。那颗星正慢慢移。往石板刻符的方向。徒孙脸白了。“不可能...”玄乙没动。
拐杖攥得死紧。星尖落下去的瞬间。正好对准刻符中心。“对上了！”“真对上了！
”人群炸了锅。有人往玄乙那边涌。“大祭司，这到底咋回事？”徒孙举着石斧拦。
“都别乱！”“是巧合！”我突然笑出声。“巧合？”“那你腰间的骨笛。
”“敢拿出来吹吹不？”他手往腰间摸。又猛地按住。“不敢？”我声音提得老高。
“那笛孔间距不对。”“吹不出祭乐。”“上周暴雨冲垮西坡。”“那边有批战国骨笛。
”“比你这仿品规整三倍。”人群里有人喊。“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假的？”徒孙急了。
石斧朝我挥。“你闭嘴！”玄乙突然开口。“住手。”他慢慢走过来。眼睛扫过人群。
“不过是些巧合。”“别被外人挑唆。”“是不是挑唆。”我盯着他。“去西坡看看就知道。
”“找着真骨笛。”“就知道谁在撒谎。”有人喊着要去。有人拉玄乙袖子。他脸色铁青。
突然拍了下手。“都回去！”“明天再议。”“把他看好。”护卫围上来。往石牢拖的时候。
我看见玄乙瞪徒孙。嘴唇动了动。徒孙头垂得更低。石牢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外面吵。
有人在骂。有人在哭。嘴角忍不住翘。第一步成了。接下来。该找那批骨笛了。
第四章石牢门被推开。玄乙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护卫。“考虑得怎么样？
”他拐杖往地上顿。“做我的神使。”“不用再蹲这破地方。”我没说话。盯着他缺指的手。
“你懂那些符号。”他笑了笑。“正好帮我解些疑惑。”“总比喂鱼强。”“我要去西坡。
”我说。“找骨笛。”他眼神闪了下。“可以。”“但得先证明你的价值。”“今晚跟我住。
”被带出石牢时。听见身后锁门的声响。徒孙在远处瞪我。眼神像要吃人。进了他的帐篷。
地上铺着兽皮。陶碗放在矮桌上。飘着肉香。“刚熬的肉汤。”他示意我坐下。“填填肚子。
”我盯着陶碗。绳纹歪歪扭扭。东汉才有的样式。跟他说的祖传祭器。差着五百年。
手指悄悄碰了下碗底。摸到个凸起的字。七。北斗第七星。“怎么不吃？”他端起自己的碗。
喝了一大口。“怕有毒？”“不敢。”我拿起木勺。舀了一勺往嘴里送。余光瞥见他盯着我。
肉汤滑进喉咙。没敢咽。含在舌根底下。“味道还行？”他放下碗。
“我这厨子...”“挺好。”我打断他。“就是有点苦。”他笑了。“放了点安神的草。
”“你这几天受惊了。”安神的草。我在心里冷笑。致幻草才对。“我出去解个手。
”我站起来。捂着肚子。“肉汤太烫。”他挥挥手。“让护卫跟着。”出了帐篷。
左右各一个护卫。眼睛瞪得像铜铃。走到没人的角落。我假装系鞋带。手指往喉咙里抠。
刚要吐出来。身后有动静。猛地回头。看见个姑娘。站在树后。比划着手势。
她指了指我的嘴。又摇了摇头。然后指向我的背包。再指向北边山坳。腰间挂着的贝币。
在月光下反光。我瞳孔缩了缩。那贝币的纹路。跟古墓殉葬坑出土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掀起贝币。内侧刻着的星图。一闪而过。护卫在催。“快点！”我点点头。对那姑娘。
然后转身往回走。路过帐篷时。听见玄乙在说话。“盯紧点。”“药劲儿快上来了。
”进了帐篷。他盯着我。“脸色怎么不好？”“可能着凉了。”我摸了摸肚子。“有点恶心。
”他没再问。只是笑。等他出去的时候。我立刻趴到帐篷角落。抠喉咙。
把含着的肉汤吐出来。刚擦完嘴。帐外有响动。是那姑娘。从缝隙里塞进来个东西。
接住一看。是块碎陶片。上面画着星图。跟椁板上的部分重合。她又比划了几下。往北指。
然后飞快地跑了。我攥着陶片。心里有数了。北边山坳。肯定有东西。玄乙推门进来。
看见我坐着。“好些了？”“嗯。”我把陶片藏进袖管。“可能是太饿了。”他没怀疑。
只是说。“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他走后。我摸出陶片。借着月光看。
边缘有新鲜的断裂痕。像是刚从什么上面敲下来的。背包就在旁边。里面有放大镜。
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明天。得想办法甩开护卫。去北边山坳。不管那姑娘是谁。
她给的线索。不能放过。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找到回去的路。或者。
找到更多的证据。帐外的风声里。夹杂着护卫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我心上。
但我不慌。陶片在手里发烫。像那块螭龙玉佩。带着某种指引。等着吧。天快亮了。
第五章天刚蒙蒙亮。玄乙的人就来了。“大祭司让你过去。”我摸了摸袖管里的陶片。
跟着他们走。眼角瞥见树后。那姑娘缩着身子。冲我往北指。路过帐篷区。
故意踩了护卫一脚。“瞎眼了？”他骂骂咧咧推我。趁乱往背包里塞了块石头。走到岔路口。
突然往左边冲。护卫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钻进灌木丛。石头往后砸。听见闷哼声。
拼命往北边跑。那姑娘在山坳口等。看见我就招手。转身往密林里钻。跟了约莫两刻钟。
她停在个山洞前。比划着让我进去。洞里堆着些骨头。靠墙摆着十几支骨笛。我拿起一支。
笛孔间距规整。战国工艺。刚要细看。洞口传来脚步声。“在这儿！”是玄乙的徒孙。
带着五六个护卫。举着火把往里闯。“抓住他们！”“大祭司说了，死活不论！
”姑娘往我身后躲。我把她往洞深处推。“找地方藏。”护卫举着石斧逼近。
火把照得洞壁发烫。手碰到洞壁的瞬间。停住了。烟熏层有断层。上下颜色差半指。
最近一次大规模祭祀。就在三年前。上一次九星连珠的年份。“还愣着？”徒孙挥斧砍来。
我侧身躲开。顺手抓起支骨笛。塞进嘴里就吹。《沔水》的调子。西周的镇水乐。笛声刚起。
洞壁突然亮了。星图顺着岩壁蔓延。像活过来的蛇。“妖术！”护卫们慌了神。
火把举得更高。星图尽头。露出道黑缝。是密道。“往哪跑！”徒孙又追上来。
我拽着姑娘往密道冲。火把突然噼啪炸响。火星溅到洞顶。碎石哗哗往下掉。“快走！
”姑娘拽着我袖子。往黑暗里钻。密道比想象中长。脚下越来越湿。钟乳石擦着肩膀过。
跑出几十步。她突然停住。指着前方。我摸出放大镜。凑过去看。钟乳石上的刻痕。
是棺床同款排水槽。槽底的水在动。顺着北斗轨迹。一圈圈打转。身后传来喊杀声。
“别让他们跑了！”姑娘抓起我的手。按在排水槽上。水突然发烫。“这边！
”她拽着我往深处跑。槽子跟着延伸。像条追着星轨的蛇。徒孙的声音越来越近。
“堵住出口！”我回头看。火把在密道里晃。像串鬼火。姑娘突然加速。拐过个弯。
眼前豁然开朗。排水槽在这里汇成水潭。水面浮着星光。随北斗方位轻轻晃。“跳！
”她比划着。自己先往下跳。我跟着跃进去。水没到胸口。冰凉刺骨。刚站稳。
身后传来巨响。密道塌了。“操！”徒孙的骂声被埋在石头下。姑娘指着潭底。我潜下去看。
排水槽的尽头。嵌着块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玉佩。浮出水面时。她递来块干布。
指着水潭对岸。有光透进来。“钟乳洞？”我抹了把脸。她点点头。比划着星图的样子。
远处传来石头滚动声。是玄乙的人。在挖塌掉的密道。“得赶紧找出口。
”我拽着她往对岸走。水顺着排水槽流。方向跟着北斗转。摸到对岸石壁。发现刻着行小字。
“水随斗转，洞通古今。”姑娘突然拍我。指着头顶。钟乳石的影子。
在水面拼出九星连珠的形状。玉佩在怀里发烫。我攥紧它。听见密道那头。玄乙在喊。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她拉着我往光亮处跑。排水槽跟着我们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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