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开学那天,林微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走进教室,额前的刘海又长长了些,
几乎要遮住眼睛。她习惯性地往角落的位置走,那里靠着窗户,能看见操场边的梧桐树,
是整个教室里最安静的角落。同桌是个总在睡觉的男生,一整个学期没和她说过三句话。
班里的女生们聚在后排讨论着暑假追的剧,男生们则在走廊里打闹,
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咚咚作响。林微把课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
拿出纸巾擦了擦布满灰尘的桌面,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谁。“大家安静一下。
” 班主任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男生。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门口。
林微低着头,用指尖抠着桌角的木纹,直到听见班主任说 “你就坐林微旁边吧”,
她才缓缓抬起头。男生背着黑色双肩包,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白色的 T 恤。
他走到座位旁放下书包,带起的风掀起了林微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她慌忙去按,
却和他伸过来的手撞在了一起。“抱歉。” 男生的声音很干净,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脆响。
林微的脸腾地红了,飞快地缩回手:“没、没事。”他弯腰捡起因碰撞掉落的橡皮,
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你的橡皮。” 他把橡皮放在她的笔记本旁,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谢谢。”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又飞快地低下头,刘海垂下来,
遮住了发烫的脸颊。男生叫陈默,是从城里转来的。听班主任说,他爸妈工作调动,
才转学到这所镇上的中学。陈默很爱笑,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没几天就和班里的男生混熟了,
下课时总能看见他被一群人围着说笑。林微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影子。
女生们聚在一起分享零食时,从不会问她要不要;小组讨论时,她的意见总是被忽略。
有次数学老师让同桌互相讲解习题,她的同桌睡眼惺忪地摆摆手:“我不会,你自己看吧。
”她正对着一道复杂的几何题发愁,陈默突然把笔记本推了过来。“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 他用笔在纸上画了条虚线,“你看,这样就变成两个全等三角形了。”林微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帮她讲题。她看着陈默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
投下一小片阴影。“谢谢你。” 她小声说。“不客气。” 陈默笑了笑,
“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我。”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陈默会借她的课堂笔记,
会在她被后排男生嘲笑 “闷葫芦” 时皱眉说 “她只是不爱说话”,
会在美术课上把自己的颜料分给她一半。林微依旧很少主动开口,但会在陈默打球回来时,
悄悄把拧开瓶盖的水放在他桌上;会在他忘记带课本时,把自己的往中间推了推。
她的抽屉里开始出现一些小零食,是陈默从家里带来的,有时是一块巧克力,
有时是一包饼干。“我妈总担心我吃不饱。” 陈默把一袋薯片塞给她,“你帮我分担点。
”林微捏着那袋薯片,指尖微微颤抖。她把薯片放进书包,带回家小心翼翼地分成好几份,
每天吃一点,像是在品尝某种秘密的甜。九月的一个傍晚,放学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林微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她没带伞,
家离学校有两站地,正发愁该怎么回去,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出现在她头顶。“一起走?
” 陈默站在她身边,校服领口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贴在颈间。林微惊讶地抬头,
看见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你带了两把伞?”“嗯,我妈怕我忘带,总让我多备一把。
” 陈默撑开伞,“走吧,我送你。”雨幕中,两人共用一把伞,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
林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他们的家在同一条巷子的两端,
走到巷口时,陈默突然说:“以后我们一起上下学吧,刚好顺路。”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低着头轻轻 “嗯” 了一声。从那天起,清晨的巷子里多了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陈默总是比她早到几分钟,靠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她。有时他会带两个热包子,
塞给她一个:“刚出锅的,还热乎着。” 有时他会拿着英语书,边走边背单词,声音清朗。
林微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会提前几分钟出门,
只为能和他多走一会儿;会在书包侧袋里放一包纸巾,
因为陈默总爱出汗;会在晚上写完作业后,对着镜子练习明天要和他说的话,
尽管大多时候还是说不出口。有次林微发烧请假,躺在床上浑身发冷。
迷迷糊糊中听见敲门声,妈妈走进来说是她的同学送笔记来了。她挣扎着坐起来,
看见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我把今天的课都记下来了,
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陈默把笔记本递给她,“老师说你可能要请假两天,
我明天再把后天的笔记送过来。”林微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他的手,滚烫的,
像她此刻的脸颊。“谢谢你。”“好好休息。” 陈默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她翻开笔记本,
陈默的字迹遒劲有力,知识点记得清清楚楚,在讲解二次函数的地方,
还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旁边写着 “这个知识点有点难,像兔子一样狡猾”。
林微看着那只兔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却有些湿润。日子在一天天的蝉鸣中溜走,
距离中考越来越近。教室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减少。
林微和陈默依旧一起上下学,只是话题多了些关于考试的内容。“你想考哪所高中?
” 一天放学,陈默突然问她。林微愣了愣,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
可能…… 就镇上的高中吧。”“县一中挺好的,我打算考那里。” 陈默说,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做同学。”林微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抬起头,看见陈默正看着她,
眼神明亮。“嗯。” 她用力点了点头。中考结束那天,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同学们在教室里互相道别,交换同学录。林微把自己的同学录递给陈默,
他认真地写了满满一页,最后画了个笑脸。“记得联系。” 他把同学录还给她。“嗯。
” 林微把同学录紧紧抱在怀里。她在巷口等了很久,想和他说些什么,
比如谢谢他这半年的陪伴,比如她其实很想和他一起去县一中。可直到路灯亮起,
陈默也没有出现。那个暑假格外漫长。林微每天都把手机放在身边,屏幕一亮就赶紧拿起,
可始终没有等到陈默的消息。他们的对话框停留在考试前一天,他发来的 “考试加油”,
和她回复的 “你也是”。八月底,林微收到了城郊一所普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那所学校以管理松散闻名,升学率很低。她把通知书塞进抽屉深处,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九月开学那天,林微拖着行李箱走进那所陌生的学校。校园里的杂草长得很高,
教学楼的墙皮有些剥落。她找到自己的班级,里面坐满了陌生的面孔,喧闹而杂乱。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想给家里报平安,屏幕却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陈默,在县一中。你呢?”林微的心脏猛地一跳,
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才慢慢回复:“我在城郊的高中。
”“有点远啊。” 陈默很快回复,“这边的教室有空调,就是数学老师总拖堂,有点烦。
”林微看着屏幕,想象着陈默在县一中的样子,那里的教室一定很整洁,
同学也都是成绩好的学生。她突然觉得有些自卑,删掉了打好的 “这里环境不太好”,
改成了 “挺好的”。聊了几句,陈默说要去领新书了,就结束了对话。
林微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手心全是汗。他还记得她的号码,这就够了。一周后,
妈妈突然告诉林微,托了关系可以把她转到县一中。林微的心跳瞬间加速,
她立刻拿起同桌的手机,给陈默发了条短信:“我下个月也转去县一中了。”“真的?
” 陈默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太好了!我在三班,到时候我去接你。”接下来的一个月,
林微每天都盼着转学的日子。她拿起手机和陈默聊天,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听他讲县一中的趣事。陈默说学校后面的小卖部有卖草莓糖,
是她喜欢的味道;说操场边的梧桐树比初中的那棵还要粗;说他认识了一个叫李婷的女生,
很活泼。林微每次看到李婷的名字,心里都会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但她很快又说服自己,
只是同学而已。转学那天,妈妈帮她把行李搬到县一中的校门口。林微抱着一个纸箱,
里面装着她的课本和文具,站在教学楼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四处张望着,
希望能看到陈默的身影。突然,她看见走廊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陈默比暑假时高了些,
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和几个男生说笑。林微深吸一口气,抱着纸箱朝他走去,
想和他打个招呼。陈默的目光扫过来,看到了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笑了笑,
就转头继续和身边的男生说话了。林微的脚步顿住了,抱着纸箱的手臂突然有些无力。
周围似乎有同学在打量她,窃窃私语着什么。她的脸颊发烫,
低着头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新班级 —— 五班,就在三班隔壁。
新班级的同学对她这个转学生有些好奇,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林微找了个空位坐下,
把纸箱放在桌下,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凉得发疼。晚自习放学,林微刚走出教学楼,
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短信,很长一段:“抱歉啊,刚才班里太吵了,
没听见你叫我。新同桌怎么样?还习惯吗?教学楼后面的小卖部有你爱吃的草莓糖,
明天我带给你。”看到那条短信,下午的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林微靠在墙上,
抱着手机笑了起来,眼角却有些湿润。她回复:“没关系,新班级挺好的。”从那天起,
他们又开始像初中时那样联系。陈默会给她带草莓糖,会在课间来找她说话,
会在放学时等她一起走。只是在学校里,他似乎总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像初中时那样自然。真正捅破窗户纸是在一个雨夜。那天晚自习后下起了雨,
陈默撑着伞送她回家。走到巷口时,雨下得更大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
“三班的李婷总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陈默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模糊了几分。
林微的心跳瞬间加速,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有些痒。“那你怎么说?
” 她小声问,紧张得手心冒汗。“我说不知道。” 陈默转过头看着她,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你觉得呢?”林微咬着唇,没说话。雨水顺着伞沿滴落,
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陈默突然轻笑了一声:“不敢说了?
”这句带着挑衅的话像是点燃了林微心底的勇气,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地说:“陈默,我喜欢你。”雨声好像突然停了。陈默看着她,眼神深邃。
他伸手把她的刘海捋到耳后,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气。“我知道。” 他说,声音低沉而温柔。
那个雨夜之后,他们成了真正的恋人。陈默对她很好,会绕远路送她回家,
会把她不爱吃的香菜从碗里挑出来,会在体育课上偷偷给她递冰水。林微第一次觉得,
自己也可以像其他女生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她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
给陈默买了一条银色的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月亮吊坠。“这个月亮像你。
” 她把手链递给陈默时,脸颊通红。陈默立刻戴在了手上,
晃着手腕笑:“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名草有主了。”他也送了林微一个礼物,
是一个粉色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熊。
“以后可以把想对我说的话写在这里。” 他说。林微把那个笔记本视若珍宝,
每天都会写点什么,有时是一句 “今天的草莓糖很甜”,有时是一段关于他的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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