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苏晚不忍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不忍全本阅读

第一章 惊蛰民国二十六年的惊蛰，雨丝像被扯散的银线，密密匝匝地斜织着。

苏晚抱着刚绣好的屏风从绣坊出来时，青石板路已被浸得发亮，

踩上去像踩在抹了油的琉璃上。那屏风是她熬了三夜的心血，素绢上绣着"松鹤延年"，

仙鹤的尾羽用了七十二种色线，在雨雾里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脚下一滑，屏风脱手而出，

木框重重磕在巷口的石狮子底座上。"咔嚓"一声脆响，像冰面裂开的纹，

苏晚眼睁睁看着屏风从中间断成两半，仙鹤的翅膀垂落下来，像折了翼。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落在湖面的雨珠。"当心些。"苏晚抬头，

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男人穿件月白长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

他手里捏着半开的油纸伞，竹骨上凝着的雨珠顺着伞沿滚落，在他黑色布鞋尖洇出深色的圈。

那双眼眸温润得像她妆匣底那块老玉，是祖母传下来的，被岁月磨得没了棱角，

却在暗处透着暖光。"对不住。"她慌忙蹲身去捡，指腹被碎木刺扎出个血珠，

滴在绣着松针的绢布上，像落了点朱砂。男人也蹲下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

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春寒里刚化的溪水。"沈砚之。"他递来方素白手帕，

边角绣着枝瘦梅，针脚疏朗，倒有几分风骨，"住巷尾药铺。"苏晚捏着染血的帕子，

看他抱起两半屏风往巷尾走。雨雾把他的影子晕成淡淡的墨团，长衫下摆被风掀起，

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

她忽然发现手帕上的梅花，和药铺门楣上刻的纹样一模一样。后来她总往药铺跑。

有时送绣好的荷包，青缎子上绣着艾草，是听街坊说他总咳；有时借口买薄荷糖，

其实是想看看他翻医书的样子。沈砚之总坐在柜台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

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金粉。他话少，却会在她打喷嚏时，

默默推过杯姜茶；会在她被针扎到时，从药箱里拿出细如发丝的银针，

捏着她的指尖轻轻挑刺，呼吸拂过她手背，带着草药的清苦。药铺后院有株老玉兰，

树干要两人合抱。清明前后花苞炸开，白得像堆雪，甜香能飘半条街。

沈砚之给她讲《本草纲目》时，花瓣常落在他书页上，他从不拂，

就让那点白留在泛黄的纸页上，像春天盖的邮戳。苏晚坐在石阶上绣帕子，

看他用狼毫抄药方，手腕悬着，腕骨在素色袖口下若隐若现，弧度像她那支旧翡翠簪。

"沈先生可知，"她忽然开口，针尖刺破了绢布，"城西戏园新排了《游园惊梦》？

"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沈砚之抬眸时，一片玉兰花瓣正落在他肩头，他伸手拈起，

指尖轻得像怕碰碎了："想去？"那晚的月光把石板路照得像铺了层霜。苏晚坐在二楼包厢，

看台上杜丽娘水袖翻飞，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鬓边的翡翠簪子泛着柔光。

沈砚之坐在旁边，手指在茶盏沿打着圈，忽然低声道："苏小姐的绣工，倒像这戏文里的花，

活的。"她攥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帕上绣的红梅硌得掌心生疼，脸颊却烧起来。

散戏时他送她回家，巷里的石灯笼晃着暖黄的光，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缠，

像段没说出口的话。快到门口时，苏晚转身，

发间的翡翠簪在月光下亮了亮："下月初三我生辰，你来吗？"他望着那支簪子，

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戴了许多年。"我备份礼。"他说这话时，玉兰花瓣落在他发间，

像点了点雪。第二章 谷雨生辰那天苏晚起得格外早。丫鬟给她梳了双环髻，

鬓边簪了新打的珍珠耳坠，走动时叮咚响。绣坊的伙计们在院里摆了三桌，

酱鸭、糟鱼、桂花糕摆得满满当当，老板娘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封："姑娘家的好日子。

"刚要开席，药铺的小徒弟喘着气跑进来，怀里抱着个描金锦盒。"沈先生说有急事，

让我把这个送来。"锦盒打开时，满院的喧哗都静了静。里面躺着支羊脂玉簪，

玉身白得像凝脂，雕着缠枝莲，莲叶卷着露珠似的弧度，簪头嵌着点鸽血红，

在日头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苏晚捏着簪子的手微微发颤，她虽不懂玉，

却也看得出这成色——抵得上绣坊三个月的进项。"沈先生去哪了？"她轻声问，

耳坠的叮咚声突然显得聒噪。小徒弟挠挠头："好像是...去码头接北平来的小姐。

"那天的酒喝起来像掺了黄连。苏晚回房时，对着镜子把簪子插进发间，冰凉的玉贴着头皮，

才发现簪尾刻着个极小的"砚"字。窗外的玉兰花不知何时落了满地，白得像铺了层碎雪，

她摘下那支旧翡翠簪，放在妆匣最底层，那里铺着他送的那块绣梅手帕。

三日后她绣了个荷包，青缎子上绣着枝玉兰，往药铺去。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穿洋装的小姐把药罐摔在地上，

宝蓝色的裙摆扫过满地瓷片："砚之哥，你要守着这破药铺到几时？北平的医馆、绸缎庄，

哪样不比这强？""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沈砚之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晚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她正想退开，洋装小姐已经看见了她，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上下打量她的蓝布衫："就是你？"苏晚攥紧了荷包，指节泛白。那小姐突然笑了，

笑声像碎玻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绣娘配医生？亏你想得出来。""林曼殊！

"沈砚之猛地挡在她身前，月白长衫上溅了药汁，像泼了点墨，"道歉。

"林曼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给她道歉？沈砚之，你忘了当年是谁救你出大牢的？

""够了。"沈砚之的声音发紧，苏晚看见他握着拳，指节泛白。她悄悄退后，

青石板路上的药汁还没干，苦香混着雨后的潮气，像她此刻的心情。走到石狮子旁时，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砚之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像团火。"别听她胡说。

"他的呼吸不稳，"那玉簪...你若是不喜...""沈先生的心意，我领了。

"苏晚抽回手，发间的玉簪硌得头皮疼，"只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她没回头，

所以没看见沈砚之望着她的背影，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雨水浇灭的烛火，

只余下点青烟。第三章 芒种入夏后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苏晚去洋行送绣品时，

总看见辆黑色福特轿车停在药铺门口，锃亮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光，

衬得药铺的灰瓦白墙像蒙了层尘。有次她路过，

正撞见林曼殊把件米白色西装披在沈砚之肩上。他低着头，侧脸在日头下显得有些苍白，

却没推开那只搭在他臂弯的手。苏晚加快脚步，绣绷上的丝线突然"啪"地断了，

抽走了半朵刚绣好的荷花，留下个残缺的窟窿。七月初七那天，

老板娘给她放了假："年轻人该去过节。"苏晚抱着绣了一半的鸳鸯帕，

鬼使神差地绕到药铺后巷。玉兰树的浓荫盖下来，像把大伞，沈砚之坐在石阶上看书，

林曼殊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张船票。"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北平？

"沈砚之翻过一页书，声音轻得像风拂过书页："我说过，不回。""为了那个绣娘？

"林曼殊的声音陡然拔高，船票被捏得发皱，"她能给你什么？沈家的脸面，

祖上传下的医书，你都不要了？"书页突然停住。沈砚之抬头时，

目光恰好穿过院墙的裂缝落在苏晚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耳尖微微发红。苏晚转身就跑，怀里的帕子滑出来，落在青石板上，

鸳鸯的一半浸在水洼里。身后传来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晚晚！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跑得太急，在巷口撞上挑担子的货郎，青瓷碗摔了满地，

碎片像撒了一地的星子。沈砚之追上来时，她正蹲在地上捡，手指被割得鲜血淋漓，

血珠滴在碎片上，像开了朵小红花。"别碰！"他抓住她的手往药铺跑，林曼殊站在原地，

脸色白得像宣纸。药铺的学徒吓得直哆嗦，沈砚之却异常镇定。他从药箱里拿出银针，

捏着她的指尖轻轻刺破，挤出黑血，又敷上止血的草药，用白纱布细细缠好。苏晚低着头，

看见他长衫下摆沾着的泥点，和自己蓝布裙摆上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不回北平？

"她突然抬头，眼里的光像淬了火。他缠纱布的手顿了顿，

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羊脂玉簪上："这里有我想守着的东西。"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苏晚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那时她躺在病榻上，

枯瘦的手抓着她："有些人就像指间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第四章 大暑林曼殊走的那天，苏晚去码头送绣品。远洋轮的汽笛像闷雷，

在江面上滚得很远。她看见沈砚之站在栈桥尽头，月白长衫被海风灌得鼓鼓的，

像面扬起的帆。他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指尖都捏白了，最终还是没递出去。

船影缩成个小黑点时，他转身往回走，正撞见躲在货栈柱子后的苏晚。"你都看见了？

"他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涩，像含了口盐。苏晚没说话，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

那是她熬了两夜绣的，鸳鸯戏水图，针脚密得能数清羽毛，用了最上等的苏绣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