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书店的影子青石板被晒得发黏时,我总坐在“老书虫”书店的门槛上。
门板上有道铅笔划的线,是去年冬他量我身高时留的,他说:“再过半年,
你该比这门框高了。”他推竹椅出来的时间总很准,椅腿碾过石板的“吱呀”声,
像给这条盹着的巷子打了个哈欠。他往竹椅上一坐,从帆布袋里掏出铁皮茶缸,
茉莉花茶的热气裹着他袖口的墨香飘过来,我就知道,该过去听他说书了。
“今天讲《世说新语》里的王戎,”他掀开茶缸盖,茶叶在水里翻卷,
“这老头小时候就聪明,见路边李树多子折枝,就说‘树在道边而多子,
此必苦李’——你说,这是不是跟你上次识破张太婆的糖衣炮弹一样?”我没说话,
只是往他竹椅边挪了挪。他说我天生不爱说话,像块捂热了也不吭声的石头,但眼神亮,
他讲书时,我眼里的光比柜台上那盏老台灯还亮。他守着这家书店,像守着一整个旧时代。
线装书的函套磨出毛边,他就用牛皮纸裁成长条,一点点裱补;平装书的书脊松了,
他拿糨糊粘好,再用镇纸压一夜,标签是他用毛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
却比任何印刷体都让人安心。他说这些书都有脾气,得顺着,
就像顺着我——我小时候总爱撕书里的插画,他从不骂,只把我拉到膝前,
指着《说文解字》里一个曲折的字说:“你看这‘默’字,多像你,把话都藏在肚子里。
”每天傍晚收摊,他锁铜锁时,锁芯转两圈的“咔嗒”声,总跟巷口杂货铺的铃铛响合上拍。
老板娘总塞给我块水果糖,纸剥开,糖球在阳光下透亮,她说:“阿福跟老陈一个模子,
闷得很,偏生心细。”我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塞进他给我的铁皮盒里,
那盒子里全是这样的糖纸,红的绿的,像藏了一盒子春天。他家在巷子尽头,
二楼窗台的仙人掌是他捡的,说:“跟你一样,看着扎人,其实软乎。”晚饭常是阳春面,
他把碗底的荷包蛋推给我,自己就着咸菜喝面汤,说:“我胆固醇高,你长身体。
”我知道他是怕我不够吃——上次我发烧,躺了三天,他把书架顶层那套《资治通鉴》卖了,
换了罐进口奶粉,自己啃了半个月馒头。九月的雨来得凶,砸在玻璃窗上噼啪响。
他爬上木梯找油纸盖书,梯子晃了晃,他踉跄着扶住书架,我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被他按住手:“别动,摔着。”那天他淋了雨,夜里咳嗽得厉害,我坐在他床边的小凳上,
听他把咳声憋在被子里,像怕吵着我。第二天,竹椅空在石榴树下,
茶缸里的茉莉花茶凉透了,水面浮着层灰。我坐在门槛上等,店里的挂钟“滴答”走,
比平时慢半拍。中午,老板娘端来碗粥,眼睛红着:“老陈住院了,急性肺炎,
我来替他看店。”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得发抖的铃铛。我没喝那碗粥。傍晚锁门时,
我拿起他常穿的蓝布衫往巷口走——他说过,穿这件衣服去医院,护士就知道他怕疼,
打针轻些。老板娘想拦,我挣开她的手,指尖在石板上划出浅痕,像写一封没人能懂的信。
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发晕。我坐在住院部楼下的梧桐树下,看穿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
第三天清晨,他被人推着出来,盖着蓝条纹被子,脸白得像窗台的白瓷碗。他看见我,
眼睛亮了亮,想抬手,被护士按住:“陈老先生,还在输液呢。”他笑了,
声音轻得像羽毛:“等我回去,给你讲完那本《搜神记》。”那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一周后,老板娘来锁书店的门,铜锁“咔嗒”扣上时,
巷口的铃铛没响——不知何时被风吹掉了,躺在石板上,蒙着层灰。“老陈走了。
”她蹲下来,手在我头顶停了停,又缩回去,“他们说,他口袋里还揣着你上次撕坏的插画,
用胶布粘好了。”我没听懂“走了”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竹椅还在石榴树下,
茶缸里的茉莉花还没喝完,那本《搜神记》还摊在柜台上,他怎么会不回来?那天起,
我就在书店的门槛上坐着。清晨的露水打湿我的袖口,正午的太阳晒得我眼皮发沉,
傍晚的风吹来巷尾修车铺的机油味,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除了他没再出现。有顾客来问书,
我往店里指了指,他们摇摇头走了,说:“这孩子真执着。”他从不叫我“孩子”,
他叫我“阿福”,说这名字听着就踏实。老板娘每天给我送吃的,有时是馒头,有时是剩菜。
她总摸着我的背说:“别等了,老陈不回来了。”我知道她在骗我。他说过,
书里的故事没讲完,就不算结束。深秋的雨下了整夜,我缩在门板的铅笔线旁,
那道线现在只到我胸口。天亮时,雨停了,巷口修车铺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有人踩着水洼经过,说:“看那坐在门口的,守了快俩月了。”我抬头,
看见石榴树的叶子落了满地,金黄金黄的,像他说过的,书里藏着的阳光。他说过,
阳光是不会走的。他一定在回来的路上。第二章:落雪的窗台第一场雪下来时,
巷口的修车铺挂起了棉门帘。我裹着老板娘给的旧棉袄,依旧坐在书店的门槛上,
棉袄上有股机油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像极了老陈那件蓝布衫。石板路被雪盖得发白,
竹椅上积了层薄雪,像给它戴了顶绒帽。我伸手拂去椅面上的雪,指腹触到竹条的纹路,
想起去年冬天,老陈就是坐在这儿,教我认《千字文》里的“天地玄黄”。
他的手指在结了冰花的玻璃窗上写字,哈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我凑过去擦,鼻尖蹭得冰凉,
他笑得直咳嗽,说:“阿福比檐下啄雪的麻雀还调皮。”杂货铺的铃铛换了新的,铜色更亮,
风一吹,响声脆得像碎冰。老板娘端来一碗热汤面,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趁热吃,加了辣椒,暖和。”她把筷子塞进我手里,
自己蹲在旁边看雪,“老陈以前总说,雪天适合读《红楼梦》,说里面的雪下得有骨头。
”我没动筷子。老陈说过,雪天要喝黄酒,温在小泥炉上,就着酱牛肉,
能把一整个冬天的寒气都喝进肚子里。他的泥炉还在书店柜台下,去年温酒时烧裂了道缝,
他用糯米浆混着草木灰补好了,说“万物都有缝,补补就好了”。
有个穿厚大衣的男人站在书店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请问,这里收旧书吗?
”我往店里指了指。他推开门,风铃“叮”地响了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男人在书架前转了两圈,拿起本《鲁迅杂文集》,纸页发黄发脆,是老陈最常翻的那本,
书脊上有个浅浅的牙印——那是我小时候啃的,老陈没补,说“这是阿福盖的章”。
“这本多少钱?”男人问。我伸出三根手指。老陈说过,这本要留着,不卖。男人愣了愣,
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纸币放在柜台上,拿起书就要走。我突然站起来,拽住他的衣袖,
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响。他回头看我,眼里带着诧异:“怎么了?钱不够?
”老板娘从杂货铺跑过来,连忙解释:“这孩子认死理,
老陈说过这本不卖……您换一本成吗?里面有套《唐诗宋词选》,品相好。
”男人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笑了:“是老陈的意思?”他把书放回书架,摸了摸我的头,
“我认识他,以前总来这儿蹭书看。他说,有些书得等懂它的人,急不得。”雪越下越大,
落在棉袄上,很快化成了水。男人走后,老板娘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里面是块熏鱼:“老陈的远房侄子寄来的,他以前最爱吃这个。”她把鱼放在柜台上,
“你替他吃点?”我拿起熏鱼,走到石榴树下,埋在竹椅旁的雪地里。老陈说过,
好东西要藏起来,等春天来了,说不定能长出会结熏鱼的树。去年他埋了块月饼,
春天真的冒出棵小芽,他蹲在那儿看了半天,说:“阿福你看,日子总有盼头。
”傍晚雪停时,巷口来了个收废品的,拖着板车“嘎吱嘎吱”碾过雪地。
他指着书店门口的旧报纸问:“这些卖吗?”我摇摇头。那些报纸是老陈攒的,
每一页都有他圈出的句子,有“今日天晴”,有“特价面粉”,
还有“图书馆招聘临时工”——那是他圈了又划掉的,他说“守着书店挺好,自在”。
收废品的嘟囔着走了,板车辙印在雪地上拖出两道长痕,像没写完的句子。
我抱来老陈的棉絮,铺在竹椅上,又把他的搪瓷茶缸灌满雪,放在窗台——等雪化了,
就有“茶水”了,他总爱喝晾得温温的水。夜里的风裹着雪沫子灌进领口,
棉袄也挡不住寒意。我缩在门槛上,望着二楼的窗台,仙人掌还立在那儿,刺上结了层冰,
像穿了件水晶衣。老陈说过,仙人掌是最倔的植物,零下几度也冻不死,就像“阿福,
看着闷,其实骨头硬”。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踢了踢我的脚。我猛地睁开眼,竹椅空着,
只有雪花在路灯下打着旋。是老陈吗?他总爱这样,在我打盹时踢我,说“别偷懒,
看店呢”。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铁皮盒,糖纸在里面窸窣作响。
上个月整理老陈的抽屉时发现的,他把我叠的糖纸都收在里面,
盒盖上用红笔写着“阿福的春天”。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铁皮盒上,轻轻的,
像有人在外面敲门。我把盒子贴在胸口,听着里面的声响,像听着一整个冬天的心跳。
老板娘说,老陈走了。可竹椅还在,茶缸还在,连窗台上的仙人掌都在等春天。
他怎么会走呢?天快亮时,我看见窗台上的雪化成了水,顺着裂缝往下滴,
在冻硬的窗台上敲出“笃笃”声,像老陈用手指敲书脊的节奏。我知道,他在催我了。
催我把书店的门打开,催我给竹椅掸掸雪,催我——等他回家。
第三章:融雪的檐角立春那天,檐角的冰棱开始往下滴水,一滴,两滴,砸在青石板上,
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谁在纸上点的省略号。我把老陈的藤椅搬到阳光下,
椅面的竹条被晒得暖烘烘的。去年这个时候,他总在这里晒书,把受潮的线装书摊在藤椅上,
自己搬个小马扎坐旁边,手里摇着蒲扇,扇面上写着“清风不识字”——那是他自己题的,
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名家墨迹都顺眼。“阿福,过来。”他会招手,
指着书页上的“春”字,“你看这字,多像刚冒头的草芽,憋着股劲儿要往上长。
”我现在就坐在那个小马扎上,手里捏着那把蒲扇,扇骨被磨得发亮,
扇面上的墨迹被汗浸得有些模糊。风一吹,扇页“哗啦”响,像老陈在跟我说话。
巷口修车铺的张师傅扛着梯子经过,停在书店门口:“丫头,这门框上的冰棱该敲了,
砸下来伤着人。”他去年给老陈修过窗户,老陈请他喝了两盅黄酒,他就着酱萝卜,
把年轻时在东北当兵的故事讲了半宿。我摇摇头,指着檐角最长的那根冰棱。
那年老陈说“这冰棱直溜溜的,像支笔,能写春天的信”。现在冰棱尖上开始化水,
滴滴答答,真像有人在纸上写字。张师傅叹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塞给我:“跟老陈一个犟脾气。”糖纸是透明的,
能看见里面橘色的糖块,像颗小太阳。我把糖放进铁皮盒,里面已经攒了半盒糖纸,
红的、绿的、透明的,在阳光下铺开,能映出细碎的光斑——老陈说过,
这是把春天藏起来的法子。下午来了个穿校服的姑娘,扎着马尾辫,
手里攥着本《安徒生童话》,封面磨得卷了边。“请问,这本书是在这里借的吗?
”她的声音细细的,像刚抽条的柳条,“我奶奶说,去年冬天我生病,
是陈爷爷送书到家里的。”我往店里指了指柜台。老陈有个笔记本,记着谁借了什么书,
什么时候还。姑娘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
上面是老陈歪歪扭扭的字:“小囡借《安徒生童话》,病好再还,不急。
”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大概是怕她看字费劲。“我奶奶说,陈爷爷送书的时候,
手里还揣着块烤红薯,给我暖手的。”姑娘摸着笔记本上的太阳,眼圈红了,
“她说陈爷爷走的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就像书里的雪皇后来了。”我从柜台下摸出个布包,
里面是老陈烤红薯用的粗陶炉。去年冬天他总在里面烤红薯,说“书要暖着读,
人要暖着活”。我把陶炉递给姑娘,她愣了愣,接过去时,
手指碰到了炉壁上的小裂纹——那是我上次不小心碰掉的,老陈用泥巴补好了,
说“裂了才暖和,能漏点热气出来”。“这个……”姑娘有些犹豫。“送你。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书,又指了指陶炉,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响。老陈说过,
好东西要给懂它的人。姑娘抱着陶炉走的时候,夕阳正落在书店的玻璃窗上,
把里面的书架照得金灿灿的。她走两步回头看一眼,像怕我反悔似的。我坐在门槛上,
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老陈以前说的:“书是会走的,但看过书的人,会把故事带回来。
”傍晚老板娘来送晚饭,端的是红薯粥,甜丝丝的,飘着桂花香。“张师傅说,
你不肯敲冰棱。”她把粥碗放在我面前,自己坐在藤椅上,“老陈以前也这样,
说冰棱是冬天写的诗,化了就没了。”我舀了一勺粥,热气模糊了视线。
老陈的粥里总放桂花,说“是巷尾李奶奶给的,她种的桂花开得最香”。现在李奶奶搬走了,
桂花却好像还在,混在粥里,暖得人心里发涨。“区里来人了,说这巷子要拆了,
问老陈的书店怎么办。”老板娘搅着粥,声音轻轻的,“我说,得问问阿福。”我抬起头,
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拆了?那竹椅怎么办?藤椅怎么办?还有檐角的冰棱,春天来了,
它们该往哪里滴化了的水?“我跟他们说,再等等。”老板娘笑了笑,像老陈那样,
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等冰棱化完,等石榴树发芽,等阿福想明白了。
”夜里的风带着潮气,不像冬天那么扎人了。我把老陈的棉絮铺在门槛上,裹紧棉袄躺下时,
听见檐角的冰棱还在滴水,“笃笃笃”,像有人在敲门。是老陈吗?他总爱在夜里回来,
说“书在店里待着怕黑,得回来陪它们说说话”。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铁皮盒,
糖纸在里面窸窣作响,像在回应那敲门声。天亮时,第一缕阳光落在石榴树上,
枝桠间有个小小的鸟窝,去年冬天被雪压塌了半边,现在被春风吹得轻轻晃。我爬起来,
往窝里塞了片面包屑——老陈说过,春天来了,鸟儿会回来的。有人踩着融雪的石板路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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