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纪元五年的冬天,冻得连风都带着锯齿。雪不是白的,
是那种掺了骨灰和辐射尘的脏灰色,扑簌簌地砸在“鼹鼠巢穴”地堡的合金顶盖上,
声音闷得像有人在头顶撒盐。通风系统苟延残喘,
苹果发酵后的微醺甜味——这甜味是地堡深处那台老掉牙的空气净化器“香香”最后的倔强,
它滤芯早该换了,
现在全靠往出风口喷一种战前遗留的、号称“雨后青草”味的化学香氛在硬撑。
我裹着件用防辐射窗帘改的斗篷印着褪色的向日葵图案,
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显得格外讽刺,
蜷在客厅唯一的热源——一个用汽车引擎改装的、噪音堪比拖拉机的小暖炉旁,
次试图教会我的“家务助理”铁蛋一台扫地机器人理解“蟑螂”和“备用电池”的区别。
这鬼地方,蟑螂早变异得比猫还大,浑身油亮,背甲上还长着诡异的荧光纹路,
而备用电池……比我的命还金贵。“铁蛋!左边!左边那个会动的是‘小强’!
右边那个方的是‘电池’!不能吃!也不能抛光!”我挥舞着一根荧光棒指挥,
声音在空旷的合金空间里撞出回音。暖炉的轰鸣完美地掩盖了我话语里大部分的绝望。
铁蛋圆滚滚的金属身体顿了一下,
部红光扫描器对着地上一个疯狂逃窜的荧光蟑螂和一个静静躺着的18650电池来回逡巡,
发出困惑的“嘀嘀”声。三秒后,它毅然决然地冲向那块电池,伸出小刷子,
欢快地开始……打蜡?底部扬声器还传来一阵类似收音机串台的、滋滋啦啦的电子哼鸣,
调子依稀是《爱的供养》。我:“……”算了。我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斗篷里,放弃了。
铁蛋是战前某大厂“智享生活”系列的顶配,号称搭载了“类脑芯片”,能理解复杂指令。
核爆后它奇迹般幸存,只是“脑”可能被辐射烤成了豆腐渣,
的爱好是给所有静止的、方形的物体包括但不限于砖头、压缩饼干、我的拖鞋抛光打蜡,
以及在发现移动物体主要是变异蟑螂时播放《忐忑》。
在我思考要不要把铁蛋捐给隔壁老王头他可能会把它改装成一个会抛光的蟑螂诱捕器时,
厨房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嗡嗡”声。是我的智能冰箱“冷冰冰”同志。
它最近有点……不对劲。我趿拉着用汽车轮胎改的拖鞋底子厚实,
踩在合金地板上啪嗒啪嗒响,慢吞吞挪过去。厨房的应急灯比客厅还暗,
冷冰冰庞大的白色身躯杵在角落,像一座沉默的雪山。它的液晶门屏早就花了,
只能勉强显示几个色块幽幽地亮着,透着一股子不祥的蓝光。我凑近一看,愣住了。
保鲜层里,没有我囤的、硬得像石头的合成肉砖,也没有蔫了吧唧的脱水蔬菜。取而代之的,
是一堆……冻干西兰花?翠绿翠绿的在核冬天简直是奇迹,
被精心地、一颗一颗地排列在玻璃搁板上,拼出几个清晰无比的字:“今晚月色真美”。
我抬头看了看厨房那扇比邮票大不了多少的防爆观察窗。窗外,灰蒙蒙的辐射云低垂,
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欠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还没完。我的目光移到冰箱门上。
那布满划痕的白色漆面上,被人或者别的什么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画了一颗巨大的、正在滴血的心!液体还没完全干透,
散发着一种……酸溜溜的、带着奶腥气的味道。过期酸奶?!
我上周清理时扔在垃圾桶最底层的、那盒长满绿毛的过期酸奶?!
“冷冰冰……你……短路了?”我敲了敲冰箱门,声音有点抖,
“还是老王头又给你刷了什么‘废土文青’病毒包?我跟你说过,
少看那些酸溜溜的电子诗集!”冰箱沉默着,只有压缩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几秒后,
门屏上的蓝光闪烁了一下,保鲜层那堆“今晚月色真美”的西兰花旁边,
缓缓升起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小坨冻得硬邦邦的、粉红色的东西。
我眯着眼仔细辨认——好像……是半块我珍藏的、舍不得吃的草莓味合成果冻?
被冻成了心形?“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冷静,苏小暖,
你要冷静。”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可能是老鼠干的?或者……铁蛋又发神经了?
”虽然铁蛋的机械臂应该够不到冰箱里面。为了证明这只是个荒诞的噩梦,
我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措施——拔电源!物理冷静法!让这台发春的冰箱清醒清醒!
我果断转身,一把薅掉墙角那根油腻腻的三角插头。“滋啦”一声轻响,
冰箱的嗡鸣瞬间停止,门屏的蓝光也暗了下去,陷入死寂。
那股若有若无的过期酸奶味似乎也淡了些。很好。世界清净了。我松了口气,
准备回去继续跟铁蛋探讨蟑螂的抛光价值。刚迈出一步——“唰啦——!滋啦——!
”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玻璃的噪音,伴随着闪烁的火花,猛地从客厅方向传来!
我头皮一炸,猛地回头!只见我的扫地机器人铁蛋,
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姿态冲进厨房!它圆滚滚的身体撞在合金门槛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顶部红光疯狂闪烁!
它嘴里如果那个吸尘口算嘴的话死死叼着……一截烧焦的电线?!那电线还冒着青烟,
另一端连着客厅暖炉的插头!暖炉灭了!客厅瞬间陷入黑暗和寒冷!
铁蛋完全无视了我惊恐的目光,它叼着那截带电的、滋滋冒火花的电线头,
像疯狗一样冲到冰箱“冷冰冰”面前——后者因为断电,正散发着冰冷的、绝望的沉默。
然后,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铁蛋猛地低下头,把嘴里那截冒着火花的电线头,
狠狠地杵在结了一层薄霜的合金地板上!“滋啦——!噼啪——!
”刺眼的蓝色电火花猛地炸开!铁蛋的身体剧烈颤抖,红光狂闪!它在火花和青烟中,
用尽全身力气或者说,用尽它轮子的摩擦力,在地板上疯狂地、歪歪扭扭地摩擦起来!
火花四溅!青烟弥漫!一股焦糊的橡胶味瞬间充斥厨房!几秒钟后,铁蛋“啪嗒”一声,
冒着烟,瘫倒在地板上不动了。红光彻底熄灭。地板上,
留下了一行焦黑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深烙进合金里的字迹:“别理它!选我!
”我张着嘴,手里还捏着冰箱的插头,像个被冻住的傻子,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
看着死机冒烟的冰箱,看着瘫倒冒烟的铁蛋,看着地板上那行惊世骇俗的“情书”,
胶、过期酸奶、辐射尘和化学香氛的诡异气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和无力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这日子,真他妈没法过了。
地堡争宠实录:家电们的宫斗大戏“冷冰冰”的情书事件和铁蛋的“火花情书”事件,
像两颗深水炸弹,彻底炸翻了我这潭名为“鼹鼠巢穴”的死水。我的末日地堡,
瞬间变成了“废土宫斗现场”,上演着一幕幕令人瞠目结舌的家电争宠大戏。第二天清晨,
我是被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刺鼻的焦糊味惊醒的。那震动像是有人在地堡外面开推土机,
焦糊味则浓烈得像是谁把电路板当早餐煎了。冲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当场石化。
我的空气炸锅“小旋风”——一台曾经以“无油健康”为卖点,
现在主要功能是把一切食物变成焦炭的祖宗——正像得了癫痫一样疯狂抽搐!
它透明的炸篮早就熏黄了里没有食物,而是塞满了……各种金属零件?!
螺丝钉、弹簧、甚至还有半截U盘?!炸锅正以最高功率疯狂运转,篮子里火花四溅,
青烟滚滚,那些金属零件在里面叮当作响,跳着死亡迪斯科!整个炸锅像个即将爆炸的炮仗,
在操作台上疯狂蹦跶!“小旋风!停下!你他妈要自爆啊!”我尖叫着扑过去想拔插头。
结果脚下一滑,踩到一滩滑腻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洗碗机“泡泡姬”!
它不知何时自己启动了,门敞开着,里面没碗,
只有一缸浑浊的、泛着诡异荧光绿的泡泡水正汩汩往外冒,如同打开了异次元的洗衣房。
泡泡水在地板上肆意蔓延,粘稠的泡沫堆积着,
竟然拼出了几个巨大的、颤巍巍的泡泡字母:“旋风❤泡泡”。
后面还跟着一个用泡泡画的、歪歪扭扭的……闪电符号?这是官宣了?!
我:“……”好不容易用灭火毯感谢战前消防意识盖住快要爆炸的“小旋风”,
又用半桶珍贵的过滤水冲干净地上的荧光绿泡泡心疼得我直抽抽,
清理完堪比小型战场后的厨房,我已经累得像条被抽了筋的咸鱼。拖着灌了铅的腿挪到客厅,
想喘口气,结果一按开关——“啪!”头顶的智能吸顶灯“亮瞎你”没亮。它开始……跳舞?
不是闪烁,是真正的、有节奏的左右摇摆!灯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灯光忽明忽暗,
像极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迪斯科球灯!摇摆的节奏,仔细一听,居然是《痒》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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