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硝烟中的柔情浓重的硝烟气息仿佛还凝滞在帅府议事厅的空气里,挥之不去。
巨大的军事地图铺陈在长条桌案上,猩红的箭头和代表敌我态势的黑色标记纵横交错,
像一张狰狞的网,罩在每个人心头。前线战报一份比一份紧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低沉紧绷的男声此起彼伏,争论着防线、弹药、兵力调动,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铁血意味。主座上的男人,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
肩章上冰冷的将星在吊灯光线下闪着寒光。刘家宁。北地十三省手握重兵的少帅,
人称“冷面阎罗”。他修长的手指正点在地图上某个被红圈死死咬住的位置,薄唇微启,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瞬间冻结空气的穿透力:“……第三道防线,必须钉死。增援,
最迟明晚……”话音未落,一道细碎的、几乎被厅内凝重气氛淹没的惊呼声,
极其突兀地从紧闭的雕花木门外隐隐透入。声音很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痛楚,
像受惊的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刘家宁的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正襟危坐、等着少帅下达最终决断的军官们,齐刷刷地抬起头,
愕然地看着他们的主心骨。只见刘家宁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那瞬间凝滞的神情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在满厅将领惊疑不定的注视下,
他竟霍然起身!“会议暂停。”四个字,冷硬如铁,不容置疑。
他甚至没给任何人反应或询问的机会,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如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
大步流星地走向紧闭的厅门。厚重的木门被他拉开,又在他身后迅速合拢,
隔绝了里面一屋子呆若木鸡的面孔和骤然爆发的嗡嗡议论声。
副官赵诚抱着厚厚一摞刚译出的前线急电文件冲进议事厅时,
只看到空空的主位和满屋子面面相觑的军官。“少帅呢?”他心头咯噔一下,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后花园!”有人朝后门方向努了努嘴,表情古怪。赵诚暗骂一声,
抱着那摞关乎成千上万士兵性命的电报,拔腿就追了出去。绕过回廊,穿过月洞门,
刚冲进花木扶疏的后花园,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猛地刹住了脚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初夏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青石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树下,
他们那位刚刚还在议政厅里决定着前线将士生死的冷面阎罗,此刻竟屈着一条腿,
半跪在湿润微凉的石板地上。而他面前,坐着一位穿着簇新宝蓝色云锦旗袍的年轻女子。
张晔楠,少帅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微微侧着身,一只穿着精致白色小羊皮高跟鞋的脚踝,
正被刘家宁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掌中。那新鞋的后跟又细又高,闪着冷硬的光。
阳光落在张晔楠的侧脸上,勾勒出优美的下颌线条,
也清晰地映出她紧抿的唇角和微微泛红的眼圈。她倔强地扭着头,不看地上半跪的男人,
可那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她极力压抑的情绪。“说了多少次,穿这新鞋,走慢些。
”刘家宁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再是议事厅里那种淬着冰的命令式,
反而揉进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沙哑,像哄着闹脾气的孩子。他指尖带着薄茧,
力道却控制得极好,在那纤细脚踝微微红肿的地方,耐心地、一圈圈地揉按着。
那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张晔楠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心底憋了一整夜的委屈和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温柔搅得更加翻江倒海。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燃着灼人的火焰,直直射向刘家宁,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刘家宁!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昨晚百乐门那个女学生秦婉,
搂着你跳舞跳得那么起劲!报纸上都登了!你解释清楚了吗?!”这质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瞬间打破了花园里短暂的、近乎诡异的平静。追过来的副官赵诚抱着文件僵在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周围侍立的几个小丫鬟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刘家宁揉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抬起头,
深邃的目光迎上张晔楠喷火的眼睛。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冷峻面容上,
此刻却不见半分被质问的窘迫或恼怒。反而,他唇角极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
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莫名透出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恶劣的玩味。他甚至微微侧过头,
线条冷硬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张晔楠面前,
喉结随着他低沉的嗓音清晰地滚动了一下:“是么?那夫人昨晚没看清,
不如现在……咬重点试试?”这轻飘飘的、带着十足蛊惑和挑衅的话,像一颗火星,
彻底点燃了张晔楠压抑的炸药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少帅夫人的端庄仪态,
什么理智克制,全被烧成了灰烬。眼前只剩下这张可恶的脸,
和昨晚报纸上他与那个秦婉相拥而舞的刺目画面!“你混蛋!”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怒斥,
张晔楠想也没想,像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猛地倾身向前,
对着刘家宁那近在咫尺、微微凸起的喉结旁边,一口就咬了下去!
“嘶——”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抽气。牙齿陷入温热的皮肤,带着泄愤的力道,
甚至尝到了一丝极淡的铁锈味。张晔楠咬下去的瞬间就有点懵了,
她没想到自己真会……真敢……咬他?可预期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头顶上方,
反而传来一阵低沉而愉悦的闷笑。那笑声震动着胸腔,
连带着她咬住的喉结部位都在轻轻震颤。
“嗯……咬得好……” 刘家宁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沙哑得不成样子,
充满了某种得逞的、恶劣的兴味,“夫人再使点劲……最好留个印子……明儿个一早,
保管全北平城都传遍了……”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都知道咱们家少帅夫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母老虎。”“轰”的一下,
张晔楠的脸颊像被沸水烫过,瞬间红了个透。她猛地松开嘴,像被火燎了似的向后缩,
又羞又恼又气,整个人都在抖:“你……你无赖!刘家宁!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抽回被他握着的脚踝。刘家宁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那丝玩世不恭的恶劣被一种更深沉、更不容置疑的强势所取代。他非但没松手,
反而就着半跪的姿势,手臂猛地发力,像捞起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轻而易举地将张晔楠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啊!”身体骤然腾空,张晔楠吓得惊呼出声,
本能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宝蓝色的旗袍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慌乱的弧线。“老实点。
”刘家宁垂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
瞬间镇住了怀里人所有的挣扎。他抱着她,转身就往花园深处通往内宅的回廊大步走去,
步履沉稳,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少帅!前线急电!
三封加急!”副官赵诚终于找到机会,抱着那摞要命的电报,急得额头冒汗,
硬着头皮追了两步喊道。刘家宁脚步丝毫未停,只冷冷丢下一句,声音不大,
却斩钉截铁:“天塌下来也等着!没看见我在哄夫人?”赵诚抱着电报,
彻底石化在初夏暖融却无比凌乱的花园小径上。几个小丫鬟缩在角落,头埋得更低了,
肩膀却可疑地微微耸动。怀里的人儿还在不依不饶地小声挣扎,
带着哭腔的控诉闷闷地传出来:“放我下来!谁要你哄!我不要理你!
刘家宁你这个骗子……”刘家宁充耳不闻,抱着她径直穿过垂花门。阳光被廊檐切割,
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抱着她的手臂稳如磐石,
只有垂眸看向怀中那抹宝蓝色身影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才掠过一丝极淡、却不容错辨的、近乎纵容的无奈。他颈侧,
那新鲜出炉的、带着清晰齿痕和小片暧昧红痕的印记,在廊下光影里,格外刺眼。
2 齿痕昭告翌日清晨,帅府内一片宁静。淡淡的米粥香气混合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
飘散在空气中。张晔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丫鬟小桃给她梳理一头如瀑的青丝。
镜中人儿眉眼间带着一丝宿夜难眠的倦怠,脸色也有些苍白。昨晚被刘家宁抱回房后,
那混蛋居然真的没去处理军务!把她往那宽大的西洋雕花铜床上一放,
自己就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军装袖扣!
她吓得立刻缩进被子里装死,大气不敢出。那家伙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存在感强得像座山。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还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到底看了多久的书?什么时候走的?她最后实在撑不住,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似乎天都快亮了……“夫人,”小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打断了张晔楠的胡思乱想。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份还散发着新鲜油墨气息的晨报,
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一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模样,“您……您看看今天的报纸?
”“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张晔楠意兴阑珊,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只一眼,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报纸头版,
一张占据了大半版面的黑白照片像烙铁般烫入她的眼帘!照片的背景是肃杀的军营校场,
硝烟似乎还未散尽。一群荷枪实弹、神情肃穆的士兵列队而立。
而站在队伍最前方、正对着士兵训话的男人,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
穿着笔挺的墨绿色呢料军装,肩章将星闪耀——正是她的丈夫,刘家宁。然而,
比他那身凛然不可侵犯的军装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微微侧向镜头的脖颈!清晰无比。
一个完整的、小巧的齿痕印子,深深地嵌在他冷白而极具力量感的颈侧皮肤上。齿痕周围,
还带着一小片未消的暧昧红痕,在照片黑白的对比下,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占有标记意味!
照片旁边,一行加粗的黑色铅字标题,力透纸背:前线告急,少帅带伤亲临南大营督军!
下面还有一行稍小的副标题,笔锋犀利,
带着一种奇异的调侃和震撼:据传少帅颈间伤处乃夫人震怒所致,
亲卫营士兵私下感叹:夫人生气,可比前线炮火难对付多了!“轰——!
”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张晔楠只觉得天旋地转,脸颊瞬间烧得如同着了火。
她猛地一把夺过报纸,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和那行字,指尖都在颤抖。
羞耻、震惊、难以置信……无数情绪在胸腔里炸开,最后统统化为一股滔天的怒火,
直冲那个可恶的男人!“刘!家!宁!”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狠劲。“夫……夫人……”小桃被她瞬间爆发的怒意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报纸照片旁边,
有少帅亲笔签发的、给后勤处的批示……”张晔楠怒不可遏的目光顺着小桃颤抖的手指看去。
在照片下方,不起眼的角落,果然印着一份公文批示的影印件。
内容是批复军需处关于采购一批新式军用皮靴的申请。
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属于刘家宁的狂狷批语赫然在目:准。着即采购。
另:附西洋女式小羊皮高跟鞋图样一份务必柔软舒适,跟高三寸为限,同批采买十双,
送帅府。此令。刘家宁。“啪嗒!”张晔楠手里的报纸滑落在地。她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
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红白交错、表情近乎空白的脸。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昨晚花园里,
那个男人贴着她耳廓,用低沉沙哑、充满恶劣笑意的声音说的话:“……明儿个一早,
保管全北平城都传遍了……都知道咱们家少帅夫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母老虎。
”他做到了。他居然真的……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这个……这个腹黑到骨子里的混蛋!
晨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张晔楠指尖发麻,最终无力地飘落在地毯上。
那份印着刘家宁颈间齿痕照片和暧昧批注的报纸,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扇得她头晕目眩,脸颊滚烫,心口却一片冰凉。
“刘家宁……” 这三个字在她齿间反复碾磨,带着血腥气,
却压不住那股汹涌而上的、被彻底戏弄的羞愤。他竟敢!竟敢用这种方式,
把她推上全北平城的谈资风口浪尖!
什么“母老虎”、“震怒所致”、“比炮火难对付”……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得她体无完肤。她猛地站起身,梳妆台上的白玉胭脂盒被带倒,滚落在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小桃吓得“啊”了一声,慌忙蹲下去捡。“夫人,您消消气,
少帅他……” 小桃试图劝慰,声音都在抖。“消气?”张晔楠猛地转身,
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染上病态的嫣红,“他把我当什么?
他豢养的金丝雀?还是供他消遣取乐的玩意儿?!”她指着地上的报纸,指尖都在发颤,
“他这般作践我,还指望我消气?!”她踩着软底绣鞋,
像一只被彻底激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小兽,在华丽却冰冷的卧房里来回疾走。
宝蓝色的旗袍下摆被她攥在手心,揉得不成样子。脑子里乱糟糟的,
全是昨日花园里他低沉的蛊惑,昨夜他无声的压迫,还有今早报纸上那刺目的照片和批语。
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她根本摸不到边,却被他一次次拖入漩涡中心,
狼狈不堪。“不行!”她猛地停住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亮光,“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要回娘家!现在就走!” 与其留在这座金丝笼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全城的笑柄,
不如躲回自己的小天地。至少在那里,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羞辱她!“夫人!三思啊!
”小桃大惊失色,扑过来想拦,“您这样贸然回去,老爷太太会担心的!
而且少帅他……”“少帅?他巴不得我走开,好继续去陪他的女学生跳舞呢!
”张晔楠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刻薄。她挣脱小桃的手,冲到衣橱前,
胡乱扯出几件常穿的衣物,一股脑地塞进一只小巧的藤编行李箱里,动作又快又急,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去!叫老陈备车!立刻!”她头也不回地命令,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小桃看着夫人通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肩膀,知道劝不住,
只能含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跑出去安排。帅府前院,
汽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张晔楠拎着那只几乎没装什么东西的藤箱,
冷着脸,目不斜视地穿过庭院。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却吹不散她眉宇间凝结的冰霜。几个洒扫的下人远远看见她这副阵仗,
吓得连忙躬身退到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在她即将踏上汽车踏板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伴随着副官赵诚刻意提高的、带着某种提醒意味的呼喊:“少帅!您回来了!
”张晔楠身体一僵,抓着车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她没有回头,
但一股熟悉的、带着硝烟与冷冽松木气息的压迫感,已经如同实质般笼罩过来,
让她后背的汗毛都微微竖立。刘家宁回来了。他没有穿昨日那身笔挺的墨绿色呢料军装,
而是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灰色戎装,风纪扣依然严丝合缝地扣到最上一颗,
勾勒出冷硬的下颌线条。他大步流星地从帅府大门的方向走来,军靴踏在青石板路上,
发出清晰有力的“咔嗒”声,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他身后跟着的副官赵诚,
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长方形礼盒。盒子是深蓝色的丝绒质地,
上面系着银色的缎带,在晨光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刘家宁径直走到汽车旁,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张晔楠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他没有看赵诚捧着的礼盒,
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精准地锁在张晔楠紧绷的侧脸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
直抵她翻江倒海的内心。“夫人这是要去哪?” 他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
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张晔楠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转过身,挺直了脊背迎上他的视线。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回娘家。” 她吐出三个字,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琉璃。刘家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审视的目光让她几乎无所遁形。随即,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很淡,
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她手里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藤箱上,
又扫过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和脖颈——她赌气地连一件他送的首饰都没戴。“夫人回娘家,
就带这点东西?”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刘家宁苛待了夫人。
”张晔楠被他这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猛地抬起头,
漂亮的杏眼里燃着熊熊火焰:“刘家宁!你少在这里装糊涂!报纸上的事,
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还有昨晚那个秦婉!
”积压了一整夜的委屈和今日晨报带来的巨大羞辱,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然而,刘家宁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没有解释报纸,也没有提秦婉,反而微微侧头,对身后的赵诚示意了一下。赵诚立刻会意,
捧着那个深蓝色丝绒礼盒,恭敬地往前一步,递到张晔楠面前,
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夫人,这是少帅特意吩咐,今早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张晔楠的目光被那个突兀出现的华丽礼盒吸引,满腔的怒火像被扎了个口子,
一时竟有些凝滞。她蹙着眉,警惕地看着盒子,又看向刘家宁:“这又是什么把戏?
”刘家宁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打开。张晔楠迟疑了一下,
终究抵不过那丝该死的好奇心。她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扯开了那根银色的缎带,
掀开了丝绒盒盖。盒子里衬着雪白的丝绸,而在丝绸之上,静静躺着一双鞋。
一双……美得令人屏息的西洋高跟鞋。鞋面是极其柔软细腻的乳白色小羊皮,光泽温润,
像上好的珍珠。鞋型小巧玲珑,线条流畅优雅,
最特别的是鞋跟——并非昨日她崴脚时穿的那种细得吓人的“凶器”,
而是略粗一些的酒杯跟,高度目测正好三寸左右,弧度优美,稳稳地支撑着鞋身。鞋尖处,
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小的、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碎钻,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精致却不张扬。
这双鞋,几乎完美符合了那份引发轩然大波的批注要求——“务必柔软舒适,
跟高三寸为限”。张晔楠愣住了。
无数种刘家宁可能的反应:强硬的解释、冷漠的否认、或者更恶劣的嘲讽……却唯独没想到,
他会送来这样一件……“赔罪礼”?而且是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仿佛那批注不是戏弄,而是一道必须立刻执行的军令。她下意识地伸手,
指尖触碰到那温软如脂的羊皮鞋面。触感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柔软服帖,
带着顶级皮料特有的细腻。“试试?”刘家宁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鬼使神差地,或许是那双鞋的诱惑太大,
又或许是被他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打乱了阵脚,
张晔楠竟然真的在赵诚和小桃的注视下,扶着车门,脱下了脚上的软底绣鞋,小心翼翼地,
将一只脚伸进了那只乳白色的高跟鞋里。尺寸,分毫不差。羊皮内里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脚踝,
酒杯跟稳稳地托住她的足弓,那恰到好处的高度和弧度,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和挺拔感。
她试着轻轻走了两步,步履轻盈,脚踝处没有任何不适的牵扯感。阳光落在鞋尖的碎钻上,
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映衬着她纤细的脚踝,美得惊心动魄。心底那股滔天的怒火,
在这份突如其来的、近乎完美的“赔罪”面前,竟诡异地被戳破了一个口子,
丝丝缕缕地漏着气。她抿着唇,看着脚上这双价值不菲、显然花费了巨大心思弄来的鞋子,
一时竟不知该继续发火,还是……“报——!”3 战火骤燃一声嘹亮急促的报告声,
如同冰冷的利刃,骤然劈开了这短暂而诡异的宁静气氛。
一名穿着灰布军装、背着步枪的传令兵,以冲刺的速度从前院大门狂奔而来,
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尘土和汗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
他冲到刘家宁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啪”地一个立正,胸膛剧烈起伏,
声音因为急喘而嘶哑:“报告少帅!急电!南线,苍云岭阵地……失守了!
第七混成旅……伤亡惨重!林旅长……殉国了!”“轰——!”这个消息,
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帅府前院轰然炸响!刚才还弥漫着些许旖旎和僵持的空气,
瞬间被冻结、撕裂!刘家宁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玩味和纵容,
在听到“苍云岭失守”、“林旅长殉国”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极其可怕的、仿佛来自极北冰原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温度骤降。赵诚脸上的笑容僵住,瞬间变得煞白,
捧着鞋盒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张晔楠穿着那只昂贵高跟鞋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刘家宁。只见他刚才还带着一丝温度的眼眸,
此刻已化为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锐利、冰冷、充满了肃杀的戾气!
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庞上,每一寸线条都绷紧到了极致,仿佛钢铁铸就。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前院,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甚至连看都没再看张晔楠和那双鞋子一眼。“备马!去军部!
” 刘家宁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短促、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他猛地转身,
深灰色的军装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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