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窥心术我蜷在村头老槐树歪斜的树根旁,像一团被遗忘的破布。
身上那件辨不出原色的粗麻衫,油污浸透了经纬,硬邦邦地摩擦着皮肤。
头发——与其说是头发,不如说是纠缠不清的枯草与泥垢结成的硬壳,厚重地垂落,
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尖削的下巴和干裂的嘴唇。指缝里是常年积攒的黑泥,
指甲也碎裂着。十七年风霜雨雪,十七年百家饭食,刻下的印记远比岁月更深。村里人路过,
目光掠过,又匆匆移开,嘴里嘟囔着那个名字:“小邋遢”。一次意外让我重获新生,
我不小心掉进河中,被村里的人及时发现救起,没想到原本有点痴傻的我,
脑子突然恢复正常了,村里人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还意外获得了一种可以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茅草屋。张大爷咧着嘴,
露出几颗稀疏发黄的牙,脸上的皱纹堆叠着,挤出一种过分亲热的笑容。他踱步过来,
身上带着旱烟和牲口棚混合的浑浊气味。一只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
重重地拍在我瘦削的肩上,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小邋遢啊,总算醒啦!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哟!瞧瞧,这脑子也清亮了,好事!好事!”他凑近了些,松垮的眼袋下,
浑浊的眼珠里闪着异样的光,“你呀,没个正经名儿可不成!这么着,认我当干爹,
跟我姓张!我给你起个好名儿——张小花!多水灵!
”就在他那只油腻的手拍落、嘴里吐出“张小花”几个字的瞬间,一股冰冷黏腻的念头,
毫无征兆地、粗暴地心声撞进我的脑海:……脑子好了正好!村东头那五十岁的王老鳏夫,
出两锭金银子寻续弦……把这小邋遢拾掇拾掇送过去……成了,金银子就到手了……张小花?
嘿,叫啥都成!他脸上那层热络的、为“干女儿”盘算的笑意还未散去,
嘴里还残留着“张小花”这个新鲜出炉的名字的余音。然而那两锭冰冷沉重的金元宝影像,
却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心底清晰闪烁,与他此刻伪装的慈祥,
在我眼中割裂成无比刺目的两半。滚烫的水汽蒸腾,木盆里的浊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大婶粗糙的手掌裹着丝瓜瓤,用力搓洗我积年的污垢,皮肤被擦得通红发疼,
几乎要褪去一层皮。黏腻的黑泥混着污垢被剥离,沉入浑浊的水底。当最后一遍清水泼过,
屋子里弥漫开一种陌生而洁净的皂角清香,彻底取代了经年累月的酸腐气味。
大婶拿着干布的手顿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张大爷叼着烟袋凑过来,
烟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们像第一次见到我,
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洗尽铅华的脸——眉目如描画,肌肤透出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竟真如淤泥里拔出的新荷,带着一种脆弱又惊心的清丽。
大婶拽着我走到院门口,阳光刺得我眯起眼。村里几个路过的妇人先是惊疑,
随即爆发出夸张的议论:“哎哟老天爷!这是……小邋遢?”“我的娘!真没看出来,
这小妮子竟是个美人胚子!”“张家捡到宝喽!”那些目光不再是惯常的嫌恶与躲避,
而是变成了滚烫的探照灯,在我脸上身上反复扫视,
带着赤裸裸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这惊叹声长了翅膀,
飞快地落进了村东头李老头的耳朵里。
他枯树皮般的手抚摸着兜里那两锭沉甸甸、冰凉的银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咧开缺牙的嘴,无声地笑了:这钱,没白花。天刚蒙蒙亮,
李老头就一瘸一拐地杵在了张大爷家门前,急不可耐,仿佛生怕夜长梦多。“老哥,
人你也见了,好得很!我看,就明天!明天就把人抬过去!”他搓着手,语气急促。
张大爷脸上的褶子瞬间笑成了怒放的菊花,手掌拍得啪啪响:“成!太成了!明天就办!
小花啊,你这福气这就来啦!”2 逃婚之夜福气?我茫然地听着。
脑子里像塞满了新弹的棉花,松软却空荡。嫁人,一个遥远又模糊的词,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大婶絮絮叨叨的话语是唯一的注解:“李老头家底厚实,有瓦房,
有锃亮的‘洋驴子’自行车,就是腿脚早年摔坏了不大利索,老婆又走得早,
这才耽搁到现在……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的命!”锣鼓喧天,
刺鼻的劣质脂粉味混合着轿厢木料和陈旧布帘的霉味,熏得人头晕。
那顶猩红的盖头沉重地压下来,隔绝了所有光线,眼前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凝固的血红。
轿子一颠一颠,就在这颠簸中,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脑海深处!
无数沉寂的“弦”被狠狠拨动、绷紧、发出无声的尖啸!
老头浑浊眼底的急切、大婶口中轻飘飘的“享福”……混杂着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恐惧,
轰然炸开!不是想通了什么道理,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呐喊:逃!
我在所有人都在喝酒吃饭的时候,身体本能的掀开盖头,换了一套不起眼的衣服,
偷偷溜走了。成功逃走后,我不停的奔跑,不知不觉跑了五公里。夜晚荒凉,
村外也荒无人烟。我躺在杂草堆里睡了一晚。刺眼的晨光粗暴地撕开眼皮。我猛地惊醒,
一张放大的、沾着泥灰的陌生面孔几乎贴在我脸上!呼吸瞬间冻结,
我像受惊的野兔般手脚并用向后急退,喉咙里挤出一声短“别怕!别怕!”那少年慌忙摆手,
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透着朴实的焦急声音。他蹲在几步开外,
困惑地打量着我满是草屑、衣衫褴褛的样子:“你……怎么睡在这草窝里?
是……离家出走了?”他的问题简单直接,带着乡野少年特有的坦率。我张了张嘴,
干涩的喉咙像生了锈的门轴,只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啊…呃…呀……”声。
太久没有与人交谈,那些熟悉的音节仿佛被遗忘在混沌的过去,舌头笨拙得不听使唤。
少年眼中的困惑变成了同情,他挠挠头:“原来……是个哑巴啊?怪可怜的。”他站起身,
拍了拍沾了草屑的裤腿,朝我伸出手,笑容干净得像初升的太阳,“跟我回家吧?
好歹……有口热乎饭吃。”那所谓的“家”,不过是山坳里一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
墙壁糊着黄泥,风大些仿佛都能吹倒。少年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
就迫不及待地朝里喊:“娘!我回来了!还……还带了个人!”他叫豆芽,
名字像他细瘦的身板。屋里光线昏暗,一个佝偻的身影闻声从灶台边慢慢转过身。
那是一位瘦削得几乎脱形的大娘,脸上刻满了风霜的沟壑。
就在她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瞬间,
了……田里收成又差……这多一张嘴……可怎么是好……这无声的忧虑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沉甸甸地压在我刚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心上。豆芽却浑然不觉,兴奋地凑到他娘跟前:“娘!
我在村外野地里发现的!她一个人睡在草堆里,多可怜!我就带回来了!
”他的快乐纯粹而简单。大娘枯瘦的手掌轻轻落在豆芽头上,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温柔,
脸上的愁苦仿佛被这触碰暂时熨平了些:“乖孩子……吃饭吧。”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桌上摆着三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疙瘩汤,汤里零星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
大娘默默地将其中一碗推到我面前,自己面前却空空如也。豆芽面前那碗,分量也少得可怜。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酸涩猛地冲上我的鼻腔,喉咙里堵得难受。这不是怜悯,
是一种沉重的、无声的牺牲。我固执地将自己那碗推到桌子中间,又拿起一个空碗,
不由分说地要往里倒一半。大娘想拦,可对上我异常坚持的眼神,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妥协了。那碗混合了粗粮和野菜的疙瘩汤,温热地滑过喉咙,
粗糙的口感带着原始的粮食香气。我小口小口地喝着,每一口都暖到心窝里。没有珍馐,
没有算计,只有食物最本真的味道和一种陌生的、名为“分享”的情愫在胸口无声地荡漾开。
这或许是我混沌初开、逃离樊笼后,尝到的第一口名为“安心”的滋味。饭后,
大娘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借着天光缝补一件破旧的衣裳。
她抬起浑浊却温和的眼睛看我:“丫头……你叫啥名儿?”豆芽抢着回答:“娘,
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大娘没理会儿子,只是细细端详着我因窘迫而低垂的脸,
轻轻摇头:“不是哑巴……是心里头压着事,堵住了嗓子眼吧?”她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衣角,
语气带着过来人的笃定,“家里……遭了难了?逃难来的?
”3 风铃之名她话语里的理解和那份无需言语的洞察力,像一根细针,
轻轻刺破了我心头的硬壳。我抬起头,迎上她关切的目光,喉头滚动了几下,
终于从干涩的唇间挤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音节:“……嗯。”这时,一阵风吹过,
茅草屋简陋的木门上方,响起一串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原来那里用草绳系着一串用晒干的野果壳和小石子做成的简易风铃。那声音空灵干净,
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沉闷。“好……好听……”几乎是无意识的,
这两个字竟清晰地从我口中溜了出来,带着久未发声的沙哑,却无比自然。
豆芽和他娘都愣住了。豆芽随即爆发出惊喜的欢呼:“你说话了!你会说话!
”他兴奋地跳起来,三两下就把门上的风铃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我灰扑扑的衣襟上。
“你喜欢这个?送给你!”风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清响。豆芽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那你……总得有个名字吧?你原来叫啥?”张小花?
那个带着交易和伪善的名字让我本能地抗拒。我用力摇了摇头。豆芽歪着头,
视线落在我衣襟上那串随风轻吟的风铃上,眼睛倏地一亮:“有了!你这么喜欢它,
风一吹它就唱歌……”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就叫你‘风铃’吧!好听又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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