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逃命我翻土。
他们笑我疯了。
我蹲在开裂的水泥地上，用生锈的铁锹撬开板结的土块。
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我也没停手。
“喂！叶钒！你挖个屁啊！丧尸潮离这不到二十里了！” 墙头传来石螈的破锣嗓子，带着气急败坏的颤音，“再不走，等着被啃成骨头架子吗？”
我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太阳像个烧红的铁饼，烤得空气都在扭曲。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嘶吼声。
“就走。”我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快。铁锹刮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石螈骂骂咧咧地跳下墙头，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胳膊：“你他妈魔怔了？这鬼地方除了钢筋就是水泥渣，你能种出花来？”
他力气很大，拽得我一个趔趄。
“松手！”我甩开他，指着脚下刚被我撬开脸盆大一块、勉强露出点褐色土壤的地面，“看见没？土！”
“操！”石螈气得原地转了个圈，指着天，“看看这天！看看这地！看看外面那些玩意儿！这是种地的时候吗？活命！懂不懂？活命要紧！”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同伴，脸上也都是焦躁和不耐烦。没人说话，但眼神都在催我快走。
“你们先走。”我重新蹲下，把口袋里捂得有点蔫巴的几粒番茄种子小心地摁进那点可怜的土里，再用旁边一个破塑料瓶里存着的、浑浊的雨水浇透。“我随后就到。”
“随你妈个屁！”石螈彻底炸了，“老子不管你发什么疯！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们在老槐树那个岔口等你！过时不候！你自己喂丧尸去吧！”
他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水泥块，带着人转身就跑，脚步声和远处越来越近的嘶吼混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
我没回头。
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不是因为怕，是急。时间太少了。
我盯着那点湿漉漉的泥土，像盯着最后的希望。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旧城废弃工厂角落里，被巨大坍塌水泥板意外“保护”起来的一小片地。没有完全被污染，还残存着一点点生机。比基地里那些被辐射和酸雨泡透了的“种植田”，好了一万倍。
我瞒着所有人，偷偷收集雨水，一点点清理这里的碎石和垃圾，攒下几粒不知道能不能发芽的种子。就为了赌一把。
末世三年，变异兽肉又柴又腥，能量棒吃得人反胃。基地里那点可怜巴巴的合成蔬菜糊糊，绿得发黑，味道像烂泥。
我快忘了新鲜蔬菜是什么滋味了。
土里那点湿痕，在毒辣的太阳下飞快地缩小。
种子毫无动静。
远处的嘶吼声更清晰了，还夹杂着建筑物倒塌的轰隆声。
汗水滴进土里，瞬间没了踪影。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我咬着牙，手指死死抠进旁边的水泥缝里。
“长出来……求你了……长出来啊……” 我低吼着，自己都不知道在求谁。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意，颤巍巍地顶开了潮湿的土粒。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我。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那点绿芽，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向上拱着。顶着灼热的空气，顶着死亡的威胁，破土而出。
两片小小的、嫩得几乎透明的子叶，在热风里轻轻颤抖。
成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手脚都兴奋得发麻。
“成了！真的成了！”我忍不住低喊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来不及庆祝，丧尸的腥臭味已经顺着风飘了过来。
我猛地跳起来，抄起铁锹，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在死亡阴影下倔强冒头的小苗，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腐烂嘶吼。
我几乎把肺跑炸了，才在石螈他们骂骂咧咧的催促声中，惊险地爬上那辆改装过的破卡车后斗。
车子猛地蹿出去，扬起漫天尘土，把追到路口的几只丧尸甩开。
石螈坐在我对面，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妈的！为了挖你那破土，差点害死所有人！你到底挖到什么宝了？金矿啊？”
卡车颠簸得厉害，我死死抓住车斗边缘，心脏还在狂跳，但胸腔里却鼓荡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不是金矿。”我咧开嘴，露出一个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是希望。”
石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啐了一口：“神经病！”
我没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
那株小苗在我脑子里生了根。成了我活下去的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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