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决裂民政局门口的台阶积着一层薄雨,苏晚拖着行李箱的手在微微发颤。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潮湿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六岁的小宇把脸埋在她的衣角里,毛茸茸的头顶蹭着她的手背,带着孩童特有的温度。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走?”小宇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过来,闷闷的,
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苏晚蹲下身,将儿子汗湿的额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他颈间的皮肤,
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凉。她望着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那是张磊的车,车窗紧闭,
看不见里面的人。半小时前,就是这个人,用小宇的抚养权作筹码,
逼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我们先去新家,等爸爸忙完了就来看我们。”谎言说出口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她清楚地知道,张磊不会再来了。就像他不会知道,所谓的新家,
是林薇在老城区筒子楼里租的一室一厅。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灰黄色的水泥,
窗户玻璃上布满裂纹,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随时会散架。搬家那天,
林薇特意请了假帮忙。她看着苏晚把小宇的玩具塞进褪色的布衣柜,眼圈红了:“晚晚,
你这是何必呢?张磊那套房子,本来就该有你一半。”苏晚正在用胶带粘行李箱的裂缝,
闻言动作顿了顿:“我要小宇的抚养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房子车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别再来打扰我们。”林薇叹了口气,
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里面有五万块,你先拿着。我知道你性子倔,
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苏晚把信封推回去,指尖触到信封里整齐的钞票边缘,硬邦邦的。
“薇薇,我不能要。”她记得林薇上个月刚付了新房首付,每个月要还的房贷像座大山,
“等我缓过来了,会还你的。”“跟我还客气什么?”林薇把信封塞进她牛仔裤口袋,
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学时我爸生意失败,是你把奖学金偷偷塞给我交学费。
现在该我帮你了。”苏晚望着闺蜜泛红的眼眶,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些被遗忘在时光里的温暖,此刻像潮水般涌上来,漫过她冰凉的心脏。
筒子楼的第一个夜晚,苏晚是被冻醒的。凌晨三点,窗外的雨还没停,
风裹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她摸了摸身边的小宇,
猛地缩回手——孩子的额头烫得惊人。“小宇?小宇醒醒。”她推了推儿子的肩膀,
声音发颤。小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嘴唇干裂起皮:“妈妈,
我冷……”苏晚顾不上穿外套,抱起儿子就往楼下冲。楼道里没有灯,她摸着墙壁往下跑,
拖鞋在水泥地上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怀里的小宇烧得迷迷糊糊,小脑袋搭在她肩上,
呼吸滚烫得吓人。拦出租车时,她才发现钱包里只剩一百八十七块。
医院的急诊挂号费、血常规检查费、退烧药钱……缴费单上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眼。
等拿到药走出医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的口袋彻底空了。回家的路上,
小宇突然在她怀里动了动,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妈妈,我想吃草莓。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上个月张磊带她们去旋转餐厅,小宇把草莓慕斯推到一边,
皱着眉头说“太甜了”。那时的草莓鲜红饱满,被摆成精致的花朵形状,衬着白瓷盘,
像幅画。而现在,她连一斤三十五块的草莓都买不起。2 破茧重生“等小宇病好了,
妈妈就买。”她吸了吸鼻子,把儿子搂得更紧些。清晨的风带着雨后的寒气,
吹得她裸露的脚踝生疼。找工作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脱离职场五年,世界早已变了模样。
她曾是设计系最有灵气的学生,可现在打开最新版的设计软件,
界面陌生得像另一个星球的文字。面试第三家公司时,人事经理看着她的简历,
指尖在“五年空白期”上敲了敲:“苏小姐,我们需要能立刻上手的设计师。
你这五年……”“我可以学。”苏晚急忙打断他,掌心沁出冷汗,“我在图书馆学了一个月,
基本操作已经掌握了,只要给我机会……”经理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敷衍:“抱歉,我们等不起。”走出写字楼时,阳光刺眼。
苏晚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磨出了毛边,
牛仔裤的膝盖处有块淡淡的污渍,是昨天带小宇去公园时蹭的。她突然觉得很疲惫,
像只被雨淋湿的鸟,连挥动翅膀的力气都没有。为了省钱,她开始计算每一分钱的去处。
早上买两个馒头,一个给小宇当早餐,另一个留到中午自己吃。晚上煮面条,卧一个鸡蛋,
永远是小宇碗里的。有天晚上,她正把鸡蛋往小宇碗里拨,小家伙突然用筷子挡住她的手。
他的小手还握不稳筷子,动作笨拙得可爱:“妈妈,你也吃。老师说要分享,
不然会长不高的。”苏晚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眼眶突然就湿了。她低下头,假装吃面,
眼泪掉进面汤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她开始疯狂地学习。每天送小宇去幼儿园后,
就泡在图书馆的电脑房里,直到闭馆才出来。晚上等小宇睡熟了,就在台灯下练习,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手指敲得发麻,就用热水泡一会儿;眼睛干涩得流泪,
就滴两滴廉价的眼药水。有次深夜,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梦见自己回到大学设计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画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握着画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张磊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晚晚,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醒来时,脸上全是泪。
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墙上剥落的墙皮上,像一张破碎的脸。她才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光,
早已被张磊的赌债和拳头碾碎成渣。面试第四家公司那天,
苏晚特意穿上了唯一一件没起球的衬衫。走到公司楼下,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打量着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皱着眉头问:“你是收废品的?这里不让进。
”苏晚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攥着手里的简历,指节泛白:“我是来面试的,预约过的。
”保安显然不信,撇了撇嘴:“面试穿成这样?”就在这时,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他身姿挺拔,深蓝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袖口露出的手表表带泛着温润的光泽。他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目光落在苏晚手里的简历上,淡淡地对保安说:“让她进来吧,是我约的面试者。
”保安愣了愣,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顾总,您早。”男人没理会他,径直朝苏晚走过来。
他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到她面前时,
他微微颔首:“苏小姐?我是顾晏辰,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苏晚这才看清他的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时带着几分疏离,可眼神却很温和,像秋日午后的阳光,
不刺眼,却带着暖意。她突然想起刚才保安的称呼——顾总。原来这家公司的老板这么年轻。
面试出乎意料地顺利。顾晏辰没有问她那五年空白期,只是看着她带来的设计稿,
指尖在一张手绘稿上停留片刻:“这个咖啡馆的设计,很有想法。
”那是她前几天路过街角咖啡馆时画的。那家店门面很小,却被她画得温馨又别致,
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门口挂着风铃,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谢谢。
”苏晚的心跳有些快,“我觉得设计不只是好看,更重要的是让人觉得舒服。
”顾晏辰抬眸看她,目光里带着一丝赞许:“明天可以来上班吗?试用期三个月,月薪六千。
”苏晚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以为,
能找到一份四千块的工作就谢天谢地了。“怎么?有问题?
”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没有!”苏晚连忙摇头,声音有些发颤,
“谢谢顾总,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走出公司时,阳光正好。苏晚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她路过一家花店,橱窗里摆着新鲜的草莓,红得发亮,
像一颗颗饱满的爱心。她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早上剩下的半个馒头。就在她转身要走时,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我来两斤草莓。”苏晚回头,看到顾晏辰站在花店门口,
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他挂了电话,接过老板递来的草莓,转身递给她:“拿着吧,
给孩子吃。”透明的塑料袋里,草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沾着晶莹的水珠。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顾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就当是提前给员工的福利。
”顾晏辰把草莓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或者,
你可以下个月从工资里扣。”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丝毫施舍的意味。苏晚握着温热的草莓,
突然想起小宇看到草莓时惊喜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谢谢顾总,我会还您的。
”她拿出手机,想记他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手机屏幕裂了道缝——那是上次张磊醉酒时摔的。
顾晏辰看着她笨拙地按亮屏幕,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来打给你吧。
”3 草莓之约拨号音响起时,苏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看着屏幕上跳出的陌生号码,
备注了“顾总”两个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改成了“顾晏辰”。回到家,
小宇看到草莓,眼睛亮得像星星。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奶声奶气地说:“好香啊。”苏晚把草莓洗干净,装在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碗里。
小宇拿起一颗递到她嘴边:“妈妈先吃。”草莓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时,苏晚突然觉得,
这段日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上班第一天,苏晚就遇到了麻烦。
她负责的一个童装品牌设计稿出了纰漏——尺寸表标错了,
导致工厂已经生产的五十件样品全部报废。客户打来电话时,语气很冲:“苏晚是吧?
这事儿你必须负责!五万块的损失,一分都不能少!”老板把她叫到办公室,
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咚咚响:“苏晚,这事儿是你造成的,损失得你自己承担。要么赔钱,
要么走人。”苏晚的脸瞬间白了。五万块,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她咬着唇,
声音带着哀求:“老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改好,
我可以加班加点……”“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
“下午之前给我答复。”走出办公室时,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苏晚坐在电脑前,
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
她想起小宇昨天说,幼儿园要交兴趣班的费用,三百块。她连三百块都要犹豫半天,
更何况五万块。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雨点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她没带伞,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衣服。路过那家花店时,橱窗里的草莓依旧红得诱人,
可她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顾晏辰。“在哪?
”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苏晚吸了吸鼻子,报了地址。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晏辰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车。
”她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她冻得发僵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
“为什么辞职?”顾晏辰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苏晚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声音有些哽咽:“我搞砸了项目,要赔五万块。我赔不起。”顾晏辰发动车子,
方向盘转了个弯,汇入车流。“那个客户是我的朋友。”他淡淡地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设计稿你重新改,损失我来承担。”苏晚猛地抬头看他:“顾总,这怎么行……”“我说了,
你是我的员工。”顾晏辰目视前方,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员工犯错,老板也有责任。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但下不为例。”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苏晚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
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软的。第二天去公司,老板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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