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里的订单六月的雨总带着股蛮不讲理的烈,豆大的雨点砸在电动车挡风板上,
噼啪作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陈峰捏着车把的手紧了紧,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
视线里的世界被分割成模糊的色块——红色的刹车灯,黄色的店铺招牌,
还有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订单信息。陈峰在送单。“叮咚——”新订单弹出来时,
他刚把一份麻辣烫放在小区门卫室。新订单备注栏里写着“麻烦快点,快饿死了”,
陈峰扔掉了手中剩下半截的烟头,调转车头往商家冲去,雨衣下摆被风掀起,
雨水顺着裤腿灌进去,凉得刺骨。送完这一单后,陈峰直接点了暂停接单。
在路边买了林溪最爱吃的脆脆薯饼,便赶往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电梯间永远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各种食物的气息,
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陈峰提着食盒装着的脆脆薯饼,喘着粗气跑到1207病房门口,
抬手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累的,是每次来这里都会有的心慌。门没关严,
透出一道缝。他看见林溪靠在床头,脸色白得像张纸,手指上扎着输液针,
正费力地想够床头柜上的水杯。陈峰推门进去,把食盒放在桌上,
先一步拿起水杯递过去:“怎么不叫护工?”“想自己试试。”林溪的声音很轻,
带着久病后的沙哑,她喝了口水,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衬衫上,眉头皱起来,“又淋雨了?
跟你说过不用这么急。”“没事,跑快点就不冷了。”陈峰扯了扯衬衫,
试图掩饰里面的湿痕,“医生今天怎么说?”“还那样。”林溪避开他的眼睛,看向窗外,
雨还在下,玻璃上爬满了蜿蜒的水痕,“下周做第三次化疗,费用……”“费用的事你别管。
”陈峰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林溪的微信转了520块的红包。“有时我不在身边,
你留着想吃什么让护工帮忙买一下。”林溪看着手机,想到陈峰现在消瘦的身影,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陈峰,我们回家吧。我不想治了。”“说什么傻话。”陈峰蹲下来,
握住她没输液的那只手,她的手总是冰凉的,像揣着块冰,“医生说了,
再坚持几个疗程就有希望了。”“希望是要花钱买的。”林溪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滚烫的,“这半年,你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跑坏了两辆电动车,
你看看你现在……”她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陈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手腕上有块新的擦伤,
是昨天送单时急刹车被车把手蹭的。他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泪:“我年轻,扛得住。
你忘了?我以前在学校是长跑队的,体能好着呢。”林溪还想说什么,
护士拿着输液单进来了:“12床,准备换药了。”陈峰赶紧站起来,帮着调整床头高度,
又倒了杯温水放在旁边。“我再去跑几单,晚上给你带馄饨。
”他整理了一下林溪戴着的粉色帽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林溪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蓝色的外卖服后背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显出清瘦的轮廓。
不知何时,一滴眼泪瞬间她的脸颊缓缓滑落。林溪跟陈峰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
俩人是在大学门口的小吃街认识的。那时候陈峰在夜市摆摊手工饰品,林溪是她的常客,
她总穿白色的裙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有次林溪来照顾陈峰的生意,碰到城管来查,
陈峰抱着箱子就跑,林溪跟在后面"出谋划策",最后两人躲在巷子里,
喘着气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得停不下来。就这样俩人逐渐熟悉,关系升温。。。。
毕业那年,陈峰用攒的钱盘了个小店面,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可就在他们准备领证的前一个月,林溪被查出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一切都变了。
店面退了,积蓄花光了,亲戚朋友借了个遍,陈峰卖掉了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套老房子,
才勉强撑过前几次化疗。现在,他只剩下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
和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出了医院,雨小了些。陈峰坐在电动车上,掏出手机看订单,
屏幕上跳出一条系统提示:今日收入187元。他算了算,距离下周的化疗费还差两万多。
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忽然停在一个招聘软件的推送广告上——“诚聘搏击爱好者,
参与擂台挑战赛,胜者奖金万元起”。他皱了皱眉,划了过去。搏击?
那是电视里才会有的东西,跟他这种每天为了几块钱配送费跟时间赛跑的人没关系。
可驶出医院大门时,他又鬼使神差地调了头,朝着广告上的地址骑去。
那里在城东的望京路87号。。。。
第二章 拳台的血陈峰看着眼前写着"星火拳击俱乐部"的大厦,走了进去,
门口戴着墨镜的保安,只是瞥了一眼陈峰,便转过头去。里面的空间很大,
弥漫着汗味、血腥味和香烟混合的气味。中央高台有着一个大的拳台,围绳是用旧轮胎做的,
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上面对打,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新来的?
”一个叼着烟的光头走过来,上下打量他,“想打?”陈峰攥了攥拳头,
他高中时练过两年散打,后来因为家里穷才停了,但底子还在。“奖金是真的吗?”“当然。
”光头吐了个烟圈,指了指拳台上刚被抬下来的男人,那人嘴角淌着血,还在哼哼,
“打赢一场,初级赛五千,晋级赛五万,要是能闯半决赛十五万。”陈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十五万,够林溪三次次化疗了。“怎么比?”“签个免责协议,生死自负。
”光头递过来一张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今天正好有场初级赛,对手是个新手,
你上不上?”陈峰看着拳台上那个被打倒的男人,又想起林溪苍白的脸。他拿起笔,
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了纸。换衣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怕,
是激动,或者说,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旁边的储物柜上贴着一张海报,
上面是个肌肉发达的男人,眼神凶狠,标题写着“终极格斗赛事,冠军奖金五百万。
”五百万,像个天文数字,闪着诱惑的光。换好衣服的陈峰,在保安的引导下,
从地下通道过去比赛擂台。刚一出来的时候,人山人海的呼声,还有叫骂声不绝于耳。。。
当双方站到擂台上,判吹响哨子的瞬间,对方的拳头就挥了过来。那人比陈峰高半个头,
看起来很壮,但出拳没章法,全靠蛮力。陈峰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按照以前教练教的动作,
手肘击中了对方的肋骨。男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台上爆发出哄笑和口哨声。
陈峰喘着气,摆出防御姿势,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流进眼睛里,涩得疼。
他想起林溪第一次化疗后掉光了头发,戴着他买的粉色帽子,
笑着说“这样是不是也挺可爱”;想起她夜里疼得睡不着,却咬着牙不吭声,
怕吵醒趴在床边的他;想起医生说“再不交钱,下次化疗就没法安排了”。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脑子里,他忽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对方再次冲过来时,
陈峰没躲,硬生生挨了一拳,疼得眼前发黑,但他借着这股冲劲抱住对方的腰,
把人狠狠摔在地上。裁判开始数秒,“一、二、三……”陈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那拳砸在脸上,真他妈疼。打的第一场比赛赢了“赢了!
”裁判举起他的手时,看台上有人扔过来一个信封。陈峰拆开,里面是五沓崭新的钞票,
带着油墨的味道。他捏着钱,指节发白,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走出格斗场时,
天已经黑了。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他一身的伤——嘴角破了,颧骨肿了,
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觉得很高兴,骑着电动车在街上绕了两圈,最后停在一家馄饨店门口,
买了份林溪最爱吃的虾仁馄饨,多加了两个蛋。病房里,林溪已经睡着了。陈峰坐在床边,
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仔细看她的脸。她瘦了好多,下巴尖得硌手,眼窝陷下去,
以前饱满的脸颊现在只剩下一层皮。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很短,刚长出一点绒毛,
扎得他手心发痒,陈峰松了口气,趴在床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他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梦里没有催款单,没有医生的叹息,
只有林溪穿着白裙子,在阳光下朝他跑来。第二天一早,陈峰被手机震动弄醒,
才发现自己昨晚没回出租屋,就穿着格斗场那身脏衣服睡了一夜。林溪还没醒,
他蹑手蹑脚地离开病房,准备去跑早班单。刚走到电梯口,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陈峰先生吗?”电话的那头是一个男人。“我是星火格斗场的经理,姓赵。
昨天看了你的比赛,很有潜力。”陈峰警惕地问道:“有事?”“别紧张,
我们想跟你签协议。”赵经理笑了笑,语气很客气,“以后你打比赛,我们负责安排,
提成给你提高五个点,还能提供训练场地和教练。”陈峰想起昨晚那拳的疼,
还有那五沓钞票的分量。他沉默了几秒,问:“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后天,晋级赛,
奖金5万。”赵经理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只要你赢了,还能参加下个月的半决赛,
奖金十五万。”“我签。”陈峰接过笔,在协议上签了字。他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
他只知道,林溪的病等不起。第三章 裂痕此后。陈峰开始过着双面人生。白天,
他是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外卖员,头盔压着没消肿的颧骨,
电动车筐里放着给林溪买的水果;晚上,他是格斗场里的“拼命三郎”,在拳台上挨打,
也打别人,只为了那叠能换来林溪生命的钞票。他学会了在送餐间隙找个角落打个盹,
学会了用冰敷着伤口继续骑车,学会了在林溪面前掩饰身上的淤青——穿长袖衬衫,
即使天很热;说是不小心摔的,即使伤痕看起来不像。林溪不是没察觉,有次陈峰来送吃的,
虽然他戴着口罩,可林溪还是看到他脸颊旁边的淤青。在林溪的强硬要求下,
陈峰没法只能拿下口罩。林溪盯着他肿起来的腮帮子,还有脸颊的淤青,破碎的嘴角,
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是不是去干什么危险的事了?”她抓住他的胳膊,
力气大得不像个病人,“陈峰,你告诉我!”“送外卖的时候摔了一跤。”陈峰掰开她的手,
语气尽量轻松,林溪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只让陈峰去楼下买一点碘伏回来她帮他擦。
从那天过后,林溪开始拒绝吃饭。护士来催了好几次,她都摇头说没胃口。陈峰急了,
买了她以前最爱吃的草莓,洗干净递到她嘴边,她却别过头:“陈峰,我们分手吧。
”陈峰手里的草莓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你说什么?”“我不想治了。
”林溪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还年轻,
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该被我绑在这病床前。”“什么不治了!!!”陈峰的声音陡然拔高,
眼眶红了,“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你以为我打比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活下去!
”“可我不想你为了我变成这样!”林溪也激动起来,输液针被她扯掉了,
血珠从针眼冒出来,“你看看你现在,一身的伤,每天累得像条狗,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
”“我该过什么日子?”陈峰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哽咽,“没有你的日子,
我过得再好有什么用?林溪,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啊。”病房里静得可怕,
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林溪看着他疲惫的侧脸,
看着他鬓角新长出来的白发——他才二十五岁啊,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却被她拖进了地狱。她慢慢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那天之后,
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林溪开始配合治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但她很少再跟陈峰说话,总是看着窗外发呆。陈峰也变得沉默,每天送完单就去格斗场训练,
回来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夜一夜地不说话。晋级赛他赢了,拿了五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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