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小姐当了十六年的影子,从她爬树摘杏的将军府,到步步惊心的深宫。
>那日皇帝夸我簪花别致,贵妃在妆镜前轻笑:“阿棠,这后宫的椅子坐着硌人,
咱们换个不硌的可好?”七岁那年,我像块破抹布般被丢在将军府门前的石阶上。
人牙子的藤条抽得我皮开肉绽,管事嬷嬷捏着鼻子,嫌恶地撇嘴:“蠢笨邋遢,
伺候不了贵人。”我梗着脖子,咬着满嘴血腥,
替人牙子数着落下的鞭数:“十七、十八……” 数数能让我忘记疼。
藤条撕裂空气的尖啸里,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斜刺里插进来:“这小丫头,我要了。”我抬头,
撞进一片灼目的春光里。沈家小姐知微,裹着一身绣金线的海棠红骑装,立在朱漆大门下,
眉眼鲜活得像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阳光给她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真像年画里走下来的小菩萨。嬷嬷堆起满脸谄笑凑上去。小姐却看也不看,
只拿白玉似的手指头点着我,下了定论:“骨头硬,合我眼缘。”人牙子踹了我一脚,
我才如梦初醒,扑通跪倒:“谢…谢菩萨小姐!” 我爹说过,菩萨是能跪的。她噗嗤乐了,
颊边旋出浅浅梨涡,比菩萨还好看三分。“菩萨?”她弯腰凑近,带着清甜的果香,
“我叫沈知微。你呢?”“二…二丫。”我声如蚊蚋。“不好,”她嫌弃地皱皱小鼻子,
“以后你就叫阿棠。海棠的棠。”她指尖点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海棠,“喏,就它,
又韧又艳,衬你。”阿棠。我躺在硬板床上,裹着薄被,舌尖一遍遍无声地滚过这个名字,
心尖像被温热的泉水泡着,又酸又涨。海棠的棠。小姐给的。小姐是镇南将军沈巍的独女,
骨子里烧着一团泼辣的火。春日杏子黄了,她嫌小厮摘得慢,自己捋了袖子就要爬树。
丫鬟们吓得面无人色,跪了一地劝阻。只有我,吭哧吭哧拖来一架尘封库房多年的竹梯,
摇摇晃晃地架在粗壮的树干上。小姐杏眼弯成月牙,重重揉乱我枯黄的头发:“好阿棠!
本小姐没白疼你!”那团耀眼的红,在浓翠的枝叶间灵活攀援,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烧沸了沉闷的将军府。她兜了满怀金黄的杏子跳下来,塞给我最大最饱满的一颗。
我一口咬下去,酸得龇牙咧嘴,五官皱成一团。小姐拍手大笑,
指尖凉凉地戳我额头:“阿棠,你好丑!”丑就丑吧。能逗小姐开怀大笑,
便是我顶顶要紧的本事。从此扮丑逗趣,成了我的拿手好戏。小姐十岁,迷上了红缨枪。
她是将门虎女,一杆枪舞得猎猎生风,搅碎满院春色。将军却沉了脸:“知微!
大家闺秀当持针线,舞刀弄枪成何体统!”小姐脊背挺得笔直,如雪后青松,
声音脆亮:“爹是镇南将军,女儿自然与那些只懂风花雪月的闺秀不同!沈家枪法,
女儿学定了!” 那理直气壮的小模样,竟噎得将军哑口无言,摇头作罢,
眼里却藏不住骄傲。与小姐的烈如火不同,大少爷沈砚,像一块温润的玉。
他不爱枪棍爱诗书。小姐在灼灼红梅下舞枪,雪花沾满她的发梢与肩头,
大少爷就倚在暖阁的窗边作画。他画凌霜的红梅,画纷扬的雪,画墙头慵懒的狸花猫。
更多时候,画的是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红。偶尔,我也能入画。画上,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抱着手炉,缩在廊下,眼睛却亮得惊人,一瞬不瞬追随着梅下那道飒沓的身影。大少爷搁笔,
屈指轻敲我脑袋:“喜欢?”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笑着将画递来。
我慌忙在衣襟上擦净手,才珍而重之地捧过。那墨迹未干的宣纸,
带着松烟的清苦和少年指尖的暖意。“你这丫头,全让你惯得没大没小了。
”大少爷对着院中朗声笑道。红缨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小姐回眸,颊边汗珠晶莹,
笑容比红梅更艳:“我的人,自然该活得畅快!”她招手唤我。我捧着画献宝般跑过去。
她捏捏我冻得发红的脸颊,嗔道:“没出息!一幅画就收买了?哥哥那儿好东西多着呢,
想不想要?”话音未落,人已如一团红云扑向暖阁。兄妹俩的笑闹声惊起一树雪沫,
簌簌落在我的肩头。瑞雪兆丰年。那时我天真地想,往后的日子,定会顺遂如这纯净的雪。
年关将至,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自告奋勇为小姐梳头。她斜睨我,
晃着小拳头威胁:“梳歪了,就把你卖给人牙子!”“小姐才舍不得呢。”我抿嘴笑,
手指穿梭在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间,挽出一个精巧灵动的飞仙髻。我偷偷练了许久。铜镜里,
小姐眼睛亮晶晶的,盛满笑意:“不错!有赏!”她拉开妆匣抽屉,
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红绸小包,“压岁钱。”我喜滋滋接过,不用掂量也知道,
里面是足十两的银锭子。小姐出手向来阔绰。“小姐最好!”我甜声奉承。她得意扬眉,
趁我不备,伸手飞快揉乱我梳得齐整的鬓角,大笑着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我佯装气恼追在后面。她边跑边回头冲我做鬼脸,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然后,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那人一身玄色锦袍,逆着光,身量极高。
他扶住踉跄的小姐,低沉的嗓音带着点笑意:“沈家妹妹,当心。”我抬头,看清那张脸。
不同于大少爷水墨般的温润,他眉峰凌厉,眼窝深邃,目光扫过来时,
像冬日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年,小姐十三岁,情窦初开。一眼误终身。他叫萧晏,
是当朝太子。太子大婚后第三年,小姐被一顶粉轿抬入了东宫侧门,成了沈良娣。
她穿着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替她绣好的嫁衣,海棠红的锦缎,金线勾勒的并蒂莲暗纹。盖头下,
小姐紧张地绞着喜帕,指尖泛白。“阿棠,我好看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好看,”我用力点头,喉头发哽,“小姐穿红,最好看。”比摘杏子时好看,
比雪中舞枪时更好看。可这份好看,像被罩进了一个华美却憋闷的琉璃罩子里。
我心口堵得慌,莫名地不甘,又说不清缘由。最初的岁月,是裹着蜜糖的。太子纵着她。
夏日,她赤足踩进碧荷苑的浅池,晶莹的水花惊散锦鲤。她笑着,
一把将池畔看热闹的太子也拽下水。昂贵的月白云锦袍瞬间湿透,贴在身上。太子也不恼,
只噙着笑,看她泼过来的水珠沾湿鬓角。阳光碎金般洒在粼粼水波和她明媚的笑靥上。
我站在廊下,痴痴地想,若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可太子终究要娶正妃。皇后千挑万选,
择定了左相姜家的嫡长女,姜云舒。听闻这位姜小姐自幼体弱多病,是养在深闺的娇花,
鲜少露面。小姐浑不在意,倚在贵妃榻上,磕着瓜子听我给她念新搜罗来的话本子,
嗤笑道:“病秧子罢了,萧晏能喜欢她那种风吹就倒的?定是迫于无奈。”我们都错了。
错得离谱。太子妃入府那日,满目的红绸红灯笼,红得刺眼,红得令人心慌。
小姐一整日水米未进,恹恹地歪在内室软榻上。外头锣鼓喧天,喜乐震耳欲聋。
我绞尽脑汁讲笑话,扮出最滑稽的鬼脸凑到她跟前。她终于被我逗得噗嗤一笑,
指尖戳着我额头:“丑死了,阿棠。”喧嚣终于沉寂。暮色四合,寝殿里没点灯,一片昏暗。
小姐忽然轻声问:“阿棠,你说…萧晏此刻,是不是也同那位姜小姐喝了合卺酒?
”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下去,“他也对她许诺一生一世了吗?
他…是不是也吻了她?”后面的话,消弭在浓稠的黑暗里。我手足无措,
搜肠刮肚地诋毁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妃:“小姐别难过!奴婢听说那姜小姐面黄肌瘦,
头上长癞痢,说话粗声大气,还一股子药罐子味儿!太子殿下定是嫌弃她的!
”我和小姐在黑暗里咯咯笑起来,起初是压抑的,后来笑声越来越大,
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宣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许多年后,我才悚然惊觉,
那晚小姐根本没有笑。她是在哭。而我蠢钝如猪,竟以为靠践踏另一个无辜女子的尊严,
就能抚平小姐心头的伤。我的小姐,骨子里是那样良善的人啊……她怎会真的开心?
翌日请安,我总算见到了太子妃姜云舒。她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宫装,眉目温婉沉静,
像一泓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冽柔和,自有沁人心脾的力量。我们都以为她要给侧妃下马威。
她却含笑接过小姐敬的茶,递来一个厚实的红封,声音清软:“沈妹妹快请起。
早听殿下提起妹妹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心折。”她唤的是“沈妹妹”,
而非“沈良娣”。小姐明显怔住了,耳根微微泛红,有些无措地接过红封。那一刻,
我心头莫名一松。太子深爱太子妃,小姐也渐渐喜欢上这位温婉如水的正妃。她太好了,
好到让人生不出一丝龌龊的妒忌。即便后来太子的目光几乎全系在太子妃身上,
小姐也只是独自在灯下发呆,从未怨怼。她曾落寞地对我说:“阿棠,云舒姐姐那样的明珠,
生来就该被捧在掌心,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我用力摇头,
心里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小姐!在我心里,你才是那颗最耀眼、最独一无二的明珠!
可惜有人眼盲心瞎,硬生生让明珠蒙了尘!太子妃的身子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那年深冬,
一场风寒几乎要了她的命。东宫上下气氛凝滞。小姐不顾忌讳,日日去正院探望,亲手喂药。
我随侍在侧,见太子妃苍白着脸靠在引枕上,
虚弱地对小姐微笑:“劳妹妹挂心了…生死有命。”“胡说!”小姐打断她,眼圈微红,
“你得好好活着!春日里,咱们还约好去西山看杏花呢!”太子妃只是笑,
目光却投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那时我并不懂那哀凉从何而来。
直到次年开春,太医在太子妃日日熏染的安神香灰里,验出了分量不轻的麝香。下毒之人,
心思歹毒,直指她难以成孕的根本!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怀疑的目光,像淬毒的针,
齐刷刷扎向小姐。太子更是怒不可遏,如一阵裹挟着雷霆的飓风冲进我们居住的撷芳殿。
“沈知微!孤待你不薄!”他眼底猩红,戾气骇人,“云舒哪里对不起你?!你竟下此毒手!
”我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张开双臂死死挡在小姐身前,后背挺得笔直,
迎向那几乎能撕裂空气的怒火。殿下!您怎么能不信小姐?!“滚出去!
”小姐却厉声将我推开,殿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还有小姐陡然拔高的、带着泣音的控诉:“…在你心里,
我就是如此不堪?!”争执的结果,是小姐被禁足。而太子妃头七刚过,
一顶粉轿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东宫。轿中人是太子妃的庶妹,姜芙。太子纳她为良娣。那夜,
喜庆的唢呐声幽幽传来,像细密的针,扎在撷芳殿死寂的空气里。小姐枯坐灯下,
烛泪堆了厚厚一层,映着她脸上无声滑落的泪痕。我使尽浑身解数扮丑逗乐,我的小姐,
再也没有笑过。后来,小姐诊出了身孕。太子似乎也因这喜讯,忆起了几分旧情,
待小姐重新温和起来。他抚着小姐尚未显怀的小腹,眼神复杂,有期待,
也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小姐依偎在他怀中,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沉寂的荒原。我冷眼看着,
只觉得那副温情脉脉的皮囊下,有什么东西早已腐烂发臭。小姐的孩子,最终没能留住。
那日她去御花园散心,回来时裙摆染血,面无人色。她死死抓着我的手,指甲掐进我肉里,
得不成样子:“阿棠…有人…台阶上有油…有人推我…我的孩子…” 她挣扎着要去见太子,
要讨一个公道。太子来了。他站在榻前,明黄的龙袍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看着小姐苍白绝望的脸,眼神冰冷,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知微,”他开口,
声音平静得残忍,“这或许…是因果报应。”小姐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
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萧晏…那也是你的骨肉!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孤和云舒的孩子呢?!”皇帝猛地拔高声音,
眼底翻涌着积压已久的怨毒,“它的公道,又有谁来讨?!”他拂袖而去,留下满殿死寂。
小姐怔了半晌,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空洞悲凉,
眼泪却汹涌而出:“报应…呵…是我的报应…”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
曾经丰润的身躯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我怀里簌簌发抖,像寒风中凋零的叶。
曾经策马京华、笑靥如花的少女,终究被这深宫吞噬了颜色。
皇帝顾念着沈家旧部和最后一点旧情,封小姐为贵妃。她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
戴着沉甸甸的九尾凤钗,行走间环佩叮当,仪态万方,是无可挑剔的宫妃典范。
可只有我知道,夜深人静卸下钗环时,她望着铜镜里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眼神有多空洞。
我固执地依旧唤她“小姐”,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将军府海棠树下的旧影。
她也总是由着我。皇帝的后宫日益充盈。年轻娇美的面孔如御花园的花朵,一茬接一茬。
她们或娇憨,或妩媚,或清冷。皇帝宠爱她们,
只因她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先皇后姜云舒的影子。
那个穿红斗篷、在梅林雪地里翩然起舞的玫嫔,便是最得宠的一个。她父亲不过七品县令,
却因那张酷似先皇后的脸,宠冠六宫。玫嫔很快有了身孕。可惜福薄,三个月时便小产了。
她失了孩子,也失了帝心,整日以泪洗面。皇帝起初还怜惜几分,
很快便厌弃了她的哭哭啼啼,转而去寻更新鲜的美人了。深宫里的宠爱,凉薄如斯。
小姐冷眼看着这一切,像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荒唐戏。她心底最后一点属于萧晏的余烬,
早已被时光彻底浇熄。“小姐,大爷过几日便回京述职了!” 一日为她梳头,
我忍不住提起这桩喜事。老将军前两年病故,大爷沈砚承袭了爵位和兵权,常年镇守南疆。
“听说南境的乳饼做得极好,大爷定会给您带些尝尝!”铜镜里,
小姐死水般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丝真切的暖意,嗔道:“你这馋嘴丫头!多大了还惦记这些?
” 提到兄长,她的话匣子开了,“哥哥也是,好好的探花郎不做,
非把自己熬成个兵痞子…也不知给我寻个嫂嫂…”沈砚归京那日,皇帝特许他入宫请安。
可他却只托宫人递话,请我到宫门处一见。小姐闻言,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梳,
唇边泛起一丝了然又苦涩的弧度:“哥哥他…终究是顾忌了。” 怕前朝后宫牵连,
惹皇帝猜忌。暮色沉沉,宫门高大的阴影下,我见到了沈砚。几年边关风沙,
早已将当年那个倚窗作画、温润如玉的探花郎打磨得面目全非。他身形魁梧了许多,
姓刘的游客别想上我的船(刘淮俞姓刘)热门小说在线阅读_热门小说姓刘的游客别想上我的船(刘淮俞姓刘)
长发遮身红衣索命苏明叶罹殇热门的网络小说_热门的网络小说长发遮身红衣索命(苏明叶罹殇)
重生复仇之嫡女谋谢梦生汪晶俞完结小说免费阅读_热门免费小说重生复仇之嫡女谋(谢梦生汪晶俞)
古世之重生途(改革韩东君)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古世之重生途改革韩东君
重生七零,首长老公追妻火葬场(顾志远江云舒)无弹窗小说免费阅读_小说免费阅读无弹窗重生七零,首长老公追妻火葬场顾志远江云舒
我成了我妈的妈张伟秋花完结版免费阅读_我成了我妈的妈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带土重生先救琳再灭黑绝(水门宇智波)热门小说阅读_全文免费阅读带土重生先救琳再灭黑绝水门宇智波
重生拒绝假离婚,渣男全家完蛋了(苏晚江承泽)免费小说_完整版免费阅读重生拒绝假离婚,渣男全家完蛋了苏晚江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