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顾星尘一直没回来。
直到五年之约的最后一天，关栀晚终于可以去死了。
她强撑着起床，叫来跑腿送来一束白菊和一些祭品。
她太久没去看父母了。
自从父母去世后，顾星尘恨极了他们，从不允许她去祭拜。
如今她都要死了，怎么也该去看看。
“你要去哪？”
刚走到门口，顾星尘就回来了，脸色阴沉地盯着她手里的菊花。
关栀晚声音很轻：“最后一次了……让我去看看他们吧。”
“算我求你了。”她抬头，眼里含着泪，“我也想去看看伯父伯母……”
“你还有脸提他们？！”顾星尘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你父母害死了他们，你怎么敢去祭拜？！”
关栀晚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色渐渐发青，可她却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解脱。
顾星尘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手。
关栀晚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脖颈上留下一圈刺目的红痕。
顾星尘盯着她，声音冰冷：“行，你可以去祭拜。”
“但你要从这里，一步一跪一叩首，跪到他们的墓碑前。”
“每跪一步，都要大喊——你是个罪人，罪该万死！”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眼底满是讥讽：“毕竟，你父母都死了，能赎罪的……只有你了。”
关栀晚看着他，缓缓点头：“好。”
烈日当空，关栀晚跪在滚烫的地面上，额头重重磕下。
“我是个罪人，罪该万死！”
“我是个罪人，罪该万死！”
“我是个罪人，罪该万死！”
她的声音嘶哑，却一声比一声清晰。
一步一跪，一跪一叩。
从别墅到墓园，整整十公里。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拍摄，可关栀晚仿佛感觉不到外界的目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跪拜的动作。
膝盖磨破了，血浸透了裤腿。额头磕出了血，混着汗水流进眼睛。
可她始终没有停下。
顾星尘开着车，缓缓跟在她身后。
他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在烈日下一点点挪动，看着她膝盖下的血迹拖成长长的红痕，看着她每一次叩首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方向盘，青筋暴起。
从白天到黑夜，关栀晚终于跪到了墓园。
她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额头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可她强撑着，一步步挪到顾星尘父母的墓碑前。
“伯父，伯母……”她声音嘶哑，“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
顾星尘站在一旁，眼神冰冷：“你以为道歉有用吗？就算你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换不回他们的命。”
“你们一家人，都是罪人。”
关栀晚没有反驳，只是再次艰难地挪到父母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温和，仿佛在看着她。
关栀晚轻轻抚摸着墓碑，眼泪无声滑落。
爸，妈……
我要来找你们了。
我们一家欠他的，就用我的命来偿还吧。
我坚持不下去了，
就让我解脱，也让他，
放过自己。
祭拜完后，夜色已深。
顾星尘沉默地开车，关栀晚坐在副驾驶，膝盖和额头的血迹已经干涸，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
车开到半路，温璃的电话打了进来。
“星尘，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怀孕了！”她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医生说宝宝很健康，你快来医院接我好不好？”
顾星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关栀晚。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好，我现在过去。”他最终说道。
车在路边停下，顾星尘冷声道：“你自己回去。”
关栀晚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推开车门，站在了夜色里。
车门关上，引擎声远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00:00。
五年之期，到了。
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跨江大桥，忽而笑了。
这五年来，她和顾星尘从相爱走到相恨，
她怪不了他，却也怨不了父母。
那场车祸，谁都不想发生。
就像顾星尘说的，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如今她死了，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关栀晚一步一步走向大桥边缘。
江面漆黑如墨，倒映着零星的灯光，像是另一个世界在向她招手。
她站在栏杆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灯火。
“顾星尘，”她在心里轻声说，“再也不见。”
下一秒，她松开手，纵身跃下——
“扑通！”
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碾碎。
黑暗、窒息、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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