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梁献给北真大皇子拓跋焱的活礼。脖子上拴着铁链。
他用烧红的烙铁在我后背烫下他们的图腾。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飘在殿里。他解开腰带,
把滴着酒液的刀尖抵到我唇边:舔干净,昭宁公主,你的新生活开始了。
1火光映红了皇城半边天。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我死死拽住母后的衣袖,母后!跟我走!
她却用力甩开我,声音颤抖着昭宁,别管我。脚步声越来越近。
盔甲碰撞的金属声刺入耳膜。乱兵的喊杀声和宫女们的尖叫声透着绝望,逼近每一个角落。
你要让大梁绝后吗?母后将我推向密道入口。跌进密道的一刹那,门砰然关上。
地上是母后鬓角的珠花,已破碎残缺。像极了我被踩碎的五年质子生涯。静谧是我黑暗里。
我听见门外母后衣服被撕碎的声音。我知道。我的家彻底没了。囚车晃得厉害。
骨头都快散架了。他们押我进北真皇宫的那天,雪下得很大。把我脚上的血都冻成了冰碴。
北真大皇子,拓跋焱盯着我看。他看囚车里的我,像看笼子里的野兽。那天宴会上。
他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睛却黏在我身上。大梁的公主。他笑。声音像磨刀子。
本王可是听说这一路就属你的骨头最硬?我没理他,挺直了背,哪怕衣衫不整。
那是我仅剩的体面。撕拉——碎布就飞起来,冷风灌进领口。所有人都在看。那些眼神。
像针。扎得我皮肤疼。跪下。拓跋焱的声音冷下来。皮鞭在手里转了个圈。
我为何要跪!我咬着牙,血往头上涌。啪!鞭子抽在背上。火辣辣的。
血珠子渗出来,滴在地上,晕开一小朵红。跪不跪?不。啪!啪!啪!
一下比一下重。我晃了晃。钻心的痛在每一寸肌肤蔓延,我浑身颤抖。她教我。公主的膝盖。
只能跪天地。跪祖宗。呵。拓跋焱蹲下来。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听说你父皇逃去南方了?他笑。要不要我画张画,让他看看,
他们大梁的公主现在是什么模样?心猛地一缩。父皇虽懦弱,可毕竟年纪大了,
经不起吓。背上的疼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冷。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冷。
我看着拓跋焱眼里的得意。慢慢,弯下了膝盖。咚一声。额头赶紧触到地上,
我怕我眼里的恨被他看了去。2北真的冬漫长而寒冷。雪下了三天三夜。
拓跋焱开始允许我出门。前提是我必须跟在他身后。像个影子。我开始学北真的话。
学他们的礼节。甚至会拿着诗集。去问他一些蠢问题。大皇子。这个字念什么?
他起初很警惕。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真的认命了。眼神里的防备淡了些。
每到晚上他都会让我跳舞。殿里烧着炭。暖烘烘的。他坐在上首。喝着酒,
看我穿着单薄轻透的舞衣转圈。我四岁起就跟着宫里的柔妃娘娘跳舞。
柔妃是梨香苑里的舞大家。父皇为纳她为妃,被满朝文武的口水喷了一个月。
恍惚间我转到了下首的位置。裙摆扫过一个人。他是拓跋焱的弟弟拓跋凛。他目光温和,
举止儒雅。他和在场的北真人完全不一样。乐曲快结束时。我故意踉跄了一下。
他果然伸手扶我。小心。他的指尖碰到我的胳膊。我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的时候。
他的手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默默拢紧了袖子。我低头谢恩。长发垂下来。
遮住了眼里的光。昭宁,过来!大皇子的声音传来。往常他会把我搂在怀里,
和众人举杯。我走到他身边,他却一脚踢到我的心窝。我诚惶诚恐,跪着求饶:殿下息怒!
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现如今转个圈都能转歪了,嗯?他用脚踩着我的背狠狠地说。
席下众人饮酒如故。完全不在意。一只曾经大梁的凤凰被踩在脚下蹂躏。
3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他走到炭盆旁,那里的烙铁一直放在里面烧,已经火红。
拓拔焱把烙铁放在我的腿上。我没有叫出声,但是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拿酒来!
拓拔焱大声对身边人说道。很快一壶酒浇到了我的身上,从头到脚。酒流过腿上的烙印,
我恨不能直接死去。太痛了。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和酒味。身上的衣裙彻底贴在身上。
哈哈哈哈,来,昭宁,继续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再掩藏我眼里的恨。求殿下给昭宁一个痛快!
拓拔焱俯身抬起我的下巴:昭宁求什么?求死!我忍着痛,用极低的声音说。
他掐住我的脖子,看着我逐渐涨紫的脸。突然手里的力道松了,眼神突然温柔。
他抚着我的发丝。也好,他们怕是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公主在本王这里享尽荣华富贵!
帐殿里有人跑进来:殿下,苍鹿部落异动!拓拔焱眼神一闪,一把甩开我。
他站起身:备马!这片刻的喘息让我如获新生。良久我才爬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不住地颤抖。突然一件大氅披在我瑟瑟发抖的身上。
我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三皇子拓跋凛。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
给公主带来麻烦,在下很是愧疚。我看着手里的药膏。是我们中原皇室上好的烫伤膏。
我有多久没有听过如此礼貌的话了。北真人异常粗鲁,甚至连奴婢都毫无礼法可言。
我抬头看向他:多谢三殿下。在和他眼神对上时,我能明显看到他的闪躲。
他匆匆走出殿外,没有回头。4北真的宴会总是带着股血腥味。那日拓跋焱兴致格外好。
他挥挥手,就让侍从搬来个奇怪的东西。只见那堆得半人高的土台,
上面赫然垒着数十颗头颅。发丝还黏在干枯的皮肤上,眼窝空洞地对着殿中众人。昭宁,
他端着酒碗笑。金质的酒盏在他指间晃出冷光。这些都是想杀本王的人,
你替本王坐在上面,陪诸位将军喝几杯。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我盯着那土台,
喉咙发紧。那些头颅里,会不会有大梁的士兵?拓跋焱见我不动,脸色沉了沉。
身后的侍卫立刻按住我的肩。我被强行推了上去。脚尖扫过一颗头颅的下颌,
冰凉又黏腻的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涌。血腥味和腐烂味萦绕在鼻尖。拓拔焱走了过来,
他拉住我的肩膀。撕拉一声,背后的衣衫又被扯开。我双手捂着快要滑落的衣衫,
那是我最后一丝尊严。未愈的鞭痕在烛火下看得清清楚楚,新旧交错,像幅丑陋的画。
这样才好看。拓跋焱仰头饮尽碗中酒,来人,奏乐。乐师们被拖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敲羯鼓的壮汉。鼓声又急又猛,震得人耳膜发疼,
混着殿内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在催命。我扶着土台边缘站稳。知道他想看我失态,
想看大梁的公主在这样的屈辱里崩溃。鼓点越来越快,我提起残破的裙摆,踩着鼓点旋转。
脚下的头颅似乎在微微晃动。我盯着拓跋焱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脚下一软。我不是装的。
是我腿上的烙铁旧伤被动作牵扯,疼得我眼前发黑。我顺势向前倒去,手中的酒盏脱手而出。
整碗酒不偏不倚泼在拓跋焱的玄色靴面上。废物!5他猛地拍案而起,
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但当他看到殿中诸臣投来的目光时,那怒火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是北真的大皇子,总得在人前维持几分体面。我趴在地上,后背的伤口蹭过粗糙的地砖,
疼得指尖蜷缩。趁着他隐忍怒火的间隙。我转向旁边侍立的宫女,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能……能给条披巾吗?那宫女愣了愣,飞快地看了眼拓跋焱。
见他没反对,才慌忙取来条素色的布巾。我裹住身体时,指节都在发抖。这微不足道的遮掩,
竟是此刻唯一的体面。日子在屈辱里熬着。可我没忘要做什么。
那天我刚把写好的信折成细条。想找机会藏起来,殿门就被撞开了。拓跋焱带着人闯进来。
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桌面,最终落在我来不及收起的信纸上。这是什么?他一把抢过去。
我心脏骤停,扑过去想抢回来,却被他身边的侍卫按住。还给我!我尖叫着,
眼看他要展开信纸。猛地挣脱侍卫,抓起桌上剩余的纸片就往嘴里塞。
粗糙的纸边刮得喉咙生疼,我拼命往下咽。却被他捏住下巴,指节用力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吐出来!他低吼着。另一只手伸进我嘴里,硬生生将那些嚼碎的纸渣抠了出来。
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零碎的字。拓跋焱盯着那些字,
眼神阴鸷:给谁写的?南逃的老东西?6我咳得眼泪直流。下巴被他捏得发麻,
却死死咬着牙不说话。他见问不出什么,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满是寒意:不说?
是不是写给你那死鬼母后?我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烫到。是啊,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是……是给母后的家书。我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走了这么久,我……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我说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混着喉咙里的血味,又咸又苦。拓跋焱捏着那团碎纸,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信。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他把我拉在怀里:你今天的眼睛跟平时不一样。
我低头不语。抬起头来。他语气冷了起来。殿下,昭宁今天的眼睛哪里不一样?
他抬起我的下巴,手在我脸上轻抚。这触摸让我异常嫌恶。可能是藏不住的恨吧。
今日眼里有了真正的惊恐!他眼神玩味地盯着我。殿下说笑了,昭宁如今这样……
我话还没说完,拓拔焱就吻了上来。他褪去我的衣衫,用手抚摸着背部的鞭痕。昭宁,
你早该这样的。他轻声呢喃着。我应该早就该惊恐、该屈服吗?那夜,拓拔焱没有走。
上午,他让人送了祛疤药来。三年了,我第一次收到拓拔焱的药。看着桌上的药,
我思索良久。我着实不懂。萧昭宁,这张脸不应该长在你的脸上!六年前,
我父皇说大梁公主年纪尚小,和亲这事就放下了。萧昭宁,我不喜欢看你的眼睛。
我只想慢慢弄死你。你们中原人给我做狗都不配。
……脑海中全是这几年拓拔焱的话。他怎么可能有情。
他的王妃可是北真国师的女儿耶律明珠。当年我北上为质,
国师给北真皇帝说:梁国公主可入大皇子府邸,与明珠为伴,尚可教授中原文化给明珠。
名义上我是梁国质子,并不是他拓拔焱的妻妾。7老北真皇的赐婚旨意来得突然。
六十岁的苍鹿部落首领,以虐杀女奴闻名。拓跋焱亲自将诏书扔到我面前,笑容玩味。
"恭喜公主,"他慢条斯理地说,"终于要有归宿了。"我跪坐着,
指尖抚过诏书上的金印忽然抬头:"大皇子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
"拓跋焱挑眉:难道你还妄想嫁于本王?也是,毕竟苍鹿部落最近不太安分,
联姻确实是个好办法。我自顾自地说着。连拓跋焱的眼神变了我都不知道。
我继续道:只是听闻沧落部落首领性情残暴……闭嘴!拓跋焱厉声打断。
我适时露出惶恐之色,伏地不语。拓跋焱把我拎起来,抚着我的脸颊,良久,
他说: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拓跋焱眼神凌厉。也对!那老东西虽然年纪大,
却最会疼女人,你去了正好享福。说完一把扔下,走了出去。如若我真嫁给苍鹿部落,
只能是掉进了另一个火坑。次日我借着给老北真皇请安的机会。在宫道上偶遇
了苍鹿部落的使者。大人可知,我故意压低声音。眼角瞟着四周,大皇子说,
把我送给首领,是为了……监视您的部落呢。那使者眼睛一眯,我知道这话起了作用。
北真各部落本就对拓跋焱心存忌惮。这样的挑拨,应该也足够他们心生嫌隙。我刚步入大殿,
就看到身后三皇子也进来了。北真皇看着我:昭宁公主来得正好。
公主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我站在殿下说是:陛下,
昭宁每日与大皇子妃学习中原文化,倒是不知已经三年了。我哪是不知啊,是这三年太痛。
父皇,儿臣近日翻看中原典籍,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望父皇允准孩儿向公主请教一二。
我余光瞥见拓跋凛躬身对北真皇说。他还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若能让我留下教授他典籍,
将来对北真治理中原大有裨益。北真皇竟真的收回了成命。只让我留在宫中,
每日去拓跋凛的书房讲书。8拓跋焱得知消息时,把殿里的瓷器砸了个遍。他揪着我的头发,
将我按在地上:你和拓跋凛那个贱种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我忍着头皮的剧痛,
故意露出怯懦的神色:殿下,许是陛下怜我……原来只要我及时求饶。
他就会觉得我懦弱无害,我才越安全。拓跋焱的左肋有旧伤,听说是早年征战时留下的。
那是他的软肋。太医给他开了药,说是补气血,却总带着股奇怪的腥气。
我开始每日给他送补药。我端着药碗,跪在廊下等候。"殿下,"我轻声唤道,"该用药了。
"拓跋焱瞥了一眼黑褐色的药汁,突然伸手捏住我的手腕: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我吃痛,
药碗倾斜,几滴药汁溅在他的手背上。是昭宁担心殿下身体。是让你不满意了?
拓跋焱眼神挑逗。我慌忙掏出手帕,却不小心带倒了廊下的灯笼。火光骤灭,
侍卫们乱作一团。黑暗中,我趁机贴近拓跋焱,指尖无意划过他的左肋。
拓跋焱猛地推开我,怒喝:滚!我踉跄后退,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鲜血渗出,
我却暗自勾唇。——他的旧伤,果然还在隐隐作痛。我捂着流血的膝盖。抬头看他,
眼里装着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委屈。他见我疼得站不起来。萧昭宁,
你是觉得我现在不敢动你了吗?拓跋炎冲过来吼道。感谢殿下送昭宁的药,
昭宁背上的疤痕没有了。我俯下身子不紧不慢地说,眼里全是虚伪的假意。
送公主回去吧!拓跋炎对着身边的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9我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疼痛。拓跋焱这几日格外暴躁。
连带着整个大皇子府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太医送来的药方被他尽数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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