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地狱摆渡者的我,整日都泡在腥臭的忘川河划我那艘破船。日子久了,
前尘旧事早被这血河水冲得一干二净。那天渡口来了个怪人,哦,怪鬼。排着队呢,
一双眼睛跟钩子似的直勾勾锁在我脸上:“孟婆汤?脏,不喝。”没等我回神,
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直接踹开鬼差要上船。“缺个使力的不?”他笑得像挑衅,“我帮你划船。
”阎王爷的声音炸得河水倒流:“胡闹!你隔三差五的入轮回,就为坐她这条破船?!
”“她早就……”一只手猛地捂住我耳朵,带着青檀冷香。“嘘,别听,
”那声音如羽毛挠心,“他骗你的。”1 忘川惊魂我是忘川河唯一的地狱使者,
我的使命就是每日划那艘破船引渡亡魂。我的日子,
跟忘川河水一个色儿——黏腻、暗红、不见天光。每天没别的大事,就是划船。
手里那柄桨被血水浸透,沉得要命,每一次抡起落下,带起的血滴砸回水面,啪嗒一声,
像是河水在叹气。两岸灰雾蒙蒙,影影绰绰能看见些枯槁的轮廓,说不上是什么东西。
新鬼老鬼,都得靠我这艘吱呀作响的破船,一趟趟,从生送到“死”,或者说,
从“死”送到另一场“未知”。那天灰雾浓得压人,队尾排着的家伙,尤其扎眼。
一身青布衫,浆洗得发白,硬是没穿出半分穷酸气。一张脸是真的明艳晃眼,
但更要命的是他看我的眼神——别的鬼不是呆滞就是惶恐,他倒好,那目光跟淬了火似的,
直往人脸上钉。烫得我想扭头避开,心头却掠过一丝没来由的熟悉感,像隔世的轻挠。
“名字?”我干巴巴地问,手习惯性地去摸船头那碗浑浊的汤。他一步踏上船头,
毫不在意规矩和鬼差瞬间锁过来的铁链。视线没离开过我脸半分:“孟婆汤?
”他眉头极轻地一挑,嘴角那点嗤笑几乎掩饰不住,“脏,我不喝。
”排队的鬼群里几道抽气声格外清晰。有人拒孟婆汤?在地狱?这基本属于找死行为。
我的心莫名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船都跟着晃了一下。他却像没看见周遭紧绷的空气,
目光锁着我手里沉重的桨:“渡娘?”声音不高,却格外清冽。“一个人撑船累了吧?
我力气还行,帮你一把?”那语气熟稔得理所当然,仿佛我们早搭档了千万年。“…啊…?
”我以为听岔了,抬起头惊诧。“不用。”我绷着脸拒绝。“真用得上,”他纹丝不动,
反而腆着脸往前凑近了点,“这河太宽太长,你别累着。”那股执拗劲儿,
带着点无法理解的亲近。说着说着,他伸手过来一把夺了桨。我迷茫的正准备赶他下船。
“你还给我,喝汤,坐好。。。你”话音没落,渡口死沉的灰雾轰然被撕开!
一张怒气冲天的青灰色巨脸从灰雾中破开,威严的声音贯穿耳膜般震动“胡闹!长庚,
你隔三差五抢着入轮回,就为了来坐她这条破船?”“是又怎样,本太子喜欢。
”眼前的青衫男子轻佻的笑,灿烂又清冷。阎罗王一张脸比刚才更加阴沉。
“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她早就。。。”“别听。。。”一只手猛地捂住我耳朵,
带着青檀冷香。“他骗你的。”如羽毛般轻语在耳畔,我竟奇迹般没有躲开。“孽缘。
”阎罗王一张脸气得铁青,而捂着我耳朵的青衫男子一动不动。半晌,阎罗王催促“阿簑,
今天的船可还没动呢。”反应过来,我赶紧来到船头,依旧用干巴巴的声音“名字?领汤,
坐好。”等到排队的所有鬼都上了船。青衫男子果然开始摇桨,我盯着他着实好奇。
他一边摇桨一边看着我笑。一船的鬼窸窸窣窣,原本低着的头,此时微微抬起。。。
我心中不免感叹“果然吃瓜是人的本能,连做了鬼都不会改变。”忘川河水此刻平静异常,
平日里喜欢拉魂的水兽,今儿倒是安静的很。快到奈何桥口时,
我一边敲引魂铃一边麻木的送一船鬼上桥。那青衫男子不语,只一味跟着。
突然想到他还未喝孟婆汤,我转身拦下他“未喝汤,不要上桥。”“怎么?怕我被鬼差锁走?
”我看他调皮的眨眨眼,笑的狡黠,无奈点点头。他开心的凑近了些“阿簑,
我以后是你的船夫了。阎罗不发话,可没鬼敢锁我。”想着刚刚阎罗对他确实算客气,
而他自称太子,想来身份高贵,应当不会有事。我转身引着一队鬼魂上了桥。
今日的工作圆满结束,我又退回来船上。刚上船,他便跟了上来。“无魂不用摇桨。
”青衫男子放下桨坐到我旁边,我往里挪了挪,他也跟着挪。“你别过来了,你到底是谁?
”我抬头望向他漆黑的眼。“我是长庚,阿簑不记得我了?”“长庚。。。
”我反复念着确实有些熟悉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听过。沉默良久,
我解释“忘川河水会冲刷所有的记忆,我今日见你,明日说不定都不太记得了。
”长庚收了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周遭的冷冽之气聚集,我感到船身变得冰凉,有些害怕。
或是感觉到我的惶恐,他低叹一声,收了脸上的清冷,笑着望向我,笑意里竟带了些苦涩。
“我是酆都太子长庚,也是你的。。。。夫君。”他调皮的轻笑着看我。
与其说被他的话吓到,不如说我被他的笑吓得后退了半个身位。“太子?夫君?
你莫不是魔怔了,我是忘川河的渡娘,在这儿几百年了,我怎会嫁人?
太子还是莫寻我开心了。”“你错了,阿簑,你又不是生来就是忘川河的渡娘,
你是天宫被贬的仙官。五百面前。。。”长庚话音未落,一团黑雾从天而降,
阎罗王青灰的脸放大在我们面前。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长庚,你该入轮回了。
”我惊诧的看着他“你没喝孟婆汤,怎么入轮回?”长庚笑了笑“无妨,
本太子从未喝过孟婆汤。”听他如此说,我更加惊讶了,他到底为何屡次带着记忆入轮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长庚看了看眼前愈加铁青的阎罗脸,叹了口气,抬起手轻抚我的脸,
摇头失笑,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阿簑,今日我又要走了。下一次,你能否记起我呢?
”鼻子被清冽檀香灌满,所有的思绪跌进他如墨的眼里。
我无措的看着他“太子你尽管是尊位金身,但老入轮回不利于你积累功德。
你以后莫来忘川找我了。”“呵,阿簑,这话你说了七次了。”话音一落,阎罗王一口黑气,
长庚长身飞起,直直往轮回进去了。眼看他进了轮回井,我第一次心里有些慌乱,
连忙飞去轮回井查看长庚进了哪一道。“别看了,他连畜生道都进过,进什么道没什区别。
”阎罗神情复杂看着我,我伸手轻抚脸颊,居然有泪流下。忘川百年,
早已被血色的河水冲刷了大半记忆,但仅存的记忆里我从未流泪。待阎罗走后,
我独自守着轮回井大半日。好不容易等轮回井停下后,我挨个查看了判词,
却没看到长庚的名字。失望之下,正欲离开,轮回井突然极速转动起来,
一截青色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我一拉。。。。“啊。。。
”2 终入轮回我滴个阎罗王呀,我被迫跟着长庚入了轮回。还未等我看清。。。。
轮回井中前世的记忆碎片缓缓在脑子里拼凑。三百年前仙官清和管理着人间地仙,
三百年前往人间寻法器青铜镜时,偶遇和厉鬼激战的酆都太子长庚。出于好心,
随手帮了长庚。自此,长庚一直跟着清和,仙界规矩森严,清和不敢让长庚在仙界随意活动,
长庚便一直隐身于清和的云台居。直到有一日神兽应龙直冲九重天,清和出手被重伤,
长庚破门而出。天帝大怒,碍着长庚酆都太子身份,便将罪都降于清和身上。
长庚被强制带回酆都禁足百年,清和押至诛仙台,剔仙骨,罚于忘川河做地狱使者,
不入轮回,不记世事,永生于忘川。记忆苏醒,一滴泪自我眼中滑落,
轮回中长庚的手一直紧紧拽着我,直至我的世界一片清明。“娘娘,是个小公主,可爱极了。
”再次睁眼,第一句话便是这陌生的声音。眨巴着大眼看着眼前这富丽堂皇的房间,
看着眼前虚弱但美艳的妇人。。。我知道我也带着记忆轮回了。我一个渡娘,竟然入了轮回?
真是奇迹震惊之余,我现在更关心长庚在哪。。。幸好长庚给我推入了最好的命格。
人皇的嫡出公主,皇后唯一的女儿。因着我出生不哭,爱笑,懂事,皇后很是喜欢我,
皇帝虽然威严,但对我格外疼爱。在人间长大甚是缓慢,我想找长庚,也急不得,
好不容易装着天真可爱懂事到及笄,我便开始特意喜欢上奇人异术。“公主,公主,
找到了一位高人。”贴身丫鬟素莲一路小跑着进殿。我将翘着的脚收起来,
装作一副端庄典雅的做派,等着素莲将人带来。素莲带进殿一个素衣白袍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眼中有一瞬间失落,他不是长庚。少年见我不卑不亢,抬手作揖“守一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先生有何仙术?”“草民是雾山无忧派的修行之人,仙术谈不上。”“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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