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哐当——!”清脆的碎裂声在装修精致的客厅里炸开,
白瓷饭碗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米粒混着菜汤溅得到处都是,像一幅狼狈的抽象画。
张角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眼神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厌恶。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冲得像刚点燃的炮仗:“这破饭是人吃的吗?
硬得能硌掉牙!”保姆刘姨吓得手一抖,连忙放下手里的汤碗,佝偻着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嘴里嗫嚅着:“小角,这米……这米是好东西啊,舅爷特意从乡下带来的陈米,
熬粥香着呢……”“香个屁!”张角不耐烦地打断,“一股子土腥味,给谁吃呢?
”坐在对面的张父张建国放下筷子,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
那是常年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留下的印记。他看着儿子,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愠怒,
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奈取代。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沙哑:“小角,这米是你舅爷家自己种的。
走了几十里山路才捎来的,别糟蹋东西。”“我管他怎么捎来的?难吃就是难吃!
”张角梗着脖子,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的骄纵,“咱家又不是买不起好米,非要吃这种垃圾?
”张母在一旁眼圈红了,她伸手拉了拉张建国的袖子,低声劝道:“算了算了,孩子还小,
别跟他置气。我再去给他煮包泡面。”张建国狠狠吸了口烟,烟蒂在烟灰缸里摁得滋滋响。
他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就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四十多岁才老来得子,
对这个独苗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老伴儿更是疼得没边,
家里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对张角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可也正是这份无底线的宠溺,
让刚上高中的张角养成了这副无法无天、眼高手低的性子。“都怪你惯的!
”张建国没好气地瞪了老伴儿一眼,却也没再说张角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有失望,有疲惫,还有着沉甸甸的无力感。“谁稀罕吃泡面。”张角嗤笑一声,
根本没把父母的情绪放在眼里。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走,拖鞋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我回房了,别来烦我。”看着他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背影,张建国夫妇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这孩子……啥时候才能懂事啊……”张母抹了把眼角,
声音哽咽。刘姨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狼藉,碎瓷片割破了手指,她也只是皱了皱眉,
赶紧用纸巾按住,没敢作声。……二楼卧室里,张角把自己摔在床上,耳机一戴,
隔绝了楼下的一切声响。手机屏幕上是激烈的游戏画面,厮杀声、爆炸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但不知怎的,刚才父亲那声沉重的叹息,总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烦人死了!”他烦躁地退出游戏,扔开手机,扯掉耳机,一头倒在枕头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间,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没有熟悉的卧室,
也没有游戏的喧嚣。一片猩红的天幕下,是望不到边际的旷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地上挣扎、蠕动,
哭嚎声、呻吟声、绝望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令人头皮发麻的哀歌。
“爹……娘……你们在哪儿……”“老天爷啊……开开眼吧……”这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
拍打着张角的耳膜,让他心脏狂跳,几乎喘不过气。就在这片人间炼狱的中央,
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着洗得发白的土黄色道袍,袍子上沾满了污渍和暗红色的斑点,
手里拄着一根古朴的九节杖,杖身刻满了繁复的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张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男子吸引过去——那张脸,轮廓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男子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眉宇间刻着化不开的疲惫和沉痛,眼神深邃得像两口古井,
里面沉淀着无尽的沧桑和……一丝不甘。男子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越无尽的哀鸿,
精准地落在了张角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张角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捆住了,
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从男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太多东西——悲悯、愤怒、无力,
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压垮整个世界的责任。“你……你是谁?
”张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畏缩,在这片哭嚎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直接烙印在张角的脑海里:“代我……再看一看……这天下生民……”话音落下的瞬间,
男子身上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白光太过炽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张角下意识地闭上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席卷了自己,天旋地转,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瞬间被搅成了一片空白。“呃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
张角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猛地睁开了眼睛。“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是空调开太低的那种凉爽,而是带着湿冷潮气的、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想扯过被子裹紧自己,手一摸,却摸到了一片粗糙扎人的东西。
不是他柔软的蚕丝被。张角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瞬间懵了。映入眼帘的,
是低矮的、用黄泥和茅草糊成的屋顶,几根发黑的木梁横亘其上,蛛网在角落结得密密麻麻,
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个狭小的空间。身下躺着的,是铺了一层薄薄干草的硬木板,
硌得他后背生疼。身上盖着的“被子”,是一块散发着霉味和汗馊味的破麻布,
勉强能遮住身体,却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气。这不是他的房间!张角心脏狂跳,
猛地掀开破麻布跳下床,脚一落地,就踩在了冰凉潮湿的泥土地上,冻得他一哆嗦。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觉那身纯棉恐龙睡衣,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
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搞什么?拍电影呢?还是哪个孙子整我?”张角皱着眉,
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个破土坯房。墙壁坑坑洼洼,到处是裂缝,
风从缝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枯的柴草,
旁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也太逼真了吧?道具组经费这么足?
他走到唯一一扇“门”前——那其实就是块用几块木板钉起来的破板子,上面还破了个洞。
张角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开了那根充当门闩的木棍。
“吱呀——”破旧的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外的景象,瞬间让张角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柏油马路,没有汽车鸣笛,更没有熟悉的邻居。
眼前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雨后的泥泞还没干透,踩上去能陷半个脚脖子。
路两旁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偶尔有几间稍微像样点的,也是青瓦土墙的样式,
屋檐下挂着几串干瘪的玉米棒子。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一个个面黄肌瘦,
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颜色不是灰就是褐,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尘土。
有个扛着锄头的老汉路过,看到门口的张角,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疑惑,
上下打量着他那身“奇装异服”,嘴里嘟囔着几句张角听不懂的方言。远处,
几个半大的孩子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追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腿细得像麻杆,
肚子却微微鼓着,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水肿。更远处,
似乎传来了隐约的争吵声和女人的哭泣声。张角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拍戏?恶作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身上。他又冲进屋里翻找,别说手机了,
连个现代社会的物件都没有。那破陶罐里空空如也,柴草堆里除了草还是草。
“不是……这到底是哪儿啊?!”张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再次冲到门口,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工业废气,
只有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贫穷的味道。就在这时,
他看到路边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女孩,正蹲在墙角,用黑乎乎的小手,
抓着一块沾了泥的窝头,拼命往嘴里塞,噎得脖子直伸,眼泪都流了出来,却舍不得停下。
旁边一个同样瘦弱的妇人,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娘……我还想吃……”小女孩含糊不清地说。妇人没有回头,只是用袖子抹了把脸,
了……都没了……明天……明天娘再去给你找……”张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想起了晚饭时摔碎的那碗“硬得硌牙”的老米,想起了自己脱口而出的“狗屁”,
想起了父亲那句“能填肚子”,想起了父母无奈的叹息。那碗他嫌弃的饭,在这个世界,
似乎是这些人梦寐以求的奢望。“天下生民……”梦里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张角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
他看着眼前这片贫瘠、荒凉、充满了苦难的土地,看着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们,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暖和的睡衣……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沉重感,
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道士是谁?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看这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张角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骄纵和不耐烦,
只剩下浓浓的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恐惧。他的人生,
似乎从这个诡异的梦境开始,彻底跑偏了方向。二张角在土坯房里蹲了三天。头一天,
他把那破陶罐翻来覆去地磕,
指望能磕出个穿越回去的开关;又对着屋顶的蛛网念叨“芝麻开门”,念到口干舌燥,
蛛网还是一动不动。第二天,他沿着土路往远处走,走了不到三里地就被一条浑浊的河拦住,
河对岸是望不见头的荒原,风卷着枯草滚过,像无数个游魂在哭。他对着河水骂了半天,
骂这破地方,骂那没头没尾的梦,骂到嗓子冒烟,河水只自顾自地流,连个涟漪都懒得给他。
第三天清晨,肚子里的空响比屋外的风声还凶。他缩在破麻布堆里,浑身发冷,
胃像被一只手攥着,拧得生疼。这才想起,自从来了这儿,他只在前天夜里,
偷偷捡过路边一个被踩烂的红薯根,嚼起来又苦又涩,还带着泥沙,可那时他饿得眼冒金星,
竟觉得是人间美味。“操,再不想办法,真要饿死在这鬼地方了。”张角咬着牙爬起来,
脚刚落地就打了个晃——他这身子,在现代养得细皮嫩肉,哪禁得住三天饿。
他揣着最后一点侥幸,挨家挨户去拍门。土坯房的门都关得严实,偶尔有人探出头,
看见他那身印着恐龙的睡衣,不是吓得缩回去,就是挥着锄头赶他,嘴里喊着听不懂的方言,
眼神里满是警惕。日头爬到头顶时,张角瘫坐在一棵老槐树下,
看着远处田埂上一个弯腰插秧的老农,忽然想起自己爹。他爹在工地扛水泥时,
也是这样弓着背,汗珠子砸在地上,摔成八瓣。以前他总嫌爹身上有汗味,嫌他说话粗,
此刻看着那老农直起身捶腰的样子,胃里的空响竟混着点发酸的涩。
“饿……”一个细弱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张角猛地回头,看见个姑娘蹲在树根后,背对着他,
肩膀缩成一团。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烂得能看见细瘦的手腕,
手里攥着半块灰黑色的东西,正小口小口地啃,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是那天路边喂孩子的妇人?不对,这姑娘看着比那妇人年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头发用根草绳扎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张角的喉咙动了动,他想说“给我点”,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这辈子,除了跟爹妈要东西,还没跟陌生人讨过吃的,
尤其对方手里那东西,看着比他那天啃的红薯根还寒碜,黑黢黢的,像是用糠和着泥土捏的。
可肚子实在太饿了,那姑娘每啃一口,他的胃就抽一下,抽得他眼冒金星。
“那个……”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手里那……是啥?
”姑娘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看清是张角,她眼里闪过一丝怯,
却没像其他人那样躲,只是把那半块“糠饼”往身后藏了藏,
低着头小声说:“是……是糠和野菜做的。”张角这才看清她的脸,肤色是长期晒出来的黄,
却透着股干净的气,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
显见得也没睡好。“能……能给我一口不?”他别开脸,觉得脸颊发烫,
“我三天没吃东西了。”姑娘愣住了,捏着糠饼的手指动了动。她看了看张角发白的脸,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半块饼,那饼边缘都发了硬,显然放了不止一天。“给。
”她把饼递过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张角接过来,手指触到那粗糙的面,心里竟莫名一紧,
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粗粝的渣子刮得喉咙生疼,味同嚼蜡,还带着点土腥味。
可他嚼得飞快,生怕慢了这口吃食就飞了,
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想起自己摔碎的那碗老米,白花花的,
熬出的粥香得能飘半条街。“谢……谢你。”他含糊地说,不敢看姑娘的眼睛。“我叫秀娟。
”姑娘蹲在他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小声说:“这是俺爹种的地,俺来给爹送午饭。
”她指了指不远处田埂上那个弯腰的身影,正是那天扛锄头的老汉,“俺们村遭了灾,粮少,
只能吃这个。”张角这才发现,秀娟手里除了那半块糠饼,再没别的。她刚才啃的,
竟是自己的午饭。他把剩下的大半块饼往回递:“你吃吧,我……我不饿了。”“你吃吧。
”秀娟往后缩了缩手,眼里的怯淡了点,多了丝执拗:“俺爹说,见死不救,要遭天谴的。
”那天下午,张角跟着秀娟回了家。秀娟家的土坯房比他待的那间稍大些,多了个破灶台,
墙角堆着几捆更干的柴。老汉坐在灶门前,正用枯树枝拨火,看见张角,
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咳嗽着说:“留下吧,帮着劈柴挑水,管你一口吃的。
”张角愣了愣。他本想拒绝,想说自己迟早要回去,
可看着灶台上那口冒着热气的陶罐——里面是野菜煮的糊糊,飘着几粒米,香气弱得像叹息,
却勾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叫。“……好。”他低低应了声。头一周,张角干得像个笑话。
秀娟让他劈柴,他抡起斧头砸在自己脚边,吓得秀娟尖叫,让他挑水,扁担刚上肩就滑了,
桶滚到沟里,溅了他一身泥。让他烧火,他把灶膛塞得太满,浓烟滚滚,呛得他眼泪直流,
也把屋顶的蛛网熏得掉了一层。秀娟总在旁边偷偷笑,笑完了又赶紧过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细声细气地教:“斧头要往木头上的裂纹砍,
不然会滑……扁担要垫在肩膀肉厚的地方……火要留空隙,才能烧得旺。”老汉不说话,
就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看着张角笨手笨脚,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的皱纹,
像藏着许多话。有天夜里,张角躺在柴房的草堆上,听着隔壁秀娟和老汉的对话。
秀娟说:“爹,他今天劈了三根柴呢,比昨天多了一根。”老汉咳嗽着答:“嗯,
是个肯学的,比那些游手好闲的强。”张角把脸埋进草里,心里又酸又涩。他想起以前在家,
妈让他倒杯水都嫌麻烦,爸让他帮忙搬个花盆都噘嘴,现在劈三根柴,
竟能换来一句“肯学”。他开始学着上心。看秀娟劈柴时,
他蹲在旁边数她挥斧头的角度;看她挑水时,他盯着她肩膀的弧度;夜里睡不着,
就摸黑到柴房,拿根细柴比划着练。手上磨出了泡,破了又结茧,
他咬着牙不吭声——在这个连口饱饭都要靠力气换的地方,疼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个月后,
张角能稳稳地劈完一捆柴,挑水时桶里的水晃不出半滴,烧火能让灶膛里的火苗跳得欢实。
秀娟给他端来的糊糊里,米渐渐多了些,偶尔还会卧个野菜团子。那天他蹲在灶台前,
看着秀娟弯腰添柴,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鬓角有根碎发被风吹得动。他忽然想起刚来时,
自己对着那碗老米破口大骂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秀娟,”他开口,
声音比平时低:“明天我跟你爹去地里吧,我也学种地。”秀娟抬起头,眼睛亮了亮,
像落了颗星星:“真的?爹说你是城里来的,怕是耐不住地里的累。”“耐得住。
”张角看着灶台上的陶罐,里面的糊糊冒着热气:“以前……是我不懂事。”他没说,
其实他还是想回家。只是现在他明白了,就算回不去,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活着。至少,
得对得起手里这碗能填肚子的糊糊,对得起秀娟递来的半块糠饼,对得起这世上,
每一个为了一口吃的,拼尽全力活着的人。柴房的草堆比以前软了些,
是他自己晒了新的干草铺的。夜里躺在上面,能听见秀娟和老汉在隔壁低低的咳嗽声,
还有窗外风吹过麦田的沙沙声。张角摸了摸手上的茧,心里竟奇异地踏实了点。
三半年后。土坯房的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被穿堂风得晃了晃,
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坑洼的泥墙上,忽明忽暗。老丈枯瘦的手还搭在秀娟的肩上,
指节因为常年劳作泛着青白色,袖口磨出的毛边蹭着秀娟粗布裙摆上打了三次的补丁。
他看着张角的眼神,
像打量一块被风雨磨去棱角的石头——不再是初见时那股子城里少年的浮躁,
反倒添了几分庄稼人特有的沉实。张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磨出的厚茧还泛着红,
指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垢,这双手半年前还只会摔碗、打游戏,如今却能扛起半袋粗粮,
能在田埂上刨出勉强糊口的土豆。他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却见秀娟悄悄抬了抬眼,
睫毛像沾了露的麦芒,怯生生的,却又带着点执拗的亮。“小角……”她声音细得像蛛丝,
指尖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我、我会做饭,会缝补,
还会喂鸡……”张角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半年前刚到这世道时,他对着发霉的窝头哭丧脸,
对着漏雨的屋顶破口大骂,总觉得是场醒不来的噩梦。
直到在村口的破庙里撞见饿晕的秀娟和她病重的爹,看着老汉咳着血,
把最后半块糠饼塞给女儿,他才第一次明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好日子。
老丈重重咳了两声,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红:“秀娟自小跟着我遭罪,没穿过一件好衣裳,
没吃过一口饱饭……”他顿了顿,枯手往张角面前推了推女儿,“你是从外头来的,
见过大世面,可我知道,你这半年在村里刨地、修屋,不是那等娇气的。她跟着你,
哪怕喝稀粥,我也放心。”张角接过秀娟的手时,触到一片细腻的粗糙。
她的掌心有细密的茧,是常年搓麻线、纳鞋底磨出来的,却比他这双抡过锄头的手,
多了几分温软。“爹,”张角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笑,嘴角却扯得发僵:“您放心。
”这三个字说出口,比在他这辈子说过的任何承诺还沉。他想起半年前摔碎的那碗老米,
想起父母无奈的叹息,想起梦里那片哀鸿遍野的旷野。那时他只当是别人的苦难,与己无关。
可如今,眼前这双带着怯意却信任的眼睛,这双枯瘦却仍想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的手,
分明就是那“天下生民”里最具体的模样。油灯又晃了晃,老丈松开手时,袖口滑下去,
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旧疤——听说是去年逃荒时被恶犬咬的。秀娟忽然往张角身边靠了靠,
轻声道:“爹,我会好好跟张角过日子的。”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带着外头田埂的寒气,
却没像往常那样让张角瑟缩。他握紧了秀娟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过去,
像在寒冬里焐着一捧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火。“嗯,”张角点头,看向老丈,
也像是对自己说,“日子会好起来的。”老丈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
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他没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
往墙角的破草堆挪去——那里是他这半年来养病的地方。油灯的光落在张角和秀娟身上,
把两个年轻的影子叠在一处。张角低头,见秀娟的耳尖红透了,
像开春时田埂上冒头的那点嫩红。他忽然想起自己穿来那天,身上那件印着恐龙的睡衣,
与这土坯房、这粗布衣格格不入。可现在,握着这双带茧的手,
听着老丈在草堆里发出的轻咳,闻着屋里混着烟火气的淡淡霉味,他竟奇异地觉得,
这才是“家”该有的模样——不精致,却扎实,像田埂上扎了根的麦子,哪怕风再大,
也得拼命往上长。他应下的,哪里只是一个姑娘的托付。是这世道里,
一份沉甸甸的、名为“担当”的活计。是那个与他相似的道士,塞到他手里的,
第一粒要在贫瘠土地里种下的种子。四檐角的冰棱刚化了一半,滴滴答答往泥地上砸,
溅起细小的黄尘。张角扶着张梁胳膊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一片硌人的硬——是冻裂的冻疮,
结着黑痂,混着泥垢,像老树根上的裂痕。张宝还跪着,膝盖陷在门前的冻土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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