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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器皿在俞婉清手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专注地调配着手中的溶液，额前的碎发被实验室的空调吹得轻轻晃动。

"再增加0.5毫升……"她喃喃自语，眼睛紧盯着滴管。

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从反应釜中迸发，俞婉清只来得及抬手遮挡眼睛，便感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砰——"

世界在巨响中陷入黑暗。

"宝林，宝林娘娘！该起了，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一个陌生的女声钻入耳膜，俞婉清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实验室天花板，而是一顶绣着繁复花纹的锦帐。她惊坐而起，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雕花木床、铜镜妆台、绣墩屏风，处处透着不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气息。

"我这是在哪……"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丝绸质地的白色中衣，手指触碰到如瀑般垂下的长发，一时间茫然无措。

"娘娘可是睡迷糊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双髻的绿衣少女掀开床帐，手里捧着一套淡青色的衣裙，"半夏伺候您更衣吧，再耽搁就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

俞婉清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多年科研训练养成的理性思维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试探性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娘娘，是大晟三年四月初八。"名叫半夏的宫女一边熟练地帮她更衣，一边回答，"娘娘入宫才三日，想是还不习惯宫里的规矩。"

大晟？入宫？俞婉清在震惊中逐渐理清了现状——她穿越了，而且成了一个刚入宫的妃嫔！

半夏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妆打扮，俞婉清则趁机从铜镜中打量这个新身体——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瓜子脸，杏仁眼，皮肤白皙，算得上清秀可人，但绝非倾国倾城之貌。

"娘娘，该出发了。"半夏为她插上最后一支珠钗，轻声提醒。

俞婉清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先摸清情况再说。她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挺直腰板走出房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朱墙金瓦，飞檐翘角，远处宫殿层层叠叠，在朝阳下熠熠生辉，这绝非影视城能比拟的壮观。

跟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俞婉清努力记下路线。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向她行礼，称她为"俞宝林"，看来这是她现在的位分。

凤仪宫前已有多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在等候，从她们的交谈中，俞婉清得知这些都是皇帝的嫔妃，按品级高低排列。她默默站到队伍末尾，观察这些"同事"们。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报，一位约三十岁左右，头戴凤冠，面容端庄威严的女子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出，端坐在主位上。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嫔妃齐声行礼，俞婉清慢了半拍，动作也显得生疏。

皇后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这位就是新入宫的俞宝林吧？听闻你出身书香门第，怎么连基本的礼仪都不周全？"

俞婉清心跳如鼓，连忙跪下："回娘娘，臣妾初入宫中，一时紧张，还请娘娘恕罪。"

"罢了。"皇后摆摆手，"念在初犯，罚抄《女诫》十遍，三日后交到凤仪宫。望你谨记教训。"

"谢娘娘开恩。"俞婉清额头触地，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

请安结束后，俞婉清婉拒了几位低位嫔妃同行的邀请，独自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经过一处荷花池时，她不禁驻足观望——雨后初晴，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池水看起来清澈，实则含有不少悬浮物和微生物，若能用明矾净化……"职业病发作，俞婉清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哦？这位爱妃对水质也有研究？"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俞婉清猛地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正含笑看着她，身后跟着一群低眉顺眼的太监。

大脑瞬间空白，俞婉清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行礼！"领头的大太监厉声喝道。

皇上！俞婉清慌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心跳如雷，头都不敢抬。

"平身。"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你是新入宫的嫔妃？抬起头来。"

俞婉清缓缓起身，抬眼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这位大晟天子约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通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回皇上，臣妾是六品宝林俞氏，三日前入宫。"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俞宝林。"皇帝微微颔首，"方才听你谈论池水，可是对此有所见解？"

俞婉清暗叫不好，一个深闺女子怎会懂这些？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臣妾家中曾有长辈行医，略通一些水质净化的土法子。"

"是吗？"皇帝挑眉，"说来听听。"

俞婉清谨慎地选择用词："雨后池水虽清，但细看可见悬浮微粒。若取明矾少许溶于水，再投入池中，可吸附杂质沉底，使水更为清澈。"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爱妃见识不凡。朕记得工部治水也曾用此法。"他转头对身旁太监道，"记下俞宝林的话，传与工部参考。"

"遵旨。"太监恭敬应答。

皇帝又看了俞婉清一眼，似要说什么，远处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边关急报！"一名侍卫跪地呈上信件。

皇帝神色一凛，接过信件大步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俞婉清一眼："朕改日再与爱妃讨教。"

回到自己的寝宫"凝辉堂"，俞婉清才彻底放松下来。这处住所虽不算宽敞，但也雅致整洁。除了半夏，还有两名粗使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伺候。

"娘娘，您今日见到皇上了？"半夏兴奋地帮她更衣，"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俞婉清苦笑："差点惹上麻烦才是真的。"她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

半夏瞪大眼睛："娘娘竟懂得这些？难怪皇上感兴趣。自先帝时起，皇上就格外重视格物之学。"

俞婉清心中一动："皇上喜欢科学——呃，格物之学？"

"是啊。"半夏点头，"听说皇上书房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器物呢。"

夜幕降临，俞婉清躺在雕花木床上，望着帐顶出神。这一天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从半夏口中，她了解到这个架空王朝名为大晟，当今皇帝齐瑾瑜登基三年，后宫以皇后王氏为首，下有贤、淑、德、惠四妃，其余嫔妃若干。她作为六品宝林，在后宫地位低下。

"既然回不去了，就得在这里活下去。"俞婉清轻声自语，"一个懂'格物'的皇帝，或许是我的机会。"

她想起实验室爆炸前正在进行的实验，那些化学公式和分子结构在脑海中清晰可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科学或许会成为她最有力的武器。

窗外月光如水，俞婉清下定决心，要在这深宫之中，用化学知识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凝辉堂，俞婉清正对着铜镜皱眉。镜面昏黄模糊，只能映出个大致轮廓，细节处一片混沌。

"半夏，宫里的铜镜都是这样模糊不清吗？"她用手指轻抚镜面，感受着金属的粗糙质感。

正在整理床铺的半夏转过头来："回娘娘，这已经是尚宫局送来的上等铜镜了。听说只有皇后娘娘和四妃能用上西域进贡的水银镜，那才叫清晰呢。"

俞婉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作为化学研究员，她当然知道铜镜和水银镜的区别。水银镜是利用汞与锡反应生成锡汞齐，再贴合玻璃制成，虽然清晰但汞蒸气有毒。而现代普遍使用的银镜，是通过银氨溶液与还原剂反应，在玻璃表面沉积一层均匀的银膜而成。

"或许我可以自己制作一面银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俞婉清就坐不住了。在后宫生存，皇帝的宠爱至关重要，而一件新奇实用的发明或许能引起他的注意。

"半夏，我需要一些东西，你能帮我找来吗？"俞婉清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所需物品：硝酸银、氨水、葡萄糖、玻璃板、氢氧化钠...

半夏凑过来一看，满脸困惑："娘娘，这些是什么呀？奴婢只认得玻璃板。"

俞婉清这才想起古代没有这些化学品的名称。她想了想，解释道："去太医院问问有没有'银丹'或者'硝石银'，再要些'阿摩尼亚水'——就是那种有刺鼻气味的药水。至于葡萄糖，就说要最甜的糖浆。氢氧化钠..."她顿了顿，"问问有没有'烧碱'或者'苛性钠'。"

半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不过娘娘要这些做什么呀？"

"做个实验。"俞婉清神秘地笑了笑，"如果成功，说不定我们凝辉堂也能有面清晰的水银镜。"

半夏将信将疑地去了。俞婉清则开始设计实验步骤。银镜反应看似简单，但在没有现代实验室设备的条件下，每一步都需要格外谨慎。硝酸银和氨水配制银氨溶液时要避免过量，否则会生成易爆的雷酸银；还原剂葡萄糖需要与氢氧化钠配成溶液；反应温度要控制在适宜范围...

午膳时分，半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怀里抱着几个瓷瓶和纸包。"娘娘，太医院的人可奇怪了，问奴婢要这些做什么用。幸好德妃娘娘身边的紫苏姐姐路过，帮忙说了几句好话，他们才肯给。"

"德妃？"俞婉清接过物品，一一检查。硝酸银纯度不高，但应该够用；氨水浓度未知，需要试验；葡萄糖是蜂蜜提取物，杂质较多...不过对于第一次尝试来说，这些材料已经足够了。

"德妃娘娘是太医世家出身，经常去太医院帮忙。"半夏解释道，"紫苏姐姐说德妃娘娘对新奇事物很感兴趣，若娘娘的实验成功了，不妨告诉她一声。"

俞婉清点点头，暂时把这事记在心里。她现在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实验。在院子里支起一张简易木桌，铺上油布，这就是她的临时实验室了。

"半夏，你去守着院门，别让人进来。"俞婉清戴上自制的布手套，开始配制溶液。她先将硝酸银溶于蒸馏水，然后逐滴加入氨水，看着溶液从浑浊变为清澈，形成银氨络离子溶液。另一边，她把蜂蜜与氢氧化钠混合，制成碱性还原液。

最后一步是将玻璃板彻底清洗干净。没有现代的洗涤剂，俞婉清用草木灰泡水制成弱碱液，反复擦拭玻璃表面，确保没有油脂和污渍。

"成败在此一举。"她深吸一口气，将银氨溶液和还原液按比例混合，迅速倒在平放的玻璃板上，轻轻摇晃使液体均匀覆盖整个表面。

半夏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两人屏息凝视着玻璃板。起初什么变化都没有，俞婉清心里打鼓——是不是比例不对？温度太低？还是材料纯度不够？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玻璃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银色斑点，然后如同涟漪般向中心扩散。不到一刻钟，整个玻璃表面都覆盖了一层光亮的银膜！

"天啊！"半夏惊呼出声，"镜子！真的变成镜子了！"

俞婉清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小心地倒掉多余液体，用清水冲洗镜面，然后竖直晾干。虽然银膜有些地方不够均匀，但比起模糊的铜镜，这面银镜简直清晰得令人惊叹。

"让我看看！"半夏迫不及待地凑到镜前，瞪大眼睛，"好清楚！连奴婢眉毛上有颗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俞婉清也在镜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容貌——瓜子脸，杏仁眼，皮肤白皙，虽不是绝色美人，但胜在气质清雅。与现代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些。

正当两人欣喜不已时，院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淑妃娘娘到——"

俞婉清心头一紧，连忙示意半夏把镜子和其他实验用具藏起来，但为时已晚。淑妃已经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淑妃约二十出头，容貌艳丽，一身玫红色宫装衬得肌肤如雪。她凤眼微挑，目光在院中一扫，立刻锁定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银镜。

"俞宝林这是在做什么呀？"淑妃声音甜腻，却带着明显的敌意，"本宫听闻你这里在搞什么妖术，特来看看。"

俞婉清连忙行礼："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误会了，臣妾只是做些小手工，绝非妖术。"

"哦？"淑妃径自走到桌前，拿起银镜端详，"这镜子如此清晰，连本宫都未曾见过。你一个六品宝林，从何处得来？"

"回娘娘，这是臣妾自己制作的。"俞婉清坦然回答。

"胡说！"淑妃突然变脸，"宫中能工巧匠都做不出的东西，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做得？定是用了什么妖法！本宫这就去禀告皇上和皇后！"

俞婉清心中暗叫不好。在古代，被指控使用妖术可是重罪。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娘娘明鉴，"她稳住心神，"这镜子制作方法有据可循，并非妖术。若娘娘不信，臣妾愿意当面演示。"

淑妃冷笑："好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样。若真是妖术，你就等着进冷宫吧！"

消息传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皇帝竟亲自驾临凝辉堂。原来淑妃添油加醋地禀告后，皇帝不仅没有震怒，反而表现出极大兴趣。

"臣妾参见皇上。"俞婉清跪地行礼，心跳如鼓。这是她穿越后第二次面圣，却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境下。

齐瑾瑜身着便服，看起来刚从御书房过来。他挥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却一直盯着桌上的银镜。

"这就是淑妃所说的'妖镜'？"他拿起镜子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确实比水银镜还要清晰。"

淑妃急忙道："皇上，此物诡异，俞宝林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爱妃别急。"皇帝打断她，看向俞婉清，"俞宝林，你说这是你亲手所制？能否告诉朕原理？"

俞婉清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扭转局面的机会。"回皇上，此镜制作方法确有科学依据。臣妾用银氨溶液与还原糖反应，使金属银沉积在玻璃表面形成镜面。此法名为'银镜反应'，是...是臣妾从家父留下的古籍中学到的。"

她不敢说出现代化学术语，只能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解释。令她意外的是，皇帝似乎听懂了七八分。

"有趣。"皇帝点头，"朕读过类似记载，但从未见人实践成功。俞宝林可否当场演示？"

"臣妾遵旨。"俞婉清松了口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重新准备材料，一步步演示银镜反应的整个过程。皇帝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观看，不时提出问题，俞婉清都谨慎作答。当第二面银镜逐渐成形时，连淑妃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妙！实在是妙！"皇帝龙颜大悦，"俞宝林博学多才，朕心甚慰。淑妃，这哪里是什么妖术，分明是格物致知的学问。"

淑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勉强笑道："是臣妾孤陋寡闻了。"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道："俞宝林既有此才能，闲置可惜。朕准你在凝辉堂设一小室，专门研究此类工艺，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向内务府提出。"

俞婉清惊喜万分，连忙叩谢："臣妾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皇帝亲手扶起她，近距离的接触让俞婉清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朕期待看到更多有趣的发明。"

皇帝离开后，淑妃狠狠瞪了俞婉清一眼，甩袖而去。半夏忧心忡忡地说："娘娘，淑妃娘娘怕是记恨上咱们了。"

俞婉清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在这后宫中，想要立足，要么低调隐忍，要么一鸣惊人。既然已经选择了后者，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当晚，内务府就送来了各种材料器具，将凝辉堂的一间偏房改造成了简易实验室。俞婉清抚摸着崭新的器皿，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但同时也成了后宫众矢之的。

"化学知识是我在这里最大的优势。"她自言自语，"必须好好利用。"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俞婉清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凤仪宫中，皇后正听着心腹宫女汇报今日之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查清楚这个俞宝林的底细，"皇后轻抚着手中的玉如意，"本宫倒要看看，她还会些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