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羽16岁之前觉得高中应该像小说那样,要么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要么来一次拼尽全力的逆袭,可惜后来的18岁只给了她一场平凡的雨。“选什么?
”“物化生吧,我想试试,但听说分班是按照成绩的。成绩够高才能进物化生的班,
我担心自己分不够啊……”“你肯定够,我学不了理科这东西,我肯定选文科。
”高一结束的时候,林梦羽在怀疑和期待间选了纯理科,也和自己的朋友易妤淑分开了。
那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易淑妤送了一杯奶茶给林梦羽。“你这么优秀还漂亮,
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不能忘记我啊!”“不会,你在对面楼我也去找你。
”林梦羽总是轻易地给出承诺,却很少真的做到。高二开学的新班级,就像一年前一样陌生。
林梦羽一直害怕新的环境,害怕见到新的人,但有时她又渴望去认识新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梦羽第一次走出温室,去抚摸外面的风,
没想到风也是第一次触碰温室的花朵。“顾佳一,佳期如梦的佳,数字一。”“林梦羽,
佳期如梦的梦,羽毛的羽。”选位置的时候,林梦羽拉着顾佳一做了同桌,一直到高三结束,
她们都是同桌。下午领教材的时候,顾佳一也想跟着男生去,她想去玩玩,
林梦羽和她一起搬了书。顾佳一喋喋不休,从自己高一的同桌聊到暑假看的小说。
所以林梦羽对顾佳一的第一印象就是:她好能聊。第二印象是搬书造成的:她人还挺好。
那天发书的时候,林梦羽又对顾佳一产生了第三印象:她爱读书。
拿到什么书顾佳一都会从头到尾看一遍,但林梦羽不知道顾佳一的阅读速度为什么那么快,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但林梦羽对顾佳一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开学第一天给自己讲了一遍《雷雨》,
从主人公凄惨的身世到扭曲的感情最后到雷劈的结局。顾佳一越讲越兴奋,
把复杂的感情和人物关系全都梳理了个遍。“周朴园是个死渣男,骗了侍萍的人和心。
”“周萍和蘩漪在一起过,蘩漪是他爸后娶的。周萍是侍萍的儿子,他后来还爱上了四凤,
四凤是侍萍的女儿,就是他妹妹。”“这是又有小妈文学,又有骨科啊。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周冲就是蘩漪的儿子,后来也喜欢上了四凤。”……“四凤受不了,
在雷雨天跑出去触电身亡,周冲找她也触电而死,周萍自杀了。
结局要么死了要么疯了”顾佳一当时一边说,一边还在纸上画着人物图,标上各种关系。
林梦羽出于礼貌,一直没说“这图画的真丑。”顾佳一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林梦羽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有点刻板印象中的男生。高中的课程密密麻麻,
就算是第一节课,也很少能记住,但高二的第一节语文课,林梦羽一直记得。
那节课在自我介绍,介绍自己名字的意义,介绍兴趣爱好。
林梦羽平生最恨自我介绍和当众演讲,因为她社恐。“我不想讲。”“我也不想讲,
我会社死的。”顾佳一好像慢慢展开了真实的风向,她其实远没有伪装的那般开朗外向。
“顾佳一,反正我在你前面,你不用担心,我先替你丢脸。”“林梦羽,双木林,做梦的梦,
羽毛的羽。我妈妈在怀我的时候,做了个梦飘着满天羽毛,她就决定给我起梦羽二字,
意为梦中的羽毛。平时爱看小说电影,偶尔运动运动。”“你妈妈的梦真神奇!”“没有,
那是我胡说的,我的名字才没有什么意义。”顾佳一没再说话,她可能已经开始紧张了,
毕竟再过三个人就到她了。当然,林梦羽也看见她微微发抖的手了。“顾佳一,
佳期如梦的佳,数字一。我爸妈希望我每天加一再加一,成为不断进步的人。没什么爱好,
就是爱听音乐。”顾佳一在讲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僵硬,听起来偏中性了。而且,
林梦羽又看到她的腿在抖了,还好,声音没抖。“呼!我总算讲完了。”“你名字挺好的啊,
寓意真好!”“骗你的,其实这是我对自己的期望OK?我才没问过我爸妈我名字的由来。
”林梦羽这次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顾佳一和她一对视,也笑了起来。笑声太响,
周围一圈人都围着她俩看。“咱俩有点大病。”“你病得更重,林梦羽。
”温室的花朵因为与风相遇,逐渐放开花瓣,而风的风向也因此改变。顾佳一总是爱读书,
不分场合,只要她拿到一本新书。这是林梦羽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的。
自习课午自习晚自习下课,只要有时间,她就翻出新教材看。
林梦羽无数次在自习时提醒她:“老师说了,自习不准看杂志小说的。”“我就看一会儿,
马上就写作业。”高二那一年,林梦羽见过很多次顾佳一的侧脸。她很乐意写物理题,
草稿打得飞起。但字无比丑。林梦羽很羡慕她的脑子,总是能把那些复杂的电学问题解决。
顾佳一最讨厌语文,每次语文作业都放到最后。家里不算富裕,林梦羽高中就开始住宿了,
顾佳一后来成为了她的舍友。林梦羽在宿舍里一般还要学习,顾佳一在旁边看书。
林梦羽的那束灯光苍白,顾佳一的却是暖黄调的。交织的边界是黑影挡着,
一页书上落着几缕发丝。林梦羽偶尔会带几本书来宿舍,可惜她很少读,
这些书一般是她的催眠读物。后来,这些书都被顾佳一翻了个遍。除了《几何原本》,
顾佳一也拿它当睡眠读物。在宿舍的大多时间,都是齐落雨林梦羽写作业,顾佳一看书,
乔梓瑶捣鼓手机。四个人仿佛活在四个空间,但她们又确实在一个房间。“我先睡了。
”齐落雨每晚在睡觉前都要刷牙,一般11点准时休息。“好,我待会也打算睡了。
”林梦羽作息不规律,只会等困了才睡。她和舍友关系都不错,都会聊上几句。
乔梓瑶会在睡前仔细护肤,然后在床上复习白天的知识。林梦羽一直觉得她很疏离,
和班上的人走得都不算近,更喜欢一个人刷题。高中的节奏很快,
宿舍早上的闹钟一个接着一个,从五点的到六点的,间断地响着。林梦羽起来得最早,
夏天五点就可以爬起来背单词,冬天则要五点半才能缓缓爬出被窝,最后再在桌上眯一会儿,
被冷风一吹才彻底清醒。顾佳一总是踩着六点十五才起,三分钟解决一切。
林梦羽觉得她的头发永远都是歪七扭八,说了许多次,可惜本人毫不在意形象。
但总有几回顾佳一起迟了,只能让准备出发的林梦羽给她带早饭,再到后来,
一直是林梦羽给顾佳一带早饭。“我不要水煮蛋,你帮我带茶鸡蛋,谢谢。
”高二上学期的11月,顾佳一开始吃茶鸡蛋,一直吃到了第二年的1月。
“学校的饭好难吃,我想吃外面的煎饼,饭团,还想吃火锅。”“你想想就好了,
学校的饭真恶心 我天天都快厌世了。”但顾佳一还是带林梦羽吃过几顿好的,
顾佳一的妈妈有几次给她送东西,带过KFC和自个做的菜。林梦羽很少吃KFC,
偶尔几次还是在学校。炸鸡本来也没那么好吃,但顾佳一给她蘸了番茄酱,
酸酸甜甜的炸鸡让林梦羽记了好多年。“咱俩也算过上好日子了,真不错。”“嗯,确实,
比学校好多了。”“下次你要尝尝我爸做的酸菜鱼,好吃得好!等有机会让我妈带过来。
”“那我一定试试!”在学校的日子像坐牢,漫长得如同无期徒刑。但之后回想起来,
那些日子逐渐被模糊了记忆,连带着那种对自由的渴望也变少了。
林梦羽对学校最美的印象就是晚霞。吃完饭,一个人慢慢荡在路上,梧桐叶落在草丛里,
夕阳把它们藏在了阴影之中,只打下金红的光霞,安静地披在人身上。走过三层楼梯,
一拐弯就能见到一片云霞,紫红的天空泛着点金光,慢慢晕染开,水彩变成了油画,
定格于此。那是林梦羽17岁时形容不出的美,是28岁的她找不到的美。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你过来看。”顾佳一很喜欢天空,她跟林梦羽说过,想做摄影师,
想成为天空收藏家。林梦羽没什么梦想,只想赚钱,能够独立生活就好。
顾佳一是一个表面大大咧咧的人,但内里却浪漫敏感。“看月亮,今晚月亮又圆又亮。
”“我这个角度看不到啊……”“出来看得清楚,快点出来!”林梦羽喜欢撑在栏杆上,
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看到那些金黄的酒店灯光,看到地铁驶过道路,看到人来人往。
但林梦羽很少撑在栏杆上,因为走廊常常围着一群男生。或许是青春期的少女心作祟,
林梦羽高中以后就很少和男生说话相处了。顾佳一经常到走廊,来来回回走,为了透气。
林梦羽有时候很羡慕顾佳一的自由,她很少在意别人,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人和物。不过,
顾佳一经常会喊林梦羽出来,或许今天她发现了一只蝴蝶落在墙上,明天发现一只蜜蜂飞过,
又或许她只是在看远处电线上整齐的鸟儿。林梦羽看见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仿佛是蝴蝶扇动翅膀,星光落在水面,脆弱又美丽。顾佳一总在观察世界,林梦羽也在观察。
12月末的时候下了场大雪,在南方的孩子很少见这么大的雪,
哪怕是17岁的孩子也不例外。林梦羽是北方人,见惯了大雪,
所以她并不理解班里嚎叫的同学。虽然顾佳一不嚎叫,但她一下课还是冲了出去。“林梦羽,
好大的雪,好白啊”说着,顾佳一还搓了个大雪球。“废话,雪不是白的还能是灰的不成!
”林梦羽觉得顾佳一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傻了,笑得跟萨摩耶一样,真狗!
顾佳一每次被林梦羽怼的时候都回以眼神杀,狠狠地瞪着那个点。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反而更像狗了。雪停了,路也被扫了,哪怕外面的寒风似刀,体育课该上还是要上。
林梦羽不喜欢体育课,因为她讨厌运动。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运动天赋都到负数了,
连肢体协调都做不到。顾佳一的运动天赋点就比林梦羽好太多,爱打各种球类,
不过她的肢体也不协调。每次想到这,林梦羽就觉得开心不少,有个伴陪她。
毕业后林梦羽才知道顾佳一学了10年舞蹈,怎么可能肢体不协调。
只不过林梦羽当时难过要哭了,她才在形体课上歪歪扭扭陪她,结果一直被误会到毕业。
“操场上我堆了个雪人,我给它戳了两个眼睛,哈哈哈!你刚去玩雪了吗?林梦羽!
”“没有,我是北方人啊!我要是看到你的雪人,我就一脚踹飞!”“呵,
那我一定保护我方雪人直至阵亡。”“你以为你要英勇就义啊!”“这怎么不算呢?
”那天晚饭后,林梦羽去了操场。一片片的雪正在消融,绿叶浅浅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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