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一个初夏的午后,出租屋里没有开空调,闷热得像个蒸笼。我的灵魂飘在天花板上,
冷冷地看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和闪烁的警灯。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
屏幕上是我男友林舟的名字。他还在直播,哭得撕心裂肺,俊朗的脸上满是悲痛。“对不起,
各位,我今天可能要早点下播了。”他哽咽着,眼圈通红,“我的一个……一个临时助理,
想不开自杀了。”弹幕瞬间炸了。天啊!就是前几天被挂的那个私生饭?
她居然真的自杀了?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舟舟不哭!这不关你的事!
是她自己心理变态,爱你爱到走火入魔!就是,这种人死了活该,
省得再来骚扰我们舟舟和月月!林舟看着弹幕,悲伤地摇了摇头,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撇清关系的决绝:“请大家不要这么说,逝者为大。
她只是一个爱慕虚荣、总想走捷径的女孩子,可能是我没能引导好她……都怪我。
”他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姿态谦卑又痛苦,瞬间又引来粉丝们山呼海啸般的心疼。
我冷笑。爱慕虚荣?明明是他求着我买下这个直播间所有的顶级设备。想走捷径?
明明是他靠着我上亿的打赏,才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主播,爬到今天平台一哥的位置。
就在这时,我看到我的助理小陈,一个刚毕业的男生,红着眼眶,
从警察手里接过了我的遗物——那部被我捏得滚烫的手机。他点开屏幕,
看到了林舟那场堪称影帝级别的直播,身体气得发抖。然后,他用我的指纹解锁了手机,
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他登录了我的直播账号,开启了直播。
1我的直播间标题很简单,只有五个字——“我是安然。”这是我的名字。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开了直播,这种诡异的事情瞬间吸引了无数闻讯而来的乐子人,
当然,更多的还是林舟那边涌来看热闹、继续辱骂我的“真爱粉”。哟,诈尸了?
人死了,号没死,这是家属上来要赔偿了?吃相真难看。怎么不说话?
开个直播就为了瞪我们?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家快去看舟舟!舟舟都快哭晕过去了!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小陈的脸没有出现在镜头里,镜头对准的,只是我的手机桌面。
他很瘦,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没有理会弹幕的污言秽语,
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操作着。他点开了这个平台的APP。
我的账号头像是一个默认的灰色小人,名字就是我的本名,“安然”。
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素人账号。直播间的人数在飞速上涨,很快就突破了十万。
各种嘲讽和谩骂像雪花一样密集。小陈的手指顿了顿,然后,
他点向了屏幕右下角的“我的”。接着,是“我的钱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始哭诉,
开始卖惨,开始为我这个“虚荣的临时工”向林舟讨要一个说法,或者一笔赔偿。
林舟的粉丝们已经准备好了键盘,
准备用“穷鬼”“想钱想疯了”“蹭热度”这些词汇把他淹没。然而,
当“我的钱包”页面加载出来的那一刻,整个直播间,那数十万条正在疯狂滚动的弹幕,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秒。两秒。三秒。死一样的寂静。屏幕上,
那个叫做“我的抖币”的栏目后,跟着一串长到几乎让人眼花的数字。
9,884,521,070。九十八亿。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九亿八千八百多万。
过了足足五秒钟,一条颤抖的弹幕才缓缓飘过。我……我眼花了吗?谁来打我一下?
2这条弹幕像是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P图吧?绝对是P的!九十八亿抖币?九个多亿现金?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个临时工能有这么多钱?我知道了!这是平台新出的BUG!肯定是!假的!
大家别信!这是死人的家属想钱想疯了,P图来骗我们!直播间里的人数开始几何级增长,
从十万,到三十万,再到五十万。无数人涌进来,只为亲眼见证这个堪称魔幻的场景。
面对山崩海啸般的质疑,小陈依旧一言不发。他的手指冷静得可怕,
仿佛刚才那个气到发抖的人不是他。他退出了钱包页面。弹幕立刻又嚣张起来。看吧!
心虚了!P的图不敢多放!我就说是假的,还九十八亿,你怎么不说你是玉皇大帝?
然而下一秒,小陈的操作,让所有叫嚣的人再次闭上了嘴。他点开了“充值记录”。
屏幕上,一条条充值信息密密麻麻,几乎刷不到尽头。
2023年10月8日 14:30,
银行卡尾号8866充值100,000,000元。
2024年6月18日 10:15,
银行卡尾号9527充值100,000,000元。
2025年5月20日 22:00,
银行卡尾号1024充值100,000,000元。……每一笔,都是一个亿。
日期从两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昨天。整个直播间彻底失声了。
如果说刚才的余额可能是P图,那这详尽到具体时间的官方充值记录,
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每一个质疑者的脸上。原来,真的有人,会面不改色地,
一次又一次,往一个直播平台里充值上亿元。而这个人,就是刚刚被他们网暴致死,
被林舟定义为“爱慕虚荣的临时工”的我。我的灵魂在天花板上飘着,
看着屏幕上那些惊愕到失语的弹幕,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生前的我,只是想用这些钱,
为我深爱的人铺一条通往梦想的星光大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冰冷的数字,
会成为我死后为自己正名的唯一证据。小陈的手指,缓缓移向了下一个选项。
那是一个比“充值记录”更具杀伤力的按钮。“送礼记录”。
3.点开“送礼记录”的那一瞬间,整个直播平台的服务器都仿佛卡顿了一下。
加载的圆圈转了足足十几秒,才终于显示出内容。那是一份长到令人绝望的名单。
排在最上面的,是这个平台所有耳熟能详的头部主播。
x 5000送给 “电竞魔王K” 至尊权杖 x 8000……每一个礼物后面,
都跟着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这些主播,每一个都是平台里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的粉丝遍布全网。此刻,这些主播的粉丝们,全都涌进了我的直播间,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打赏清单。这……这不是我们李哥榜一的那个神秘大佬吗?
苏苏的榜一神豪!原来就是她?我靠,K神直播的时候提过一嘴,
说有个不留名的粉丝支持了他两年,难道就是……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像病毒一样在弹幕里扩散开来。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打赏,
用的全都是一个名字……小陈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点开了送礼人的ID。那个ID只有三个字。匿名用户这个名字,
对于所有混迹于这个直播平台的人来说,如雷贯耳。这是一个传说。一个从不露面,
从不说话,却用金钱堆砌起无数主播梦想的神秘神豪。有人说他是某个低调的富二代,
有人说他是一个投资公司的老板,甚至有人说这是一个洗钱的账号。
无数主播想尽办法想联系上这位“匿名用户”,想抱上这条金大腿,却都无功而返。
他就像一个都市传说,存在于所有人的想象里。而今天,这个传说,被揭开了。传说,
就是我。一个刚刚被网暴自杀,被男友污蔑为“临时工”的,普通女孩,安然。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敬畏和恐惧。所以……我们网暴死的,
是全平台最大的神豪?我的妈呀……我前天还私信骂她了,
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我昨天还在林舟的粉丝群里,
我现在手脚冰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迟来的道歉,
像廉价的纸钱,在屏幕上纷飞。我冷漠地看着。如果今天,小陈没有登录我的账号,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那么我的死亡,
是不是就真的成了他们口中“心理素质差”的笑话?我的清白,难道只能用金钱来证明吗?
小陈的手指没有停。他打开了搜索框。在无数人屏息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
输入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林舟。4.当林舟的名字被输入搜索框,点击确认后,
屏幕上跳出的打赏记录,让整个互联网都为之窒息。不同于给其他主播的打赏,
这里没有一行行罗列的清单。只有一个简洁到冷酷的汇总。
“主播林舟” 礼物总价值:1,254,300,000 抖币十二亿五千四百三十万。
折合人民币,一亿两千五百多万。这个数字,像一颗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林舟的直播间,就在此刻,卡成了PPT。无数人从我的直播间涌过去,
带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想要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的反应。我看到,
林舟那张原本挂着悲痛的脸,在看到我直播间热度爆炸性登顶的那一刻,已经变得僵硬。
当他的助理慌慌张张地把我的直播内容给他看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
“这绝对是假的!是P的!”他的粉丝们还在徒劳地为他辩解。肯定是P的!
舟舟这么努力,怎么可能是靠女人!就是!我们舟舟是靠才华走到今天的!
安然的家属太恶毒了!人死了还要P图来陷害我们舟舟!然而,他们的辩解,
在小陈接下来的动作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小陈退出了打赏记录,
点开了我手机里的一个加密相册。密码,是林舟的生日。相册里,存放着成百上千张截图。
第一张,是我和林舟的聊天记录。时间是两年前。林舟:然然,我的直播设备太差了,
总是卡,观众都跑光了。那个索尼的专业摄像头,再加上配套的声卡,一套要好几万,
我……我真的买不起。我:没事,我来想办法。你专心直播就好。紧接着,
是一张银行转账截图。十万。第二张截图。林舟:然然,对不起,我今天PK又输了,
输得好惨。对面的大哥太猛了,我连一个嘉年华都看不到。粉丝都笑我。我:别难过,
下次不会了。紧接着,是一张抖币充值截图。一百万。第三张截图。林舟:然然,
我想租个好点的房子做直播间,现在的出租屋太破了,隔音也不好。可是我看中的那个,
一个月要三万块钱……我:地址发我。紧接着,是一份购房合同的电子版。
房主的名字,赫然是林舟。而付款人,是我。……一张又一张的截图,像一部冰冷的纪录片,
清晰地记录了林舟是如何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步步,心安理得地,用我的钱,
包装自己,堆砌人气,最终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主播。他吃的,穿的,用的,住的,
他直播间里那套价值百万的设备,他口中“自己奋斗买下”的江景大平层,
他那辆“省吃俭用分期付款”的保时捷。全都是我买的。而他回报我的,是什么呢?
是一句轻飘飘的,“爱慕虚荣的临时工”。是一场让我万劫不复的,精心策划的网暴。
是我的死亡。5.“不!这些都是伪造的!是她P的图!
”林舟在自己的直播间里疯狂地咆哮,他状若疯魔,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儒雅和深情。
“她就是个疯子!她一直缠着我!这些都是她为了得到我,伪造出来陷害我的!
”他的新女友,那个被粉丝们称为“月月”的清纯玉女,
也在一旁梨花带雨地帮腔:“舟哥哥说的没错,安然她……她精神一直不太正常,
之前还跟踪我,给我寄恐吓信……我们才是受害者啊!”他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试图把一盆脏水,泼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可他们低估了小陈。也低估了我为这段感情,
保留了多少证据。小陈划开了下一张截图。那是林舟和江月月的聊天记录。江月月:舟哥,
那个叫安然的傻子今天又给你打了一千万啊?她可真是你的提款机。林舟:没办法,
谁让她犯贱呢?不过也快了,等下个月平台年度盛典结束,我就把她踹了。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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