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总觉得那些画面像有些模糊,可每次想起,
后颈的汗毛还是会唰地竖起来。有些事记不清细节也好,
但我总觉得该写下来——人活一辈子,总得有点怕的东西,这不是胆小,是对天地的敬畏。
毕竟老话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年我八岁,是家里唯一的小子。我爹孔德华是个老中医,
药箱上的铜锁都磨得发亮,据说是祖传的。
他总爱摸着我的头说:“咱是孔子第七十七代传人,到你这,就是第七十八代了。
”我叫孔然,名字是他取的,说是“安然”的意思,可后来我总觉得,这两个字有其他深意。
我们村在东北,叫沟帮子乡土家窑村,听老人们说早年是烧窑的,村里的土都是暗红色,
冬天一盖雪,红黑相间的,看着多少有点瘆人。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
平时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狗叫,谁家有事喊一嗓子,半个村都能来帮忙。
我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据说祖上还给嘉庆帝当过御医,这事儿他从不对外说,
只在喝多了的时候跟我妈提过两句。那时候我总以为,我长大了也会背起那个药箱,
直到那件事之后,这个念头就像被冻住的河,再也没流动过,走上了我自己都想不到的道路。
那天凌晨刚过四点,天还陷在灰蓝色的混沌里,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棉絮似的雪片砸在窗纸上,沙沙响得让人心里发慌。突然,
“嘭嘭——”两声巨响撞在门板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框拆下来。“孔大夫!孔大夫!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裹着寒风钻进来,带着哭腔的沙哑,“我妈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再晚就……”我爹几乎是弹起来的,棉袄都穿反了一只袖子,抓起药箱就往门口冲。
那药箱看着不大,却总像装着千斤重的东西,他背了一辈子,那天却显得格外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我赶紧往被子里缩,鼻尖都冻得发麻。
我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对我妈说:“看好小然。
”然后他就消失在风雪里了。风灌进来的瞬间,我所有的困意都被吹跑了。趴在窗台上看,
我爹的背影很快被雪吞没,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我心里直犯嘀咕:看好我?
我就在床上躺着,能出什么事?看好我做什么?说起来也怪,我长到八岁,从没见过死人。
村里谁家办白事,玩伴们总会来炫耀:“可热闹了!还管饭,还给小孩发水果糖!
”我听得眼馋,可我爹妈连自家亲戚的葬礼都不让我去。六岁那年大舅得肝癌去世了,
我被反锁在家里,我从后窗跳了出去,想偷偷去看看,刚翻过院墙,
就撞见回来拿东西的我妈。她手里攥着笤帚疙瘩,一下下抽在我屁股上,疼得我直打滚,
可她嘴里只重复一句话:“让你不长记性,让你不长记性,你给我记住了不该看的别看!
”正对着天花板发呆,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我吓得一哆嗦,
转头就看见我爹站在门口——狗皮帽子上结着冰碴,睫毛上挂着白霜,
像个从雪堆里挖出来的人。他拿起墙角的笤帚,一下下扫着身上的雪,鞋底子蹭在地上,
发出“咯吱”的声响。雪沫子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在青砖上积出一小滩,
看着有点凉。他掸了掸帽子,声音有点哑:“付家老太太走了。我要替家和大哥去趟镇上,
买点出殡用的东西。你起来给小然弄点吃的,完了也去搭把手吧。乡里乡亲的,这时候缺人。
”提起付家,在咱们这一带老辈人里几乎没人不知道。早年间,
付家可是实打实的“地主家”,家底厚实得很——就说我家现在侍弄的这几亩良田,
往前数几十年,都归付家管着。付家老太太更有说头,是当年地主付万一的第七房太太,
为人霸道强势,得理不饶人,以前没少欺负长工。虽说如今日子清淡了,
但偶尔见她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神里还能看出点过去的样子。听我爷说过,
付万一是在当年批斗地主那阵没的。他小儿子叫付家和,就因为生在地主家,成分不好,
年轻时一直没人愿意嫁。直到四十岁,才娶了邻村一个腿有点不方便叫叶兰的女子。
婚后两口子日子过得俭省,却也踏实,后来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大的叫付兴业,
小的叫付振业。这俩小子跟我同岁,性子敞亮,
是我小时候为数不多能凑到一块儿掏鸟窝、摸鱼虾的玩伴。爸爸走后,妈妈起来给我做早饭。
铁锅烧得滚烫,酸菜的酸香混着猪肉的油香飘出来——是我最爱吃的酸菜炒猪肉,
妈妈往我碗里多拨了两大勺,自己没怎么动筷子,扒拉两口就放下碗,说要去老付家帮忙,
匆匆忙忙出了门。或许是上次我偷偷溜出去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妈妈记着这事,
今天没像往常那样把我锁在屋里。可我心里头总痒痒。外面肯定热闹,
不然爸妈不会走得那么急。我坐在炕沿上扒拉着碗底,心里打着小算盘:就去看一眼,
瞅个新鲜,等爸妈还没留意,我就溜回来,准保没人发现。谁能想到,
就是这个没经脑子的决定,后来差点让我再也没法回来。吃过早饭,戴上棉帽子,
踮着脚推开院门。冷风“呼”地灌进来,我缩了缩脖子——今天的雪比往几天都大,
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儿往下落,眼瞅着就要把田地都盖严实了。老付家在我家东边,
隔着一里多地。我顺着门前的路往东走,雪地里印着几趟稀疏的脚印,
一看就是爸妈留下的——脚印踩得深,边缘还沾着新雪,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能看出他们走时心里头火急火燎的。我不敢踩新雪,怕留下脚印被发现,
就小心翼翼地跟着爸妈的脚印往前走。脚刚落进印子里,雪就没到了脚踝,
冰凉的雪沫子顺着鞋口往里钻,我却顾不上这些,只顾着盯着前头那抹朦胧的屋影,
心里盼着能快点看到热闹。离老付家还有几十米远,
就听见一阵哭喊声顺着风飘过来——“我的娘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哟!”“我的大娘啊,
往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啊!”那哭声又急又沉,连空气都跟着发闷。
我扒开路边半人高的柴火垛探出头,一眼就瞧见了院子外头乌泱泱的人。
男人们都披着粗麻孝衣,头上裹着白孝布,手里拎着根削得光滑的柳树棒,
棒头缠着几张白纸,风一吹就簌簌打颤——那是孝子们。走在最前头的是付家和,
背驼得像张弓,哭一声就往地上跺一下脚,麻鞋上沾满了雪泥。他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孩子,
正是付兴业和付振业,俩人身子骨还没长开,穿着不合身的孝衣,肩膀一抽一抽的,
眼泪把冻红的脸蛋冲出两道印子,时不时的用手摸着脸蛋。女眷们跟在后面,
从头到脚一身白,头巾垂到胸口,有人用手帕捂着脸,有人干脆蹲在雪地里拍着大腿哭,
嗓子都喊哑了,真真是昏天黑地。这一长串披麻戴孝的人,像一条白花花的长龙,
在雪地里慢慢挪动着,是在等远处赶来吊孝的亲戚。新到的亲戚会先到主家那里领一块白布,
有的系在头上,有的搭在胳膊上,默不作声地插进队伍里。雪还在下,落在孝衣上,
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白,没人顾得上拍。我在柴火垛后面蹲了半个多小时,
眼看着主家接了五六波人,无非是磕头、递孝布、跟着哭两声,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眼睛盯着雪地里的人影看久了,大腿酸得发疼,我直起身靠在冻得硬邦邦的篱笆墙上,
心里直打退堂鼓:还是回家吧,炕头可比这暖和多了。貌似也没啥看头。
可就在我抬脚要走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大总管的吆喝声,
那嗓门亮得能穿透雪幕:“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四叩头——!
”这是要起棺了!我赶紧又缩回头。就见十几个精壮的青年搓了搓冻僵的手,
围着堂屋门口的棺材站成一圈,有人喊了声“起”,棺材就被稳稳地抬了起来。也就在这时,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棺材前的供桌——黑白遗像摆在正中间,相框边缘还缠着黑布。
遗像旁边的条凳上,竟坐着个老太太。她穿一身深蓝色的唐装,袖口磨得发亮,
两条腿翘着二郎腿,脚尖快碰到地上的雪了。左手慢悠悠地托着个铜烟袋锅子,
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了一下,她吸了口,再缓缓吐出个淡青色的烟圈,烟圈飘到雪地里,
没一会儿就散了。我心里直犯嘀咕:这老太太是谁?人家家里办丧事,她倒好,
在这儿跷着腿抽烟,就不怕主家嫌她碍事?正想着,实在没什么看头了,
我转身扒拉柴火垛要往外走。可刚挪了半步,就感觉一道目光钉在了我背上。
我猛地回头——那穿唐装的老太太,正盯着我看!那哪是眼睛啊?俩眼珠子黑沉沉的,
黑得发亮,一点白眼仁都没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勾勾地瞅着我,
看得人后脖颈子发麻。我“嘶”地吸了口冷气,浑身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
鸡皮疙瘩顺着胳膊往下掉。“嘿嘿嘿……”她忽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声像破风箱在拉,
又哑又涩。我这才看清她的牙——黄得像老玉米,门牙缺了两颗,两边的槽牙也豁着缝,
一看就是抽了一辈子烟的模样。“妈呀!”我吓得魂都飞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老太太不对劲,根本不像活人!我转身就要跑,
可双脚像被冻在了雪地里,怎么拔都拔不动。周围的哭喊声、脚步声突然没了,
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听不见,时间好像被冻住了似的。老太太慢悠悠地站起身,
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她走在雪地里,脚底下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小娃娃,”她开口了,
声音像两块砂纸在互相摩擦,刮得我耳膜生疼,“你能看见我,说明咱有缘。跟我走吧。
”那声音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往我骨头缝里钻。我感觉眼珠子都要被那股劲吸得突出来了,
喉咙里像堵着团雪,想喊都喊不出声。周围的人影、哭声、漫天飞雪,
突然像被泼了层清水的墨画,一点点晕开、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
老太太那砂纸似的“跟我走”,却像钉子一样钉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这孩子怎么了?
”有人发现了我,声音里带着惊惶,“是孔郎中家的小然啊!”“快喊秀娥!秀娥在哪儿?
”下一秒,一双带着寒气却格外熟悉的手把我抱了起来。是我娘张秀娥,
她刚从人群里挤过来,头发上还沾着雪粒,怀里的棉袄被她跑得出了汗,湿乎乎地贴在身上。
她把我搂得紧紧的,胳膊都在抖,一遍遍地晃着我:“小然!小然!你看看娘,你别吓唬娘,
你怎么了啊?”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摸我的脸,可眼皮沉得像黏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
“这孩子脸涨得跟紫茄子似的,喘气都费劲,不对劲!”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是村里的马爷爷,他见多识广,此刻眉头拧成了疙瘩,“怕不是中邪了!快,
赶紧去把关先生请来!”“咋回事?”又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冲过来,是我爸。
他刚从镇上赶回来,他浑身的雪也顾不上清理,棉鞋上全是泥雪,帽子歪在一边,
看到我在娘怀里耷拉着脑袋,脸“唰”地白了,一把攥住我娘的胳膊。马爷爷叹了口气,
往老付家院子里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看这样子是中邪了。
今天是付家老太太出殡……难道是她老人家不甘心?”我意识像飘在云里,晕乎乎的,
可周围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娘的哭声、爸的粗气、马爷爷的低语,
都像隔着层水传进耳朵里。“嘶——”我爸突然伸手按在我颈后,
指尖带着他常年抓药的草药味。他指尖用力,我后颈一阵酸胀,
他又急又稳地说:“青筋都鼓起来了,是中邪了。关先生去请了吗?”“刚让二柱跑着去了!
”马爷爷应道。爸没再说话,另一只手摸到我虎口,用拇指使劲掐了两下。那一下又酸又麻,
他凑近我耳边,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小然,醒醒,跟爸回家了。”他虽不是什么出马仙人,
但好歹开了半辈子药铺,见的怪病邪症也不少。被他这么一掐一喊,
我感觉像有股暖流淌进心里,刚才被那老太太盯着的寒意散了些,没那么难受了。
我想睁开眼看看他,可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关先生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我感觉周围的人往两边退了退,一阵特别的香味飘了过来——不是药味,
也不是烟火气,有点像晒干的艾草混着松针,清清爽爽的,闻着心里就安定了些。
有人扶着个老者走过来。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他的样子:约莫七十来岁,
下巴颏上留着一缕山羊胡,雪白雪白的。人长得清瘦,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
可那双眼睛亮得很,一点都不浑浊。他走到我跟前时,带起一阵极淡的寒意。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先垂眸看了我一眼,清透里带着点沉甸甸的审视,
让我后颈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爸爸攥着我胳膊的手松了松,脸上总算挤出点笑意,
“关先生,您可算来了。”他往我这边偏了偏头,声音压得低了些,
“这孩子偷偷跑出来看付家葬礼,我看怕是被付老太太缠上了,您可得救救他。
”关先生没立刻应声,只对着爸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越过我,
落在不远处付老太太的葬礼上:临时搭的灵棚在风裡晃悠,白幡被吹得猎猎作响,
明明围了些吊唁的人,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死了就该安安分分走黄泉路。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死而不甘,还敢附在孩子身上作祟,
波及生灵——我看你真是白活了这一辈子。”说完他转回头看我,
又对爸爸拱手作了个揖:“孔郎中尽管放心。今天我既然来了,她就翻不起半分浪花。
”话音刚落,他从棉袍兜裡掏出三支细长的香。火柴“嚓”地一声亮起,点燃三炷香。
他把香稳稳插在我脚前的雪地上,香根没入积雪的瞬间,我听见脚下传来极轻的“滋”声。
“付杨氏,”他对着灵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今天捻香三支,是给你留体面。识相的就好自为之,知难而退——再纠缠不休,
休怪我不留情面。”话音落时,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在我额头上拍了一下。
那一下像是有股力道顺着天灵盖往下钻,我浑身猛地一颤,耳朵裡“嗡”地响起一阵鸣响,
连带着灵魂都像被人攥住晃了晃。他又拍第二下时,
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个阴沉沉的影子正扒着我后心,
被这股力道震得趔趄了一下;第三下落下时,那影子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
雪地上的三支香正以截然不同的速度燃烧着:最左边的那支烧得最快,
火星簌簌往下掉灰;中间的那支不紧不慢,烟也直挺挺地往上飘;最右边的却烧得极慢,
香头的火光是幽蓝色的,连烟都打着旋儿。而我的困意正一点点往后退,
呼吸也开始变得顺畅,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被香火气逼得连连后撤,
原本压在我胸口的重感、耳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都跟着淡了下去。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停在几步外,带着怨怼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却再不敢往前挪半分。
关先生的目光先落在供桌前那几炷燃得正旺的香上——香火明明灭灭间,
竟顺着香灰堆积的弧度形成了阶梯状的燃烧痕迹,沉声道:“这是步步为营的阵仗。
付老太执念到这份上,非带这孩子走不可……这孩子身上,定然有特别之处。”话音刚落,
他转头看向我。那目光像是带着穿透力,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数秒,
忽然眸光一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是天生的四阴童子。难怪她会盯上你。
”话音里带着恍然大悟,可眼底却迅速漫上一层冷意。“先前好言相劝,是给你留体面。
”关先生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扫向停在堂屋中央的殷红棺材,“真当关某人没手段治你?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柄约莫一尺长的小剑,剑身红得像浸过血,又泛着朱砂特有的哑光。
养妹诬陷我伪造酒店房卡张鸿杨露_《养妹诬陷我伪造酒店房卡》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顾景深林晚晚(首长老公要假离婚,我拿房产证走)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首长老公要假离婚,我拿房产证走完整版免费在线阅读
第一次去男友家,被拉到车祸现场周堔周堔小说完整版_热门好看小说第一次去男友家,被拉到车祸现场(周堔周堔)
我,豪门真千金,直播打假假千金程瑾林沫完整版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我,豪门真千金,直播打假假千金(程瑾林沫)
顶级校花和屌丝男友的游戏(陈宇简柠)全本完结小说_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顶级校花和屌丝男友的游戏(陈宇简柠)
《记忆编码重生之钥》苏雅林辰已完结小说_记忆编码重生之钥(苏雅林辰)经典小说
冒充豪门总裁老婆后我真嫁了(陆总陆衍)免费阅读_热门的小说冒充豪门总裁老婆后我真嫁了陆总陆衍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陈雅林修远最新完本小说_免费小说大全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陈雅林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