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似的砸在青石板路上,老城区的排水系统早顶不住这连绵三天的瓢泼,积水顺着巷口的石阶往下淌,在路灯下泛着浑浊的光。沈砚的警车刚拐进钟表巷,雨刮器就彻底失效了,挡风玻璃上糊着一层白茫茫的水幕。
“沈队,就是这儿。” 副驾驶的小李指着巷尾那栋挂着 “慎记钟表行” 木牌的老楼,昏黄的灯透过积雾的玻璃窗,在雨里晃得像只垂死的眼睛。
沈砚推开车门,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警服外套。她抬手抹了把脸,左手腕上的机械表在雨里闪了下光 —— 这是恩师留给她的遗物,表针永远比标准时间**分钟,恩师说 “查案要比时间快一步”。
巷口站着个瘦高的年轻人,浑身湿透,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正是报案人阿武。看见警车,他身子明显抖了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是刑警队沈砚。” 沈砚走到他面前,声音被雨声割得支离破碎,“你报的案?死者是你师父周慎?”
阿武猛点头,喉结滚了半天才能出声:“是… 是师父… 我… 我刚才来送宵夜,门从里面锁死了,喊半天没人应… 窗户也反锁着…” 他抬手往二楼指,“我爬梯子从气窗看… 师父趴在工作台上… 一动不动…”
沈砚抬头看那栋两层小楼,青砖墙上爬满潮湿的藤蔓,二楼工作室的窗户确实从里面扣着,玻璃上蒙着水汽,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密密麻麻的钟表。老城区的房子都这样,木门是老式插销锁,从外面根本锁不上。
“破门。” 沈砚对身后的警员打了个手势,目光扫过门楣上挂着的褪色木牌,“慎记钟表行” 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卷了毛边。
撞门的闷响在雨夜里格外刺耳,三次撞击后,老旧的木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混杂着机油、铜锈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雨腥气绞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
一楼是待客区,柜台里摆着各式钟表,挂钟、怀表、座钟的滴答声在寂静里重叠,却奇异地透着死寂。沈砚踩过积水的地板,楼梯在脚下发出 “咯吱” 的呻吟,二楼工作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的瞬间,沈砚的目光就钉在了靠窗的工作台上。周慎趴在散落着齿轮和发条的木桌上,后背插着一把老式修表刀,深色的血渍在蓝布衫上晕开,像朵诡异的花。
而工作台旁的落地座钟,指针赫然停在 22:17。
“保护现场,通知法医。” 沈砚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表。她注意到座钟的玻璃罩上有层薄灰,却在边缘有个新鲜的指印,像是不久前被人碰过。
阿武被警员拦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工作台:“师父… 下午还教我修发条… 说这只老座钟快修好了… 怎么会…”
沈砚没接话,目光扫过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窗户插销扣得死死的,锁孔里没有撬动痕迹,墙角的工具柜门半开着,各式修表工具码得整整齐齐 —— 除了最上层少了一把修表刀,尺寸正好和死者背上的凶器吻合。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沈砚走到停摆的座钟前,轻轻掀开玻璃罩,齿轮咬合处卡着一小片碎布,不是周慎身上的蓝布衫料子。
“阿武,” 沈砚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你最后见你师父是什么时候?”
阿武的肩膀猛地一缩,声音发飘:“下… 下午五点… 我回家吃饭… 临走时师父说今晚要加班修那只老座钟… 让我不用来送宵夜… 我… 我是担心他才过来的…”
沈砚盯着他湿透的裤脚,楼梯上的积水是新鲜的,但阿武的鞋底却沾着些许干燥的铜屑 —— 只有长时间站在工作台前才会沾上的那种。她没戳破,只是弯腰凑近座钟,指针停在 22:17,钟摆却歪向一边,明显被动过手脚。
“这钟什么时候停的?” 沈砚问。
“不… 不知道…” 阿武的声音更低了,“师父说这是民国时期的古董钟,修了快一个月了… 说里面藏着… 藏着秘密…”
秘密?沈砚的指尖碰到冰冷的钟壳,忽然想起恩师临终前说的话:“老城区那起钟表匠自杀案,不对劲… 那只停摆的钟有问题…”
雨夜里,座钟的指针像凝固的时间,而死者背后的修表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沈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 —— 二十年前未散的冤气,正随着这场暴雨,慢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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