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所有闺秀都在争奇斗艳。我躲在角落狂炫御膳房新出的八宝酥。
皇后点名让我表演才艺。我两眼一闭当场装晕。
醒来发现京城都在传:沈家嫡女宁死不嫁太子!皇后气得掀桌:“本宫何时说过要她当儿媳?
”太子连夜送来退婚书:“孤绝不夺人所爱!”皇帝拍案叫绝:“此女性情刚烈,
当配朕的皇弟!”我攥着赐婚圣旨眼前发黑。——那位传说中“活阎王”的九皇叔,
此刻正对我笑得意味深长。---桂花糕的甜香,是沈如意在宫宴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缩在紫檀嵌螺钿的宽大圈椅深处,身体几乎要陷进那柔软的天鹅绒靠垫里,
恨不得当场融化成地上铺陈的金砖。面前描金白玉盘里的八宝酥,小巧玲珑,
层层酥皮薄如蝉翼,
透出里面蜜渍的莲子、冬瓜糖、松仁、核桃碎……每一层都裹着晶莹的糖浆,
在满殿通明的烛火下流淌着诱人的蜜色光泽。真香啊。沈如意满足地眯起眼,
小心翼翼地又捻起一块,
目光都聚焦在殿中那位正将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得缠绵悱恻、余音绕梁的柳家千金身上时,
迅速低头,飞快地将点心塞进嘴里。酥皮在舌尖轻盈地碎裂,甜腻的蜜意瞬间弥漫开来,
几乎要让她幸福地喟叹出声。什么太子选妃,什么世家贵女的明争暗斗,
什么一步登天的青云路……关她沈如意什么事?她的人生信条,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
能躺着绝不坐着。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她只想当一条晒着太阳、偶尔翻个身的咸鱼。
这宫里的点心,就是她此刻苟且偷安的最佳慰藉。然而,命运的扫帚星,
总爱精准地砸向那些只想安静啃点心的脑袋。“……沈家小姐?”那声音不大,
甚至带着点惯常的雍容温和,却像一道冰冷的银针,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如意用点心堆砌起来的安宁堡垒。她咀嚼的动作猛地僵住,
腮帮子还鼓囊囊的,像只骤然受惊、仓惶藏食的松鼠。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嗖”地窜上天灵盖。三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淬了冰的探针,
同时精准地锁定了她。一道来自上首凤座,是皇后娘娘带着审视意味的打量,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层层叠叠的锦绣宫装,看清她此刻点心渣子都快掉出来的狼狈。
一道来自皇后身侧,那位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太子殿下萧景明,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看戏般的兴味,仿佛她是什么新奇的玩物。
最后一道……沈如意眼角的余光艰难地扫过去,心脏又是一沉。来自大殿右侧最上首,
那位素来深居简出、威名赫赫的九皇叔——萧珩。他并未刻意看向这边,
只是随意地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但那周身散发出的、渊渟岳峙般的无形威压,
却比任何直接的注视都更让她头皮发麻。整个琼华殿,落针可闻。
方才柳小姐那余音袅袅的琴声带来的最后一丝回响也彻底消散了,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的目光,或好奇,或嫉妒,或幸灾乐祸,
都齐刷刷地汇聚到角落这个恨不得缩进椅子缝隙里的身影上。“本宫听闻,
沈家小姐亦是才情不俗。”皇后雍容华贵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沈如意紧绷的神经上,“今日良辰,何不也展露一二,
为陛下与本宫助兴?”嗡——沈如意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助兴?
助什么兴?她除了能精准分辨出御膳房每日点心的细微差别,还能展露什么?跳舞?
她唯一的“舞姿”就是在自己闺房里被门槛绊倒时的趔趄。弹琴?
她拨弄过的唯一琴弦是自家厨房挂腊肉的麻绳。作诗?她绞尽脑汁憋出来的,
大概只有“今日点心真好吃,明天还想吃更多”……太子萧景明那饶有兴味的眼神,
皇后娘娘那不容置疑的审视,
还有那位九皇叔……沈如意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这无形的压力挤出窍了。不行!绝对不行!
上去表演,那就是公开处刑!从此“沈家草包”的大名将响彻京城,
说不定还会被御史参一个“御前失仪,有辱门楣”!怎么办?电光石火间,
一个堪称胆大包天、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被点心噎住后灵光一闪的求生欲,猛地攫住了她。
沈如意甚至来不及细想这个念头的后果,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理智。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点心呛到的气音。下一秒,
在满殿权贵惊愕的注视下,在皇后娘娘微微蹙起的眉头前,
在太子萧景明瞬间瞪大的眼睛里——沈家嫡女沈如意,这位据说“才情不俗”的闺秀,
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她整个人极其精准地、毫无缓冲地、重重地,
从那张宽大的紫檀圈椅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
结结实实地栽倒在冰凉光滑、能映出人影的金砖地上。力道之大,
连她鬓边一支精致的点翠步摇都被震得飞了出去,叮铃当啷滚出老远。整个琼华殿,
彻底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沈如意,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努力装出来的,
像一尊被随意丢弃的玉美人,安静地躺在地上。一片八宝酥的酥皮碎屑,
还顽强地粘在她微微鼓起的嘴角,在辉煌的灯火下,闪着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刺眼的油光。
一片死寂之后,琼华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炸开了锅!“天爷!
” 不知是哪位夫人短促地惊呼出声,又立刻死死捂住了嘴。“沈小姐?!
”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最先反应过来,几个手脚麻利的立刻就要扑上来搀扶。“且慢!
” 一个略显苍老却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是太医院的院判陈大人。他排开众人,快步上前,
蹲下身,两根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精准地搭上了沈如意的手腕。
满殿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根手指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沈如意紧闭着眼,
感觉自己的脉搏在陈院判指尖下狂跳如擂鼓。完了完了完了……这老狐狸不会真摸出什么吧?
她努力放缓呼吸,把全身的力气都卸掉,心里疯狂祈祷各路神仙:让我晕得真一点!
再真一点!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陈院判收回了手,
缓缓站起身,对着上首的皇帝和皇后,神色凝重地拱手:“启禀陛下,娘娘。
沈小姐脉象虚浮,气血有瞬间逆冲之象,此乃……心绪激荡过度,一时神思不守所致。
需静卧调养,切忌再受惊扰。”“心绪激荡过度?
” 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凤目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沈如意,
又掠过自己儿子萧景明那张写满了无辜和茫然的脸,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了几分。
她从未明言,也未曾暗示过任何关于太子妃人选的决定,尤其对这个沈家女儿,
印象不过是个安静或者说毫无存在感的闺秀罢了。这“激荡”从何而来?“是。
”陈院判垂首,语气笃定,“沈小姐年轻体弱,骤然身处高位瞩目之下,
或有……难以承受之重压。”这个解释,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
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无声的惊涛骇浪。年轻体弱?难以承受重压?
联想到皇后方才那句“助兴”的邀请,
下适才那饶有兴味的目光……无数道目光在皇后、太子和地上那“柔弱”身影之间来回逡巡,
一个惊世骇俗、又似乎顺理成章的猜测,在所有人心中疯狂滋长蔓延开来。——沈家嫡女,
这是宁死也不愿入东宫啊!竟不惜在御前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表明心迹!何等刚烈!何等决绝!
太子萧景明脸上的茫然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和被强行扣上黑锅的憋闷。
他看着地上那个嘴角还沾着点心屑的“刚烈”女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孤何时对她有过半分意思?!沈如意躺在地上,冰冷的金砖寒气透过薄薄的宫装侵入肌肤。
她听到陈院判的话,听到周围那压抑的、充满了各种意味的吸气声,
听到皇后那明显不悦的沉默……心尖儿都在打颤。完了,
这误会好像闹得有点大……不是有点大,是捅破天了!她只是想躲过表演而已啊!老天爷,
现在醒过来解释还来得及吗?会不会被直接拖出去以欺君之罪砍了?她僵硬地躺着,
连眼睫毛都不敢动一下,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拍在砧板上的咸鱼,
只能绝望地等待命运的刀俎落下。沈如意被几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抬回了沈府,
一路昏睡装死到底。然而,她这一“晕”,
却如同在京城这口表面平静的油锅里狠狠泼进了一瓢冰水。“听说了吗?沈家那位大小姐,
为了抗婚太子殿下,在宫宴上当场就晕死过去了!啧啧,真真是刚烈啊!”“可不是!
连陈院判都说了,是心绪激荡过度!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逼迫啊?
”“太子殿下……唉,真没想到……”“嘘!小声点!不过话说回来,
沈小姐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竟有这般胆魄!佩服!”流言如同长了翅膀,
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勋贵圈子的每一个角落,越传越烈,越传越离奇。
沈家小姐“宁死不嫁太子”的“壮举”,被添油加醋,绘声绘色,俨然成了贞洁烈女的典范。
沈府的门槛快被各色打着“探病”旗号、实则打探消息的帖子淹没了。东宫的书房里,
太子萧景明捏着刚送来的线报,脸色铁青。他“啪”地将那张薄薄的纸拍在紫檀书案上,
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跳。“孤夺人所爱?”他气得几乎要笑出来,额角青筋直跳,
“孤连她沈如意是圆是扁都没看清!她倒好,演了一出大戏,把孤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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