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里那架乾隆年间的西洋座钟,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空气瞬间凝滞,连浮尘都悬停在空中。
沈书仪正伏在小翼翼地清理一块乾隆朝宫廷怀表脆弱的珐表蒙。
那一声突兀的、仿佛时间本身被轻响,像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工作室里恒常的静谧。
她捏着细毛刷的手顿在半空,抬头望去。巨大的鎏金珐琅座钟,
华丽的巴洛克卷草纹饰在恒温恒湿的灯光下泛着幽光,钟摆却僵死在垂直的位置,
像被施了定身咒。那根细长的、指向罗马数字“III”的镂金分针,
突兀地定格在一个不属于任何完整时刻的位置,带着一种荒诞的固执。
这钟自打她三年前接手修复部以来,运行得比新出厂的精工表还要精准。此刻的沉寂,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她放下工具,起身走近,指尖在冰冷的玻璃罩上停留片刻,
最终推开了那扇小小的检修门。一股混合着陈年机油、微尘和金属特有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齿轮的迷宫在眼前展开,黄铜的轮齿咬合处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她的目光如同探针,
在那些精密的杠杆、发条和擒纵机构间逡巡。突然,在靠近主传动轮系的核心位置,
一点格格不入的、不属于机械的柔韧金黄,卡在了两枚紧密啮合的齿轮之间。她屏住呼吸,
用尖细的镊子,以修复师特有的、近乎无重力的谨慎,轻轻探入那片金属丛林,
夹住了那点金黄。镊尖传来极其轻微的韧性触感。她缓缓地、屏息凝神地将它抽离出来。
是一片银杏叶。叶片不大,脉络清晰,边缘带着自然的卷曲弧度,
呈现出一种被时间微微烘烤过的、干燥而完整的金黄。它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像一枚来自遥远秋天的书签。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叶脉上那清晰、独特的纹路上时,
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升,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那分叉、延展的路径,
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拓印下来,与她昨夜在台灯下,于那本深蓝色布面日记本扉页上,
近乎无意识地写下的那句——“我想让你看看故宫的银杏。”字迹的走向,墨水的浓淡转折,
每一个微小的弧度与顿挫,都与眼前这片叶子的脉络惊人地、分毫不差地重合!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凉,
几乎要握不住那片轻若无物的叶子。她猛地合拢掌心,仿佛要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不是幻觉。那片叶子真实地躺在她的掌心,
带着金属和灰尘的气息。她几乎是跌撞着冲回自己的工位,颤抖着手拉开抽屉,
抽出那本深蓝色布面日记本。哗啦啦翻到昨夜写下那句话的扉页。
目光在纸页上娟秀的字迹和掌心那片金黄之间疯狂地来回扫视。一模一样。每一个转折,
每一个分叉,甚至那一点因走神而滴落的、微小的墨点晕染开的位置,
都在叶脉上找到了对应的、略显深色的脉络节点。
一股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荒诞与惊悸攫住了她。
工作室里恒温恒湿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稀薄而冰冷。她跌坐在椅子上,背脊紧紧贴着椅背,
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力。目光死死锁住那片叶子,像看着一个来自异次元的密码。
一个模糊的名字,带着古卷的尘埃气息,毫无预兆地浮现在混乱的脑海深处——钦天监,
启明。***混乱驱使着她冲进故宫图书馆深处那迷宫般的库房。
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柱中狂舞,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糨糊和岁月沉淀的独特气味。
巨大的樟木书柜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出幽深的甬道。管理员老张推着吱呀作响的铁梯,
乾隆年间、西洋钟、银杏叶、钦天监……最终停在一个标着“天文历法·乾隆朝”的柜格前。
“喏,就这些了。”老张指着几函薄薄的线装册子,
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小沈,脸色这么差,没事吧?
”沈书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几乎是扑过去捧下那几函用深蓝色布袱包裹的册子。
布袱解开,露出里面纸张发黄变脆、边角磨损的手稿。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
一种奇异的悸动瞬间传来,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爬升。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字迹清癯峻拔,用的是馆阁体,但笔画转折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羁的锋芒,
记录的多是枯燥的星象观测、日食月食推算、节气时刻。她快速翻阅着,心悬在嗓子眼,
直到翻到某一页的末尾。一行与前面工整记录截然不同的小字,
突兀地挤在纸页边缘的空白处,墨色似乎更深,
笔迹带着一种急促的、近乎痉挛的力度:“乾隆三十八年秋,十月既望,夜观天象,
紫微垣帝星光晦,北斗勺柄摇颤,星斗异位,亘古未闻之象。心旌摇荡,如坠深渊迷雾。
然……然竟于星图推演间隙,神思恍惚间,见汝于秋色深处,独立银杏树下,叶落如金雨。
”沈书仪的呼吸骤然停止。乾隆三十八年秋!正是那座西洋座钟被制造、送入宫廷的年份!
“见汝于秋色深处,独立银杏树下……”她喃喃念出最后一句,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铅块砸在心上。那个“汝”字,笔锋拖曳得极长,
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眷恋和无法触及的绝望。她猛地合上册子,紧紧抱在胸前,
仿佛要压住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冰冷的纸张紧贴着单薄的衣衫,
那上面残留的、穿越了二百多年时光的墨迹气息,
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令人战栗的暖意。是他。那个叫启明的钦天监小官。不是错觉,
不是臆想。那片叶子,那行字……两个被浩瀚时空彻底隔绝的孤岛,在某个无法解释的瞬间,
极其短暂地、以完全悖逆物理法则的方式,触碰到了彼此存在的边缘。沈书仪缓缓抬起头,
望向库房那扇布满灰尘的高窗外。深秋的北京,天空是清透的灰蓝。
一株巨大的古银杏树梢在视线尽头探出,金黄的叶片在风中簌簌作响,
如同无数细碎的金箔在燃烧。***一种近乎绝望的狂喜在沈书仪心底炸开,
随即又被更深的、无法逾越的鸿沟所吞没。她在启明的手稿中疯狂搜寻,
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寻找绿洲。终于,在另一册记录异常天象的簿子夹缝里,
发现了一行几乎被蛀虫啃噬殆尽的小字:“……神思交汇处,或可留痕?姑妄试之。
”仿佛黑夜中骤然点亮的一豆烛火。她冲回自己的小公寓,
能找到的、属于她个人印记的东西:日记本、速写本、工作笔记、甚至一张随手涂鸦的便签。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意念,
想象着那个存在于二百多年前、穿着青色官袍、在星图与仪器间凝眉思索的身影。然后,
她颤抖着笔,在日记本崭新的一页上,写下:“你在吗?启明。我是沈书仪。我在……未来。
很远很远的未来。”每一个字落下,都重若千钧。写完后,她几乎是虚脱般靠在椅背上,
死死盯着那页纸,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纸张烧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窗外天色由昏黄转为深蓝,房间里的阴影逐渐浓重。纸页依旧空白,
只有她写下的字迹清晰刺目。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就在这时,
书桌一角,那张她随手画下的、记录钟表馆某个齿轮结构的速写纸,边缘空白处,
极其突兀地、极其缓慢地,洇开了一小团墨迹!那墨色并非纯黑,
带着一种陈年松烟墨特有的青灰调子。墨迹先是混沌的一团,接着,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笔在牵引,开始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延伸、勾勒。最终,
一个模糊却坚韧的、带着明显古体韵味的字,挣扎着显现在纸页上:“在。
”墨痕的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像是书写者在承受着巨大的阻力,每一笔都耗尽心力。
沈书仪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落在书桌上,洇湿了那个小小的“在”字。
她捂住嘴,压抑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指尖却紧紧按住那个墨迹未干的字,
仿佛那是连接着另一个灵魂的脉搏。“启明!”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无形的对话在时空的罅隙里艰难地建立起来,
依赖着那些转瞬即逝、无法预测的“交汇点”。沈书仪感冒发烧,裹着厚厚的毯子昏昏沉沉。
床头柜上摊开着她用来记录症状和服药时间的病历本。意识模糊间,
她仿佛又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在烛光摇曳的案前剧烈咳嗽,单薄的肩背痛苦地弓起。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背。指尖只触碰到冰凉的空气。醒来时,
额头的热度还未退尽,她习惯性地拿起病历本,想记录下体温。
目光落在昨夜记录体温的那一行字下面,瞳孔骤然收缩。一行陌生的、深灰色的墨迹,
如同从纸张纤维深处渗透出来,带着宣纸特有的晕染效果,
清晰地覆盖在她娟秀的现代字迹旁:“宣德八年冬,咳疾甚重,夜不能寐,喉间腥甜。
然思汝在彼世康健,心稍安。”宣德八年?那是明朝!比乾隆朝还要早三百多年!
沈书仪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难道……这种穿越时空的联系,
并非固定在某一个朝代?启明,他存在于更早的过去?
她猛地想起史书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
奇的早逝或“观测天象有误”被贬谪的记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或许和她一样,
被禁锢在一条漫长的时间线上,在不同的历史节点出现又消失,
背负着同一个无法解脱的宿命——感知对方,却永世不得相见。她颤抖着拿起笔,
在病历本的空隙处,用尽全身力气写下:“宣德八年?启明,你到底是谁?在时间里流浪吗?
我害怕……” 然而,墨迹干透,纸页再无回应。那个交汇点,如同风中残烛,熄灭了。
一个月后,沈书仪参与一个商周青铜器特展的筹备工作。一件新入藏的青铜簋,
造型古朴厚重,腹内壁布满了绿锈。她负责清理和初步研究。当她的指尖戴上特制手套,
极其小心地探入簋腹内壁,拂去一片顽固的锈蚀时,
指尖下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异常——不是锈蚀的颗粒感,
而是某种人为刻划的、极其深刻的凹痕!她的心猛地一跳。
借助高倍放大镜和特殊角度的侧光,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辨认着被厚厚铜锈覆盖的铭文。
除了那些常见的、记录作器者功绩和祭祀先祖的族徽与金文,
在器腹最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
刻着四个笔画极其深刻、仿佛带着无限恨意与眷恋的小字:“长毋相忘。
”字体是典型的战国鸟虫篆,华丽而诡谲,但那股穿透两千多年铜锈和时光的绝望与执念,
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启明……” 她失声低唤,
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滴在冰冷的青铜器上,溅开微小的水花。就在那一刻,
她仿佛看到遥远的时间彼端,一个同样孤独的身影,在昏暗的作坊里,用尽最后的力气,
将刻刀狠狠扎进滚烫的青铜胚胎。火光照亮他额角的汗珠和眼中深不见底的悲恸。
那不仅仅是四个字,那是他用生命刻下的血泪控诉,
是对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无法跨越的时间深渊最凄厉的呐喊。联系变得愈发艰难,
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维系一根蛛丝。每一次“交汇”,都伴随着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精神消耗,
仿佛要将彼此的魂魄撕裂一部分,强行塞进那道狭窄的时空裂缝。
沈书仪在日记本上写下:“今日冬至,北京好大的雪。紫禁城的红墙白雪,美得像梦。
你那里冷吗?” 字迹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写完,她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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