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代价雨滴黏在窗玻璃上,汇聚,然后画出扭曲的轨迹。凌晨三点的城市,
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化开,像一幅被打翻的、廉价的油画。
凌辰关掉操作台的最后一盏灯。房间里只剩下主机箱内部那幽蓝色的、如同深海生物般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味道——过热的电子元件、冷掉的速溶咖啡,
还有他自己身上那股两天没洗澡的、淡淡的酸味。他感到一阵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疲惫。
不是困,而是一种被掏空的、灵魂层面的虚弱。他刚刚从一个女人的记忆里爬出来,
那段记忆的主题是“背叛”,充满了尖锐的玻璃碎片和冰冷的香水味。
客户的要求很简单:找到她丈夫藏匿财产的银行账户密码。凌辰找到了。
密码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流产的日期。一个由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纠缠在一起的数字组合。
他把密码发给了客户。五分钟后,他的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足以让他一年不用工作的钱。
代价呢?代价是,现在只要他闭上眼,
就能闻到那股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混合着烟草和绝望的须后水味道。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在签下离婚协议时,笔尖划过纸张那细微的、带着阻力的触感。
他不是在“窃取”记忆,他是在“成为”记忆。每一次。这就是“入梦师”的诅咒。
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没有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下去。
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短暂地压制住了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那是属于那个女人的,她在看到丈夫和另一个女人走出酒店时,胃里翻涌的感觉。现在,
这感觉成了他的。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图标是黑色漩涡的APP。
这是他的“业务”来源。界面很简单,像一个古老的BBS论坛。
一条新的、被高亮置顶的委托,在最上方闪烁着。
委托人ID:衔尾蛇任务目标:植入任务对象:李泽瑞,
‘天穹资本’创始人任务内容:让他相信,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
是放弃‘天穹资本’的控制权,去环游世界。报酬: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数字。
凌辰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植入”,不是“窃取”。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
难度和风险呈几何级数增长。“窃取”是潜入一座房子,拿走东西,然后离开。而“植入”,
是在房子的地基里,埋下一颗种子,让它自己生根发芽,最终让房主相信,
这颗长出来的大树,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这是最高阶的禁忌。在入梦师的地下世界里,
这被称为“思想钢印”。凌辰本能地想拒绝。他的原则是“只观察,不干涉”。
这是他为自己划下的、防止自己彻底迷失在别人记忆里的最后一道防火墙。
他准备打下“拒绝”两个字。但他的目光,落在了委托人那个ID上。衔尾蛇。
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永恒的循环,无尽的轮回。这个符号,
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
一个他已经很多年不敢去碰触的、长满了黑色苔藓的角落。他没有回复,而是关掉了手机。
他走到窗边,看着这座被雨水浸泡的城市。霓虹灯的倒影在地面上支离破碎,
像无数双睁开又闭上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当“衔尾蛇”出现时,
游戏规则就已经改变了。这不是一次交易。这是一次召唤。第二章:门要进入一个人的梦境,
首先需要一把“钥匙”。“钥匙”不是一个物件,
而是一种强烈的、与目标人物深度绑定的“感官锚点”。它可以是一段旋律,一种气味,
一种味道,甚至是一种独特的触感。凌辰花了三天时间,来寻找李泽瑞的“钥匙”。
他没有用任何高科技手段。他用的,是最原始的、属于人类的方法——观察。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影子,出现在李泽瑞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在李泽瑞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他点一杯同样的、不加糖的美式咖啡,感受那种苦涩的液体如何刺激味蕾。
在李泽瑞常去的私人会所,他隔着一个房间,
闻他身上那昂贵的、由专人调制的雪松木香水的味道。他甚至在拍卖会上,
拍下了李泽瑞曾经收藏过的一幅画的仿制品,
用指尖去感受画布上油彩凝固后形成的、独特的纹理。这些,都不是“钥匙”。这些是伪装,
是外壳。凌辰能感觉到,这些感官体验,都只停留在李泽瑞的“表层意识”里,
像一层厚厚的铠甲,保护着他内心真正的城池。李泽瑞是一个极度自律和封闭的人。
他的生活被一张精确到秒的时间表所控制,他的情感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所隔离。
他像一颗被完美打磨过的、没有一丝裂缝的钻石。直到第四天,凌辰才找到了那条裂缝。
那是在一个儿童福利院的门口。李泽瑞每年都会匿名向这家福利院捐一笔巨款,
这是他唯一不为人知的“慈善”。那天,他没有进去,只是把车停在街对面,摇下车窗,
看着福利院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凌辰看见了。
看见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那只戴着价值百万名表的手,
在不自觉地、用一种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节奏,敲击着方向盘。
那不是任何一种他听过的旋律。那是一种破碎的、犹豫的、仿佛随时会中断的节奏。
凌辰打开了自己微型录音设备上的“声纹识别”功能。设备将那段敲击声转化成了一段音频。
他把音频导入电脑,戴上耳机,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老旧的、漆成绿色的木门。门上有一个残缺的、用粉笔画的太阳。门后,
传来一阵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歌声。是一首童谣。凌辰知道,他找到了“钥匙”。当晚,
他回到了自己的操作间。这个房间没有床,只有一个经过改装的、符合人体工学的躺椅。
躺椅周围,连接着数十条线路,通向一台银色的、像服务器阵列一样的机器。
机器的名字叫“同调器”。凌辰躺了上去,将一个金属头环戴在头上。他深吸一口气,
空气冰冷,带着金属和灰尘的味道。他按下了启动按钮。“同调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操作台上一排排闪烁的蓝色指示灯,
像一片深邃的、正在呼吸的星空。凌辰闭上眼睛,在脑中,
开始播放那段从李泽瑞指尖“翻译”过来的童谣。一遍,两遍,三遍。他的意识开始下沉,
穿过喧嚣的表层思绪,穿过布满逻辑陷阱的浅层梦境,像一个潜水员,
不断地向着更深、更暗、更冷的地方潜去。终于,他看到了那扇绿色的木门。
它就静静地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中,门上那个用粉笔画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凌辰伸出手,
推开了门。门后,不是福利院,也不是任何他想象中的场景。门后,是一片海。一片没有风,
没有浪,如同黑曜石般死寂的、无边无际的海。第三章:黑海这片海,
是李泽瑞的“潜意识基底”。一个人的内心越是压抑和封闭,
他的潜意识基底就越是荒芜和死寂。凌辰见过沙漠,见过废墟,见过冰原。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一片完全“死亡”的海。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温度。
凌辰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只是一团纯粹的意识,漂浮在这片虚无之上。他知道,
这是李泽瑞最深层的防御机制。这片黑海,会吞噬掉任何外来的、带有“目的性”的意识体。
如果你想在这里寻找什么,你就会被“寻找”这个行为本身所产生的涟漪所吸引,
最终沉入海底,被虚无同化。凌辰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漂浮着。他清空自己的所有意图,
不想着“植入”,不想着“任务”,甚至不想着“自己”。他让自己变成这片黑海的一部分,
变成一滴没有思想的、黑色的水。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百年。
终于,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中心,出现了一点变化。一个“岛”浮现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岛,而是一段“记忆碎片”的集合体。
它看起来像一个破旧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儿童房。房间的墙壁上,
贴着泛黄的、画着卡通火箭的墙纸。一张小小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男孩。那个男孩,
就是童年时的李泽瑞。凌辰的意识,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座“记忆之岛”。他像一个幽灵,
穿过墙壁,站在了男孩的床边。男孩闭着眼睛,但没有睡着。他的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转动,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他在做噩梦。凌辰“听”到了他的梦。
那是一个充满了怪物、追逐和坠落的、典型的儿童式噩梦。凌辰没有去干涉那个噩梦。
他知道,噩梦本身,也是一种防御。他要找的,是噩梦的“根源”。他将自己的意识,
调整到与男孩完全相同的“频率”上。然后,他开始“感受”男孩的情绪。
不是噩梦带来的“恐惧”。而是在恐惧之下,更深层的、被掩盖的情绪。
那是一种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渴望什么?凌辰的意识,
像一根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份渴望。然后,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女人的、温柔的、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床上的男孩。紧接着,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那个声音,正在哼唱着那首断断续续的童谣。是他的母亲。
凌辰瞬间明白了。李泽瑞的“钥匙”,不是那首童谣本身。而是他母亲哼唱那首童谣时,
带给他的、那种混杂着“爱”与“渴望”的、独一无二的“感觉”。那份感觉,
就是这片黑色海洋里,唯一的光。也是凌辰将要埋下“种子”的、唯一的土壤。他找到了。
就在凌辰准备撤出的时候,那个躺在床上的、童年的李泽瑞,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
没有孩童的清澈。只有一片和这片海洋一样,死寂的、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看着凌辰,或者说,看着凌辰所在的那个“意识”的方向。然后,他开口了。他的声音,
不是男孩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的、非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你来了。”第四章:守护者凌辰的意识,
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如同实质般的、被冻结的寒意。这不是李泽瑞的意识。这是“守护者”。
在某些意志力极其强大,或经历过特殊精神训练的人的潜意识深处,
会诞生出一种“次级人格”,它的唯一使命,就是守护主人的核心记忆和精神壁垒。
它没有情感,没有欲望,像一个最高效的、二十四小时运转的杀毒软件,
会清除任何它判定为“入侵者”的意识体。凌辰遇到过“守护者”。
它们通常表现为凶猛的野兽,或者手持武器的士兵。
但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守护者”——它直接“寄生”在主人最核心的、童年的记忆碎片上,
伪装成主人最脆弱的样子。这是一种最高明的伪装。因为任何入侵者,
在找到这段核心记忆时,都会本能地放松警惕,认为自己已经到达了最安全的核心。
而那一刻,就是“守护者”发动攻击的时刻。那个“男孩”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所在的那个“记忆之岛”,周围那片死寂的黑海,开始翻涌。
无数黑色的、由纯粹的负面情绪构成的触手,从海底伸出,向着凌辰所在的意识体席卷而来。
凌辰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他知道,在潜意识基底和“守护者”战斗,是最愚蠢的行为。
这等于是在别人的主场,和规则的制定者战斗。他做出了唯一的、正确的选择。
他切断了自己与这层梦境的“同调链接”。一瞬间,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黑暗的海,
诡异的男孩,翻涌的触手,都像被按下了删除键一样,从他的感知中彻底抹去。他的意识,
像一颗被剪断了缆绳的深海探测器,急速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浮起。……“砰!
”凌辰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像一台失控的鼓风机。冷汗浸透了他的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操作间的警报灯,
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发出尖锐的蜂鸣。“警告:精神链接被强制切断。神经负荷超过阈值。
建议立即停止操作。”凌辰一把扯掉头上的金属头环,踉跄着冲到洗手间,
对着马桶开始剧烈地干呕。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在灼烧他的喉咙。
他的大脑里,还残留着那个“男孩”冰冷的眼神,和那个非人的声音。“你来了。
”那不是一句问候。那是一句宣判。它在告诉凌辰:我已经认出了你,标记了你。下一次,
只要你敢再进来,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将你彻底撕碎。凌辰用冷水冲了把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他知道,
这次的“植入”任务,已经从“困难模式”,变成了“地狱模式”。
他不可能再用同样的方法,潜入那片黑海。那扇绿色的门,对他来说,已经永远地关闭了。
他必须找到一扇新的“门”。一扇连李泽瑞自己,甚至连那个强大的“守护者”,
都不知道存在的、“被遗忘的后门”。凌辰擦干脸,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被激起的、冰冷的斗志。他走回操作台,无视了仍在闪烁的警报。
他打开了那个加密的BBS,找到了衔尾蛇的ID。
他发出了进入这个游戏以来的第一条信息。信息很简单,只有一个词。“资料。
”他需要知道关于李泽瑞的一切。不是那些公开的、能查到的商业信息。
而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的、被隐藏在时间尘埃里的、真实的生命轨迹。因为凌辰知道,
任何一座看似完美的堡垒,在它漫长的建造过程中,
都必然会留下一些被遗忘的、不为人知的“施工通道”。而那些,将是他唯一的机会。
第五章:锈味衔尾蛇的效率高得可怕。十二小时后,
一个加密的、需要三重密钥才能打开的文件包,出现在凌辰的电脑里。文件包里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一张的照片,和一段一段的、没有声音的家庭录像。
从李泽瑞襁褓中的第一张满月照,
到他小学时戴着红领巾的集体照;从他中学时在篮球场上投篮的侧影,
到他大学时在图书馆里对着书本皱眉的瞬间。凌辰像一个最耐心的考古学家,
在这些静默的时光碎片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他把所有的照片和录像,按照时间顺序,
排列成一条漫长的“生命之河”。他寻找的,不是“光鲜”的时刻。他寻找的,是“裂痕”。
是那些被忽略的、不合群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瞬间。终于,
在一张李泽瑞大约十五岁时的照片上,他停了下来。那是一张在某个工厂车间里拍的集体照。
照片上的所有人都穿着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只有李泽瑞。
他站在人群的角落,没有看镜头。他的目光,投向了画面之外的某个地方。他的脸上,
没有那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叛逆或好奇。他的脸上,是一种凌辰非常熟悉的表情。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憎恶”的表情。凌辰放大了照片。照片的背景,
是一台巨大的、正在运转的冲压机。凌辰的目光,落在了李泽瑞的手上。他的右手,
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那个姿势,不像是在放松,更像是在抑制某种痛苦。
凌辰立刻开始搜索。他搜索了照片上工厂的名字,
那是一家八十年代末就已经倒闭的、小型的五金加工厂。然后,
他用“工厂”、“事故”、“八十年代”这些关键词,在旧新闻的数据库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半小时后,他找到了一条简短的、几乎被淹没在时代洪流里的社会新闻。
新闻标题是:《安全事故频发,家庭式作坊敲响警钟》。新闻内容里,提到了一个名字。
李建国。新闻报道,这位名叫李建国的工人,在操作冲压机时,因为机器老化和操作不当,
左手的三根手指,被当场轧断。而这位李建国,正是李泽瑞的父亲。凌辰闭上了眼睛。
他几乎能立刻“构建”出当时的场景。刺鼻的机油味,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
十五岁的李泽瑞,可能就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他听到了父亲那声被机器噪音掩盖的惨叫。他闻到了空气中,
那股浓重的、混杂着铁锈和鲜血的味道。他看到了那台钢铁巨兽,如何轻而易举地,
摧毁了他父亲的身体,也摧毁了他对“安稳”的全部幻想。那一刻的“感官印记”,
一定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他的潜意识里。这股“锈味”,
很可能就是他后来疯狂地、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求财富和权力的、最原始的“驱动力”。
他要用金钱,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永远不会再有“意外”发生的世界。凌辰的嘴角,
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他找到了。
找到了那条通往堡垒最深处的、阴暗潮湿的、长满了铁锈的“施工通道”。
他不需要再从那扇被“守护者”看守的、属于童年温情的“正门”进入。
他要从李泽瑞最深的“创伤”和“恐惧”里,挖出一条新的地道。他将再次进入那片黑海。
但这一次,他不是去寻找那座属于“童年”的、发光的岛。他要去寻找的,
是一艘沉没在海底最深处的、属于“创伤”的、生了锈的幽灵船。
第六章:幽灵船同调器再次启动。凌辰的意识,第三次潜入李泽瑞的精神世界。这一次,
他没有使用那首童谣作为“钥匙”。他构建的“感官锚点”,
是那股浓烈的、混杂着机油、汗水和铁锈的味道。他一进入,
就发现自己不再是漂浮在那片死寂的黑海之上。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幽暗的、如同迷宫般的钢铁丛林里。四周都是巨大而沉默的机器,
像远古巨兽的骸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锈味。头顶上,
几盏昏暗的灯泡,投下无力的、昏黄的光。这里,是李泽瑞的“创伤迷宫”。
是他为了封存那段痛苦记忆,而构建出的一个精神监狱。凌辰能感觉到,这个迷宫里,
充满了各种“情绪陷阱”。有些角落里,残留着强烈的恐惧;有些通道里,
回荡着无声的尖叫。如果一个入梦师在这里停留太久,就会被这些负面情绪所污染,
最终迷失方向,被永远困在这里。凌辰没有理会这些陷阱。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顺着那股锈味最浓郁的方向,不断地前进。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布满铁屑的通道。
他的脚下,踩着黏腻的、不知是机油还是凝固血液的液体。终于,他走到了迷宫的尽头。
那里没有门。只有一堵冰冷的、由纯粹的恐惧和痛苦凝结而成的、看不见的墙。墙后,
就是那艘“幽灵船”——那段被封印的核心创伤记忆。凌辰知道,他无法强行突破这堵墙。
他必须让墙“自己”为他打开。他停在墙前,闭上眼睛。他开始在自己的意识里,
构建一个“场景”。他构建的,不是什么复杂的意象。他只是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
重复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一个“冲压机”向下砸落的动作。“咚!”“咚!”“咚!
”每一次“砸落”,都带着冰冷的、无可阻挡的、属于钢铁的重量和力量。他将这个动作,
的、关于那场事故的所有“感官信息”进行融合——机器的轰鸣、父亲的惨叫、血液的腥味。
他将这些,凝聚成一股纯粹的、高浓度的“创伤能量”。然后,他将这股能量,
像一枚攻城锤一样,狠狠地,撞向了那堵看不见的墙。这不是在“攻击”。这是在“共鸣”。
他在用李泽瑞自己的创伤,来呼唤那段被封印的创伤。那堵由恐惧构成的墙,
开始剧烈地颤抖。墙面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痛苦的面孔。然后,墙壁像玻璃一样,
碎裂了。墙后,是一个完全静止的世界。一台巨大的、老旧的冲压机,悬停在半空中。
冲压机的下方,是一只断裂的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整个空间里,
只有一个声音。一个男孩压抑的、痛苦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凌辰转过头。他看到,
十五岁的李泽瑞,就蜷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眼泪和鼻涕糊满了他的脸,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抽搐。凌辰的意识,
慢慢地,靠近了那个崩溃的少年。他没有惊动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然后,
他伸出自己的“意识之手”,轻轻地,放在了那个少年的肩膀上。
他没有注入任何“安慰”或者“怜悯”的情绪。
他只是在向这个被困在时间里的、孤独的灵魂,传递一个最简单的信息:“我看见你了。
”第七章:种子那个颤抖的少年,身体僵住了。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脸上,
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崩溃。他的眼神,
变得和凌辰第一次在黑海里见到的那个“男孩”一样。冰冷,死寂,非人。
“守护者”再次出现了。它比凌辰预想的,来得更快。“你换了一条路,
”那个叠加在一起的、非人的声音响起,“但终点,是一样的。
”周围那片凝固的“创伤场景”,开始融化、剥落。巨大的冲压机,断裂的手,
都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进下方的黑暗中。很快,整个空间,
再次变回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海。
凌辰和那个被“守护者”附身的、十五岁的李泽瑞,悬浮在海的中央,遥遥对峙。“你以为,
用他的痛苦,就能控制他?”守护者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类似于“嘲讽”的情绪波动,“你错了。痛苦,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黑色的海洋,再次开始翻涌。但这一次,从海底伸出的,不再是那些无形的“情绪触手”。
而是一台又一台巨大的、狰狞的、正在运转的冲压机。“咚!”“咚!”“咚!
”成千上万台冲压机,从四面八方,向着凌辰所在的意识体,狠狠地砸来。
它们封锁了所有的空间,带着要将一切都碾压成粉末的、无可匹敌的气势。
这是李泽瑞内心最深重的恐惧,被“守护者”实体化、武器化之后的结果。
这是足以瞬间撕碎任何入梦师精神核心的、绝对的“精神风暴”。凌辰知道,
他只有一次机会。一个瞬间。在精神风暴将他彻底吞噬之前,他必须将那颗“种子”,
种下去。他没有去看那些呼啸而来的钢铁巨兽。他的全部意识,都凝聚成了一点。
他看着对面的那个“守护者”,那个伪装成十五岁少年的、强大的次级人格。然后,
凌辰做出了一个任何“守护者”都无法预料的动作。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
他将自己的“意识核心”,完全地、不设防地,敞开了。然后,
他将一段不属于李泽瑞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传递了过去。
那是一段非常短暂的记忆。记忆里,是一个更小的、大概只有七八岁的男孩。那个男孩,
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卡车副驾上。开车的,是他的父亲,
一个沉默寡言的、以开长途货车为生的男人。卡车行驶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荒凉的国道上。
车窗外,是单调的、不断向后退去的风景。男孩很无聊,他开始玩一个游戏。他把自己的脸,
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对着窗外哈气,然后用手指在白雾上画画。他画了一个太阳,
一个很丑的、歪歪扭扭的太阳。然后,他转过头,对着身边那个沉默的、只顾开车的父亲,
露出了一个缺了门牙的、灿烂的笑容。记忆,到此为止。这段记忆,平淡,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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