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挂件凌晨一点半,“飞腾广告”公司里,
只剩下江辰工位上方那盏孤零零的灯管还在垂死挣扎地亮着,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廉价苦涩和外卖盒堆积的酸馊气息,
混成一股属于社畜末路的独特芬芳。江辰像个被钉在椅子上的标本,后颈僵硬得能当板砖用,
眼皮沉重得仿佛坠了铅块。屏幕上那份为“星海科技”新品发布会精心打造的策划案,
被甲方用猩红的批注戳得千疮百孔,活像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弹幕洗礼。
最新一条邮件嚣张地躺在收件箱顶端:“江策划,核心创意点不够抓人眼球,缺乏爆点,
请深度优化,明早十点前务必提交最终版!——星海市场部,李副总。”“深度优化?爆点?
”江辰低声骂了一句,手指烦躁地耙过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老子头发都快优化没了,
你们倒是给个具体方向啊!当老子会读心术?”他狠狠灌了一口凉透的咖啡,
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反胃。胃袋空空如也,抗议般地痉挛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股清甜的奶糖香气,毫无预兆地钻进了这片浑浊的空气里,
像一缕误入硝烟战场的春风。江辰还没反应过来,后背猛地一沉,紧接着,
两条纤细却意外有力的胳膊就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上了他的脖子。
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脑袋紧跟着贴了上来,在他颈窝里亲昵地蹭了蹭,声音又软又糯,
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宝宝~还在加班呐?是不是那个讨厌的甲方爸爸又欺负我家宝宝啦?
”全公司仅剩的几个加班狗,包括对面工位顶着鸡窝头、眼神呆滞的程序员老王,
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电脑主机风扇的嗡鸣。江辰身体瞬间僵直,差点被勒得背过气去。他艰难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女友林小鹿那张纯得能掐出水的脸。
她穿着印满巨大皮卡丘的连体毛绒睡衣,帽子上的两只耳朵软趴趴地耷拉着,
更衬得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此刻,她正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饱满水润的嘴唇微微嘟着,整个人挂在他背上,
活脱脱一个超大号人形挂件。“小鹿?!”江辰的声音都劈叉了,
手忙脚乱地去掰她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你怎么跑公司来了?!快下来!像什么样子!
”“不要嘛!人家想你了!”林小鹿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收紧胳膊,
把脸埋在他颈窝更深的地方,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哼哼唧唧,
“宝宝身上有咖啡味和…嗯…还有一点点汗味,但是好好闻哦!加班辛苦了,给你充电!
”她甚至用小鼻子用力吸了两下。周围的目光更加灼热了,老王张着嘴,
手里捏着的半块饼干都忘了塞进去。江辰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脑门,
耳朵尖烫得能煎蛋。他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
几乎是用了点力气才把这块软绵绵的“牛皮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按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江辰压低声音,又急又窘,“别闹!看见没?
”他手指用力戳着屏幕上那封来自李副总的催命邮件,“这单要是搞砸了,
别说给你买新出的草莓奶油蛋糕了,咱俩下个月真得去天桥底下组团喝西北风!西北风!
懂吗?”林小鹿被他按在椅子上,鼓了鼓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扫过屏幕,视线精准地落在那条趾高气扬的批注上,乌溜溜的眼珠里,
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不爽,但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下一秒,
她又恢复了那副天真懵懂、人畜无害的模样。“哦…”她拖长了调子,
慢吞吞地从自己那个巨大的、印着卡通恐龙图案的帆布包里摸索着,
掏出一盒还带着热气的牛奶和一块包装精致的提拉米苏,“喏,给你的爱心夜宵!补充能量!
宝宝加油!”她把东西推到江辰面前,自己则从包里又摸出一根粉红色的草莓味棒棒糖,
“吧唧”一声熟练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起圆圆的一小块,
然后乖巧地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像个等待投喂的幼崽,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辰的屏幕,
仿佛那是什么绝世名画。江辰看着她这副样子,
心里那点因加班和甲方刁难而升腾的烦躁和戾气,莫名其妙就被戳了个小洞,
丝丝缕缕地泄掉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认命地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空荡荡的胃总算舒服了点。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屏幕,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试图从那堆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文字里再榨出点所谓的“爆点”。
办公室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旁边小仓鼠般细微的舔舐棒棒糖的声音。
林小鹿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悄悄从自己那个仿佛哆啦A梦口袋般的帆布包里,
摸出一个小小的、磨得边角有些发亮的速写本,还有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铅笔。她歪着头,
视线越过江辰的肩膀,落在他那张因熬夜和焦虑而显得有些憔悴的侧脸上,
笔尖开始在纸页上无声地滑动。线条简洁而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一个脑袋上冒着愤怒小火苗、眼神却透着无奈和疲惫的Q版小人形象渐渐在纸上成型,
小人正对着一个画得极其夸张、顶着稀疏几根头发、表情傲慢刻薄的“甲方怪”据理力争,
旁边还飘着对话框:“爆点?您看我脑袋够爆吗?” 笔触稚拙可爱,
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江辰此刻的神韵和打工人的悲愤灵魂。她画得极其专注,
铅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偶尔画到某个细节,
她还会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小嘴抿着,露出思考的神情。“小鹿,
”江辰疲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帮我把左边那个蓝色文件夹递一下,就你脚边那个。
”“啊?哦哦,好哒!”林小鹿猛地回过神,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手忙脚乱地把速写本“啪”地一声合上,飞快地塞回帆布包深处,
仿佛藏起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然后才弯腰去够那个文件夹,双手捧着递给江辰,
脸上又挂起那副甜甜的、毫无心机的笑容。江辰接过文件夹,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
她刚才藏东西的动作快得有点可疑?他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
自家这个整天就知道吃零食、看动漫、撒娇耍赖的小女友,能有什么秘密?
大概又在画什么不能给他看的幼稚涂鸦吧。他重新埋首于那堆令人头疼的方案里,
没注意到林小鹿悄悄松了口气,小手拍了拍胸口。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和棒棒糖的甜味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城市灯光依旧璀璨,
却照不亮办公室里沉闷压抑的加班氛围。江辰的眉头越锁越紧,屏幕上的方案被反复删改,
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个“缺乏爆点”的死局。他瞥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疲惫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靠在椅背上,
闭上干涩发痛的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单,悬了。
---2 反转时刻三天后,下午两点。飞腾广告的办公区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低气压。
项目组的人个个面色凝重,像等待宣判的囚徒。江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脸色平静,
但搁在膝盖上的手却无意识地紧握着。昨晚提交了最终版方案,邮件石沉大海,
连个“已阅”的自动回复都没有。这沉默,比劈头盖脸的痛骂更让人窒息。
他几乎能预见到李副总那张油滑的脸上会露出怎样得意又刻薄的嘲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前台小妹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江…江辰!星海!星海的张总…还有李副总…他们…他们来了!
到门口了!”“什么?!”整个项目组瞬间炸了锅。总监老陈一个趔趄,
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脸色煞白,“完了完了,这是上门问罪来了!江辰,你…你顶住!
我…我去倒茶!”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茶水间。江辰的心猛地一沉,沉到了冰窖里。
上门兴师问罪?这李副总的做派,还真是赶尽杀绝,不留一点余地。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准备迎接职业生涯中最难堪的时刻。然而,
当他在老陈和一众同事如丧考妣的簇拥下走到公司门口时,
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加得出现了幻觉。星海科技的掌门人张启明,
那位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都气势逼人的大佬,此刻正站在他们公司略显寒酸的玻璃门外,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急切和…歉意的表情?而他身后半步,
跟着那个三天前还趾高气扬的李副总。此刻的李副总,活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瘟鸡,
脸色灰败,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几缕“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凌乱地耷拉着,
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油汗,眼神躲闪,透着一股大难临头的惶恐。
他拼命地朝江辰的方向挤眉弄眼,嘴唇哆嗦着,似乎想传递什么信息,
却又不敢在张总面前造次。张启明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心的江辰,
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络笑容,大步流星地跨进门,老远就伸出了手:“哎呀!江先生!
江先生您好您好!冒昧登门,打扰了打扰了!”江辰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本能地伸出手,被张总那双厚实温暖的手掌用力握住,上下摇晃。
这热情得近乎谄媚的态度,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差了十万八千里。“张…张总?您这是?
”江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道歉!江先生,我们今天是专程来向您道歉的!
”张启明语气诚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同时侧身狠狠瞪了身后的李副总一眼。
那眼神锐利如刀,吓得李副总一个哆嗦,脖子都缩了起来。“对不起!江策划!对不起!
”李副总像是被按下了开关,猛地一个九十度鞠躬,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工作方式简单粗暴!对您和您的方案造成了困扰,
我…我深刻检讨!我向您诚挚道歉!请您…请您原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飞腾广告所有在场的员工都石化了。老陈端着刚泡好的茶,僵在原地,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张启明没理会李副总那卑微到尘埃里的表演,他转向江辰,
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江先生,您的方案我们内部评估过了,
非常有前瞻性!特别是那个隐藏的…那个神来之笔!简直是点睛之笔啊!
我们星海科技的高层,尤其是我们董事长的千金,简直赞不绝口!”江辰更懵了。神来之笔?
点睛之笔?董事长的千金?他提交的方案里,每一个字都是他绞尽脑汁、反复打磨的,
哪有什么隐藏的“神来之笔”?他下意识地看向老陈,老陈也是一脸“你在逗我?
”的震惊表情。“张总,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江辰艰难地开口。“哎呀!
江先生就别谦虚了!”张启明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江辰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激赏,
“就是方案封面上那个!那个Q版的小人儿!画得太绝了!又萌又有态度!
我们大小姐一眼就相中了!
个形象完美契合了我们新品‘星尘’系列想要传达的年轻、活力、又带点小个性的品牌精神!
直接拍板定下了!您是不知道啊,”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
“就昨天发布会预热,我们把这个形象往官微一放,才半天!半天啊!话题直接爆了!
热搜上了仨!网友都在疯狂求周边!我们星海的股票,今天一开盘就蹭蹭往上蹿!
到现在涨了快15%了!”Q版小人儿?封面?江辰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想起来了!提交最终方案前,他熬到凌晨四点,最后检查时,
发现封面页因为反复修改弄得有点脏污。当时他累得头昏眼花,只想赶紧结束这噩梦。
而那时,林小鹿正好在旁边,打着哈欠说她有办法。然后,
她就用她那支随身携带的彩色蜡笔——对,
就是那盒她用来画卡通恐龙的儿童蜡笔——在封面的空白处,
随手涂鸦了一个顶着几根呆毛、眼神倔强、抱着个发光小星星的Q版小人!
当时江辰只觉得那涂鸦幼稚得可笑,和方案的专业气质格格不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文件已经发出去了。他当时还懊恼地想,完了,这单死定了,李副总看到这玩意儿,
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怪!谁能想到……那玩意儿……价值15%的股价?!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慵懒和狡黠的声音,像颗甜蜜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人群的嗡嗡议论,
在江辰身后响起:“宝宝~现在,我能当你的挂件了吗?”江辰猛地回头。
只见林小鹿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他身后。她今天没穿那身皮卡丘睡衣,
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清纯无害。她嘴里叼着根没拆封的棒棒糖,
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小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笑意,
还有一丝丝小得意。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我能帮上忙!“小鹿?
”江辰的声音干涩无比,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自带柔光滤镜的小女友,
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又如此……深不可测。
那幅画……那幅被他嫌弃为“幼稚涂鸦”的画……竟然是她画的?
而且造成了如此恐怖的轰动效应?张启明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林小鹿的瞬间,
他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这位就是……林小姐?!哎呀!
失敬失敬!真是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啊!您那幅作品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们董事长千金可是您的忠实粉丝,特别委托我一定要向您表达最诚挚的谢意和最高的敬意!
”林小鹿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没接张启明的话茬,视线依旧牢牢锁在江辰身上,
仿佛周遭那些灼热的、探究的、震惊的目光都不存在。她往前挪了一小步,
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江辰僵硬的胳膊,声音软糯地又问了一遍:“宝宝~现在,
可以挂上去了吗?”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自然。
整个飞腾广告的前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
目光在江辰、林小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张总以及面如死灰的李副总之间来回扫射,
信息量过大,CPU集体宣告过载。
江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求抱抱”的纯真小脸,
再看看旁边那位商界大佬热切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
以及李副总那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惨状,一股极其荒诞又无比酸爽的感觉,
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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